作者:偏方方
“你昨天喝多了,没事吧?”冯林关切地问,随后他挺惭愧,“昨天我该送你回去的。”
“咳,没事。”萧六郎正色道。
杜若寒哼道:“我就说他没事吧?人家是有娘子的人,回去了老婆孩子热炕头,要你瞎操什么心?”
萧六郎面色微赫,清了清嗓子:“进去吧。”
四人进入太和殿。
昨日萧六郎提前离场,惹了一些人不快,世道如此,你太干净,就会衬得别人不干净。
“有什么了不起?也不想想他这状元究竟是怎么来的!”
“你小点儿声,当心让人听见。”
太和殿中,几名进士正背对着门口的方向侃侃而谈。
嗤之以鼻的人叫王渊,来自江南世家,与林成业一样是家中庶子,但比林成业有名气有出息,他在春闱中考进了前十。淑妃就是押注他做探花,结果他殿试却并未得到皇帝的青睐。
那一份进了前二十却被皇帝剔出来的考卷就是他的。
最终他排名七十五,在二甲吊了个车尾。
听到周围的进士劝他,他非但不听,反而更不屑地说道:“为什么怕被人听见?我又没有说错!只许他做,不许人说?他不就是因为长得像宣平侯过世的小儿子所以才得了宣平侯几分垂怜吗?真把自己当小侯爷了!”
到底是在皇宫,王渊不敢说得太露骨,否则就是公然质疑皇帝不公。
可他不在这里说,不代表没在别处说,其实昨晚萧六郎与宁致远前脚刚走,后脚有关他的传言便在楼子里不胫而走了。
于是殿试当日宣平侯赶来为萧六郎正衣冠的事有了合理的解释。
不仅如此,萧六郎过往的成绩也被统统扒了出来。
“他是以倒数第一的成绩考进天香书院的,之后也一直倒数,就这样他在几个月后的县试中竟然拿了案首,你们敢信吗?”
“这是为什么呀?”
“还能为什么?天香书院的院长是老祭酒的大徒弟、小侯爷的大师兄啊!他长得像小侯爷,所以黎院长才对他有了几分看顾,买通县令,让他得了案首。”
“那……府试呢?”
“府试就更不用说了,府试的主考官是庄刺史,庄刺史你们都听过的吧?曾是太子妃的老师,小侯爷与太子妃一块儿长大,也上过庄刺史的课,算庄刺史的半个学生。你们说,庄刺史看到这张脸,能不记起小侯爷?”
“那……院试他为何没拿案首了?”
“因为院试的案首是罗家的亲戚贺惊鸿啊!谁敢动他?”
这话简直毫无逻辑。
且不说萧六郎本就是院试第一,反倒是贺惊鸿使了手段将萧六郎的考卷调换了,就算萧六郎真是不择手段上位,那为何院试输给贺惊鸿,乡试又赢了贺惊鸿?
小小院试都怕,大的乡试反而不怕了?
这番对话是在昨夜传开的,冯林与林成业那会儿喝多了,记得不大清楚,可这会儿被王渊一嘲讽,什么都记起来了。
二人气得火冒三丈,冲上去就要与王渊理论,被萧六郎拦住了:“不要在皇宫闹事。”
冯林咬牙:“可是……”
杜若寒看了看萧六郎,对冯林与林成业道:“他自己都不生气,你们气什么?再说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你还能把他们的嘴缝上不成?”
寒门学子高中状元,动了多少人的地位,诋毁与抹黑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伤害而已,真正的排挤还在后头呢。
鹿鸣宴快开始了,众人找到各自的位子就坐。
关于座位的排序并没有明文规定,不过大家约定俗成的会按照成绩去坐,譬如左下首处是状元、榜眼与探花,右下首处是二甲第一名的传胪以及三甲第一名的传胪。
然而安郡王迈着受伤的步子进入大殿后,却并没坐在萧六郎的下首处,而是走到对面,坐在了原本属于二甲传胪的位子。
如此泾渭分明,只差没在脸上写着我与状元郎各自为政四个大字了。
他不坐在萧六郎身边,也没有别人敢坐,萧六郎身边的位子于是空了下来。
探花的位子也空着,宁致远还没来。
宁致远来得晚,他发现榜眼与探花的位置都空着,他看了眼早已在对面就坐的安郡王,没说什么,默默地坐在了萧六郎身边。
第259章 宠夫
看到他放着自己的位子不坐,却坐在了萧六郎身边,众人都很诧异。
然而转念一想,他昨晚离席得早,今天又入席得晚,怕是没听到有关萧六郎的那些言论。而他又来自寒门,不知座位的规矩,只怕以为状元与榜眼就是一边一个顶头坐的。
这就是寒门学子的悲哀,看不清形势,拎不清规矩,无意中得罪了人也不自知。
不过众人到底最厌恶萧六郎,对宁致远的仇恨值并没有多少,宁致远要容貌没容貌,要背景没背景,与萧六郎一比,简直不值一提。
众人很快再次将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萧六郎的身上,不时小声交头接耳,大致都是在非议萧六郎的不是。
萧六郎正襟危坐在垫子上,好似没听见,也好似听见了也选择忽略。
大殿闹哄哄的,他的身影却有些单薄。
宁致远喝了口茶,突然对他道:“我去礼部查过试卷了。我看过你的文章,你确实是当之无愧的状元,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安郡王的策问也做得很好,但是比起你,少了几分赤子之心。我想,这才是你真正打动陛下的地方。反倒是我,我的策问稍逊袁宇,可最后是我拿了第三,他拿了第四。可能是因为袁宇是袁首辅的孙子,他很容易出人头地,而我这样的寒门学子,若不考中三鼎甲,就几乎没希望飞黄腾达了。”
萧六郎微愕地看了宁致远一眼。
昨天自己那么威胁他了,他竟然还能对自己讲出这番话。
看来他也不是不清楚那些流言蜚语。
萧六郎淡淡地移开视线:“还有胆子坐在这里和我说话,不怕引火上身吗?”
宁致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如果没有你,现在被排挤的人就是我。”
宁致远同样也出身寒门,他还不像萧六郎入了某位贵人的眼,没有任何人给他撑腰,如果他被排挤,结果很可能是他自己都在京城待不下去。
萧六郎的成绩比他更好,光环比他更大,吸引了所有人的嫉妒,乃至于几乎没什么人有闲心来排挤他。
“你挺住。”宁致深吸一口气,委屈道,“不然你倒了,下个就轮到我了……”
差点就被他感动的萧六郎:“……”
皇帝过来后,众人全都噤了声。
皇帝看到安郡王的座位,倒也没说什么,他落座后,让乐师奏了《鹿鸣》曲,紧接着所有进士合诵《鹿鸣》歌,最后又钦点了三鼎甲各作一首应景的诗,将学术气氛烘托得极好。
鹿鸣宴的膳食是由御膳房统一准备的,这就比小考以及殿试当日的便饭丰盛多了,许多人一辈子没吃过宫廷佳肴,可能今天是他们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
尽管天子威压很可怕,可他们还是吃得津津有味,毕竟确实太美味了。
皇帝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将现场交给了礼部的官员。
临近傍晚时分,宴会结束,进士们依次离开。
萧六郎与冯林四人一道走出太和殿,刚出去没多久,便有一名太监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请问,这位可是萧状元?”
萧六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谁?”
太监笑道:“老奴姓黄,是太子殿下的奴才,殿下想见见萧状元,还请萧状元移步东宫。”
萧六郎顿了顿:“太子为何要见我?”
太监笑了笑,说道:“奴才只是个传话儿的,萧状元有什么疑惑,可以当面请教太子殿下。”
杜若寒蹙了蹙眉。
太子召见是不能不去的——
冯林倒是很开心:“六郎,太子召见你!”
“嗯,我知道。”萧六郎点点头,对太监道,“劳烦公公带路。”
太监比了个请的手势:“萧状元,请。”
“你们先回去,不必等我,一会儿刘全会来接我。”萧六郎说罢,与太监往东宫的方向去了。
冯林笑嘻嘻地道:“太子殿下是听闻六郎的才华,想要拉拢六郎的吧?”
不怪他这么认为,实在是太子是宣平侯的外甥,萧六郎像宣平侯的儿子,那岂不是就像太子的表弟了吗?一家人呀!
杜若寒撇嘴儿道:“太子娶了表弟的未婚妻,谁知道太子见了像表弟的人是个什么心情?”
冯林浑身一抖:“呀,把这一茬儿给忘了!”
……
京城,柳家大院。
昔日金碧辉煌的柳府早已被充公,如今的柳家挤在一间破破烂烂的小宅院中,说是柳家,其实已经只剩柳一笙一个主子了,还有个小哑奴与上了年纪几乎干不动的老妪。
顾娇踏进柳宅时,柳一笙正蹲在地上,用一支沾了水的旧毛笔在一块从外头捡来的破石板上练字。
他没钱买纸笔,只能用这种方式练习。
看到院子里突然多出来的小身影,他微微惊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难堪与局促,但只一瞬便被一股自嘲所取代。
已经低贱到尘埃里了,还有什么自尊脸面可言?
他继续练字,不理顾娇。
院子里的哑奴却警惕地抓起一根棍子,挡在了柳一笙的身前。
看来柳一笙没少被上门欺负过。
柳一笙冷冷一笑:“退下吧阿奴,你打不过她。”
阿奴不退下,虎视眈眈地瞪着顾娇。
他年纪不大,和顾小顺同岁的样子,顾娇从兜里拿了一块糖递给他:“吃吗?”
阿奴眼睛一亮,有口水流了下来,但他没上前,而是死死守住自己的阵线。
柳一笙嘲讽一笑:“去吃吧,她要想杀你,不必如此麻烦。”
阿奴又犹豫了一番才把棍子放下,像小猴子似的唰的摘过顾娇递给他的糖块,仿佛慢了一秒就会被顾娇给算计似的。
他拿了糖后,掰下来一小口吃掉,剩余的都揣进了自己兜里。
“你来做什么?”柳一笙问。
“你的药。”顾娇将一摞捆好的药包抛给了他,“最后一个疗程了。”
“可我已经不疼了。”他指的是自己的胆囊炎。
上一篇:炮灰女配改拿强国剧本
下一篇:我家顶流是憨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