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箜之伶/天予昭晖
皇上有几个儿子,叫什么,多大年纪,他还是知道的。
佟家的女儿入宫每两年就晋升贵妃,诞下七皇子又册封皇贵妃,居住的宫殿正是他姐姐生前所住的承乾宫。
这些年来,皇贵妃和这位七阿哥有,以及整个佟家有多受皇上宠爱,朝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自然也不例外。
因此,在看到胤祐的时候才更是惊讶。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皇子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幼时由太皇太后抚养,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皇上竟然派他出来送信,这简直不可思议。
不仅他觉得不可思议,身后的孙思克和殷化行两位将军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俩也就几十年前平定三藩之乱之后,回京受封的时候面圣过一次,除此之外,哪里见过什么小皇子。
小皇子不都应该在紫禁城读书才对,怎么会穿越战场,给他们送信?
他们三个打量胤祐,胤祐也在打量他们。费扬古将军虽然年过五十,但身着铠甲,背脊挺直,眉宇间颇有威严。其他二位汉人将军亦是如此。
他们三人,是如今大清为数不多曾经参与过平定三藩之乱,如今扔在领兵的将领。
只是初见,胤祐对三位将军就好感倍增,崇敬不已。
他拿出信件与令牌交给费扬古,后者接过去之后,仍旧按照流程,检查令牌,信封上的火漆,确定没有问题,这才打开。
即便是皇子亲自送信,该检查的一样不能落下。首先身份这个东西可以伪造,其次,印信也可以伪造,就算真的是皇子,谁又知道皇子有没有二心。
费扬古不好意思的冲胤祐笑了笑:“七阿哥莫要见怪。”
胤祐点头:“应该的。”
就在费扬古看信的时候,胤祐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又开始仔细打量他。
其实他好奇地不是费扬古,而是那位传说中宠冠后宫,令先帝神魂颠倒的董鄂妃。
他想要从费扬古的长相中,窥探几分董鄂妃的容貌。
但这很难,毕竟费扬古这么大把年纪了,就算年轻时容貌姣好,能与姐姐有几分相似,现在也只剩下岁月留下的皱着。
五官这个东西,其实也能说明一些问题。想来能在薨逝之后,让先帝为她寻死觅活,出家为僧的,那必定是倾城之姿。
看完信之后,费扬古立刻向两位将军说道,“这是圣上三日之前传出的消息,命我等兵分两路,一路夹击噶尔丹,一路封堵他撤退的路线。”
孙思克和殷化行这便走向中间的沙盘,准备商议具体作战计划。
“且慢!”胤祐叫住他们,“三位将军先听我一言。”
胤祐条分缕析的向他们传达了三个消息,第一,是中路军现在的粮草情况;第二,是他离开之时,噶尔丹大军的情况;第三,是沿途过来看到的被焚烧过的草地。
他刻意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而是留给了费扬古三人自己分析。
三位将军听过之后,皆是一愣。费扬古问道:“消息可属实?”
“绝对属实!”
三人进一步商议,分析目前的局势。猜测噶尔丹的计划,以及派出探子继续打探敌军情况。
他们并没有按照康熙的指使兵分两路,而是决定先按兵不动。
胤祐打了个哈欠:“我困了,想吃饱了睡一觉。”
费扬古赶紧命人带他下去,给他准备饭食。本来还担心七阿哥吃不惯军中的粗茶淡饭。哪知道人家一口气干下去三大碗米饭,吃完又抬起头来问道:“还有吗?”
他这两天多时间,一顿饭没吃,一刻也没睡过,渴了就在河边水边喝两口。现在真是又饿又困,吃饱了就想睡。
费扬古也不能亏待了他,赶紧让人给他准备营帐,让他安心睡上一觉。
胤祐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孙思克正要出门。
没见过大战在即,将军出门遛弯的。胤祐好奇,赶紧跟上去:“孙将军这是去哪儿?”
孙思克向他拱了拱手:“七阿哥,我准备到附近走走去。”
胤祐无事可做,便说道:“我也想到附近看看,与将军同去。”
孙思克点点头:“七阿哥请!”
二人骑着马,走在清晨的草原上,空气干冷,狂风肆掠,但天空很蓝,大片的云朵像是触手可及。
他们在方圆十里转了转,孙思克抬手指了指远处:“七阿哥请看,那边就是噶尔丹西撤的毕竟之路。”
胤祐看了一眼,那边已经不再是纯粹的草原,而类似丘陵地带,山很多。
孙思克继续向他介绍:“这里是昭莫多,是这一片的制高点,在土拉河上流东岸,也叫东库伦,北为肯特山、南是土纳岭、西有汗山,林木苍天,地势险要,素来就是古战场。”【百度百科】
胤祐听完就点了点头:“昭莫多,这里旧时的地名叫忽兰忽失温,这是永乐皇帝第二次北伐,横扫瓦剌马哈木的地方。”
孙思克一听此言,便转过了头来看他,见胤祐半眯着眼注视昭莫多的方向,脸上还带着一点浅淡的笑意。
如果说,昨天胤祐一个人送信前来,他觉得这个皇子胆识过人,很不简单。那么今日,听到他说出昭莫多旧时名称,以及朱棣第二次北伐,就更觉得这位皇子不简单。
胤祐在出发之前,做足了功课,方圆几百里甚至上千里有什么地方,地形有什么特点他全都能一一说出来。
所以,他才能不用地图,一路向西不带迷路的。
孙思克继续问道:“七阿哥有何见解?”
胤祐笑道:“我觉得咱们在这儿等他就不错。”
孙思克挑眉:“他一定会来?”
胤祐轻描淡写的点了下头,语气却不容置疑:“一定!”
“为什么?”
“因为,他别无选择。”
“愿闻其详。”孙思克不是不懂,但他觉得这位小皇子实在有意思,小小年纪,说出的话,做出的事,都像个身经百战的老将。
他迫切的想要听听对方的分析。
胤祐笑道:“他的老巢科布多被侄子洗劫一空,而天山南北各路的绿洲城市,更是全部落入策妄阿拉布坦的掌控之中。他连年征战,连自己的子民都保不住,根本没有制造铁器和火器的能力,现在全靠向俄国人购买。”
“他说彼得皇帝支援他六万鸟枪兵,如今看来,大约是连六百都没有的。俄国人只想和他做交易,并不打算跟他联盟。”
“他还剩什么?他只能孤注一掷,打赢这场仗,逼迫我阿玛交出喀尔喀蒙古部众。”
胤祐转过头来看向孙思克,脸上仍然带着浅笑:“所以,他比咱们还要迫切需要打这一仗。”
听完这一番话,孙思克才真正是对他刮目相看。难以置信,这是一个年仅十六岁,还没有上过战场的,半大的孩子说出来的话。
“七阿哥,我还有一个问题。”
胤祐心说:“你哪里来这么多问题?”嘴上却说道,“将军请说。”
“敢问七阿哥师从何人?”
胤祐身体往后扬了扬,因为重心改变让胭脂很不舒服,抗议的摆了摆头。胤祐赶紧伸出手,沿着它的脖子摸到了耳朵根,真情实感的给马儿道了个歉:“不好意思。”
“……”
孙思克也忍不住笑了笑,心想:“他果然还是个孩子。”
胤祐说:“我的师傅有很多,不知孙将军问的是哪一位?”
他的师傅多到两只手数不过来,文化、政治、语言、科学、医学、军事、武学……个个都是各自领域的翘楚,说出来能吓死人。
孙思克说道:“用兵之道。”
胤祐笑道:“靖逆将军张勇。”
“!!!”
孙思克快七十岁的老将,听闻此言百感交集:“是……张将军。”
张勇、赵良栋、王进宝、孙思克同为河西四将,而后面三位,都是张勇提拔上来的。
孙思克做甘肃总兵,镇守凉州时候,张勇就是甘肃提督。他们曾经一起,将噶尔丹驱逐出河套平原。
孙将军颇为感慨:“说起来,张将军也算我的老师。”
胤祐笑着开了句玩笑:“那我与将军也算同门,该称一声师兄才是。”
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被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称师兄,孙思克感觉自己瞬间年轻了几十岁,立刻就能身先士卒,冲锋陷阵。
胤祐又说道:“张将军告诉我,不是每一位将军都叫廉颇。今日我能结实孙将军,颇为庆幸,我阿玛不是赵王。”
又两日之后,康熙派来跟着胤祐的四位斥候也到了,同时也带来了另一个消息——噶尔丹的三万大军已经掉头往西边来了,大约十日之后抵达。
三位将军即刻召集全数兵力,向昭莫多进发,在噶尔丹到来之前,占据制高点和有利地势,设下营寨,让士兵养精蓄锐,准备迎接一场大战。
胤祐莫名有些激动,在这之前,他所有的预测都已经应验。向阿玛请缨,来西路军送信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五年前,他只能躲在树丛里,偷偷地放冷箭。还差点被噶尔丹抓去喝茶。
这一次,他终于可以在战场上和噶尔丹好好较量一番。
胤祐去找费扬古要了一套铠甲,他们这里虽然也有八旗精兵,费扬古并没打算将他编入八旗军中。毕竟人家是皇子,哪里敢让皇子披甲上阵,留在帐中便可。
于是,费扬古给了他一身汉军的银色铠甲,穿上之后,果真是白衣银甲的少将军,中不中用不知道,反正挺中看的。
既然穿上了汉军铠甲,胤祐很快就和绿旗兵的几位将领熟悉起来。空闲时候还能和他们切磋一下工夫。
在三位将军之中,最年轻的是费扬古,功夫最好的是殷化行。
他比费扬古年长两岁,先后考中武举人、武进士。是首任福建台湾总兵,以木筑城,整治武备,加强防御,有效地防止西方人对台湾的侵略。【百度百科】
胤祐取一柄长%枪与他在空地种比试,周围围了一圈兵士看热闹。
一个是年过五十功夫仍然了得老将军,一个是没什么架子,不管是八旗军还是汉军都能打成一片的皇子。双方见招拆招,你来我往,打得精彩至极。
胤祐擅长用剑,对于别的武器倒是一般,长枪在手一开始还不太适应,在殷将军凌厉的攻势下连连后退。
但他是个学习能力和适应能力都很强的人,加上本身基本功扎实,内功深厚,很快就掌握了技巧,现学现卖,一招一式倒是有模有样。
渐渐地,倒是殷将军落了下风。看着他熟悉的招式大惊,这不就是刚才自己使出来的吗?
这学的也太快了吧。他赋闲在家的时候,一心一意教儿子,对方学起来都没怎么快的。
胤祐趁着殷将军走神之际,手里的长枪一挡一跳,直刺对方胸膛,殷将军回撤不及,眼睁睁看着枪尖抵上自己胸口。
胤祐立刻收枪,抱拳道:“我虽是小辈,殷将军也不必让着我。”
“哪里哪里,”殷化行回过神来,真心实意的夸赞道,“七阿哥实乃武学奇才,老夫自愧不如。”
胤祐笑道:“上了战场,将军可不能走神。”
殷化行汗颜:“七阿哥教训得是,老夫惭愧。”
胤祐忽然说道:“不如我拜将军为师,将军教我这套枪法如何?”
殷化行大惊,他哪里敢随便收皇子做徒弟,连连摆手:“枪法可以教,拜师就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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