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箜之伶/天予昭晖
“奴才名叫李煦,是李熹的兄长。”
“兄,兄长?”胤祐愣愣的回过头去看他的阿玛,想起太皇太后曾经说过,熹姑姑的父亲和兄长都在朝为官。没想到,竟是在这里遇上了。
李煦笑着答道:“正是,昨晚在花园偶遇七阿哥,便想同七阿哥提起此事,哪曾想,让七阿哥受了惊吓,倒是奴才的罪过。”
“不不不……”胤祐摆了摆手,“你既然是熹姑姑的兄长,便不会是抓小娃娃的大灰狼,是我弄错了。”
他认错倒是很坦荡,一点也不扭捏。
李煦哭笑不得,早听闻有传言说七阿哥聪颖过人,能说会道,行事不拘一格讨得圣上欢心。
今日一见,聪颖过人没怎么看出来,行事不拘一格倒是真的,讨皇上欢心也是真的。
李煦是李士桢的长子,十六岁以父荫入国子监读书,后担任内阁中书一职,二十四岁调任广东韶关知府,现在被康熙派去打理新建清华园的事宜。
因为康熙打算把已废弃的清华园重新打造成江南园林的样子,但是宫廷画师叶洮和江南园匠张然给出几个版本的设计图稿他都不甚满意。此次南巡,正好带上他们几人到江南采风,回京之后给他建园子。
李熹是李煦同母胞妹,李家属正白旗包衣,其母亲王氏曾经也是康熙的保姆。
笑过之后,康熙便吩咐梁九功起驾,并且邀请皇贵妃和太子与他同乘一辆马车,路途上也能陪着他聊天解闷。
万岁爷的马车宽敞舒适,一家四口坐进去,旁边还站着两名近侍也丝毫不觉局促。
康熙向太子聊起他们的下一站济南府,说到其中许多名胜古迹,大明湖畔的稼轩祠,还有另一处铁公祠。
聊起铁铉,就不得不提燕王朱棣兵至济南时,此人如何机智抵抗燕军南下,几次挫败朱棣军队,甚至在城楼上竖起朱元璋的牌位,使燕军不敢开炮。又诈降引朱棣入城,在城门上预设铁板,朱棣领兵进城,铁板骤降,打在了朱棣的马头上。
胤祐本是自己在马车里玩耍,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又发现了那把七星,没想到阿玛竟然将这把剑带了出来。
出门之前,他本想着去看看小剑灵,可是要去告别的人太多,他就将这没有实体的小东西抛在了脑后。
乍一见到,甚是激动,上去就抱着那把剑摸了半天。
小剑灵被困在七星里,本来找到了主人,只要主人潜心修炼心法达到某种境界,他们之间多多接触建立默契,他便可以脱离这把剑跟随在主人身边。
哪知道他这个主人投胎做人之后这么不靠谱,每天不是跟侍卫聊天就是陪阿玛上课,要不就是跟兄弟姐妹们玩耍……比他阿玛这个日理万机的帝王还要忙碌。
想起来就跑到乾清宫跟他聊聊天,解解闷,想不起来就把他晾在一边。
他好歹也曾是仙君佩剑,这是把他当什么了?
小剑灵有好几次都想着向他传授心法,希望他在剑术上能够早日有所成就。可是每次到了关键时刻,这不靠谱的小主人不是饿了就是困了,要不就是想尿尿、想喝水、乌龟还没喂、橘树还没浇水……
然后他就跑了,十天半个月不见踪影,再次见面的时候,上次的内容早已经忘光光了。
小剑灵一度怀疑自己找错了主人,或许转世的星君是别的阿哥也未可知。
小剑灵唠唠叨叨抱怨了半天,胤祐都快睡着了,最后倒还反过来安慰他:“你急什么,阿玛都说了,等我去上书房上学的时候,他就把你赐给我,再等两年,我还没玩够呢。”
小剑灵崩溃大哭:“你这个骗子,不是要成为大清最勇猛的巴图鲁吗?我看你就是不想好好学习,在这里找借口。”
铁铉的故事着实精彩,胤祐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阿玛吸引,虽然手里还抱着那把七星,但已经听不进去小剑灵在碎碎念些什么。
康熙又讲起了辛弃疾,说到他的词,又说到他金戈铁马的一生,辉煌而悲壮,人已殁,志难酬。
皇贵妃觉得康熙才是真正的时间管理大师,他精通满、蒙、汉三种语言,学识渊博,作为一个政治家,对历史、地理、天文、数学、航海甚至医学等多个领域皆有涉猎。每天还要处理大量奏折,与文武大臣周旋,他还娶了几十个老婆,轮流给他生孩子。
并且,他前一天就会将第二天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就算是出巡,也会命人将奏折送过来,批阅之后再交由各部处理。
晚上,他们在河间城外一处村落住下。院子周围方圆几里都是侍卫,附近的房舍也被征用下来供其他官员暂住,更远的老百姓早有人打过招呼,要他们呆在家里,不许出门。
太子和胤祐都是养在深宫里面锦衣玉食的皇子,从未住过如此简陋的环境。
康熙早些年经常带着身边的侍卫外出游历,无论是京郊的农舍还是深山中破败的寺庙,他都住过,这样的条件于他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这一处村庄在河间城南,名叫太平村。下午刚到的时候,还有老百姓在土里忙碌,康熙甚至跟人聊了聊今年的收成。
虽然居住条件不好,但胤祐也能在院子中发现乐趣。
宫人们正准备主子们入住的一应物品,小家伙拉着太子在院子里东转转西转转,对那些从未见过的东西都很好奇,时不时就要提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太子也没有来过农舍,哪里知道,只有一旁的赵诚来为他们答疑解惑。
“这是蓑衣,下雨时候披在身上防水的。那是锄头,锄地用的。”
胤祐问他:“你怎么知道?”
“奴才进宫之前家里穷,在家要帮着父母干农活。”
太子看到一台木制的机器,有些好奇:“这又是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胤祐还学会了抢答,“这是纺车,我在二姐姐那里见过,织布用的。”
他比划了一下,大约是个纺车模型,宫里造办处做给小公主们的玩具。
一行人又来到了后院,那里竟然有一个鸡窝。胤祐只在木兰秋狝的时候见过野鸡,那种尾巴长长的,五颜六色的,没见过这种家养的鸡。
开心起来,就追着一群家禽满院子跑,企图想要捉住一只,可是鸡不给他机会。
后面跟的奴才担心他被鸡啄伤,也焦急的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喊:“七阿哥,别追了,小心受伤。”
太子便站在一旁,眉眼含笑的看着弟弟闹腾。
如若他们只是生在农家的一对普通兄弟,每日都能带着弟弟漫山遍野的跑,上树摸鸟蛋,下河抓鱼,那也不错。
胤祐追了半天,果然凭一己之力制造出了鸡飞狗跳,一地鸡毛的效果。
康熙今晚倒是难得有些清闲,听见动静便同皇贵妃一同来到后院,看儿子撒欢。
鸡毕竟长了翅膀,胤祐没有,折腾半天也没抓着,唯一的贡献就是让旁边围观的太子笑得停不下来。
小家伙捡起一根鸡毛问赵诚:“这就是鸡吗?”
赵诚答道:“回七阿哥,这就是农家养的鸡。”
胤祐看着不远处,栅栏上正站着一只鸡,警戒的盯着他,人和鸡都若有所思。
胤祐问道:“那我们平时吃的鸡蛋就是它下的吗?”
赵诚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恐怕不是。”
“为什么?”
“因为……依奴才所见,这好像是一只公鸡。”
胤祐皱眉:“公鸡就不会下蛋了吗?”
“是,只有母鸡才能下蛋。”
听到这里,康熙脸上的表情就开始有了些微变化,直觉告诉他,接下来这小东西又要语出惊人。
七阿哥大手一挥:“不像话,身为一只鸡,怎么能不会下蛋呢。你们快去找一只母鸡来,教教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子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被汗阿玛凉凉的看了一眼,又只得憋回去。可是他的汗阿玛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皇上笑了,里里外外候着的奴才都跟着笑了。
这要是在宫里,哪儿能见到这么逗乐的事情。
皇贵妃走到儿子身旁,指着他手里的东西问道:“宝宝知道这是什么吗?”
“知道,”胤祐举起手里的东西,“这是鸡毛。”
“那你知道鸡毛还能做什么吗?”
胤祐摇头:“不知道。”
“还能做成鸡毛掸子,打你的小屁股。”
说着皇贵妃就转过头去,看向康熙的方向,胤祐也顺着她的眼神看了过去。
小手立马背在了身后,小声对额娘说道:“这东西不好,千万不能让阿玛发现了。”
儿子明明害怕打屁股,却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实在太可爱了,皇贵妃忍不住将他搂进怀里:“好好好,不让阿玛发现,但你必须去把手洗干净。”
第二天一早,胤祐就想起了那只不会下蛋的大公鸡。又想起额娘说过,它的毛可以做成鸡毛掸子打屁股,穿戴整齐之后他就跑到后院,去看公鸡身上的毛还在不在。
到了院子,只见那里空空如也,鸡圈里也什么都没有。胤祐慌了,跑回去拉着赵诚问:“公鸡呢?”
因为康熙急着赶路,他们一大早就要走,赵诚正在收拾东西,被他这么一问,有点儿懵:“什么公鸡?”
胤祐比划了一下:“就是后院里那只不会下蛋的大公鸡。”
“噢,昨天晚上就给炖了,皇上还给您和太子一人夹了个大鸡腿,您忘了?”
“啊???”
胤祐万万没想到,那只鸡当晚就进了自己肚子。他回味了一下,又嘿嘿的笑了起来:“虽然它不会下蛋,不过味道还不错。”
七阿哥满意的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倒回来,扯了扯赵诚的衣角,让他俯下身,覆在他耳边小声道:“把鸡毛藏好了,别让我阿玛发现。”
“诶,”赵诚点头,“奴才知道了。”
白天继续赶路,康熙着急视察河工,五日就到了山东境内,过了德州,下一站便是济南府。
他们这一路上也没什么大的行营可以住,大多时候住的都是乡野山村的农舍,虽然条件简陋,但也别有一番意趣。皇贵妃偶尔还要亲自下厨做几道小菜,康熙来了兴致,还会小酌两杯。
酒都是宫里带出来的,康熙平日饮酒不多,因为在他看来这并不养生,但偶尔喝上一杯倒也无妨。
皇贵妃一个不注意,康熙就让人给太子也倒了一杯。胤祐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吵着也要尝尝。
不靠谱的阿玛,果然让他舔了舔。就算是清淡的高粱酒,小家伙也辣得直吐舌头。
皇贵妃赶紧把孩子带出去漱口,临走之前实在没忍住,瞪了康熙一眼:“皇上不是常说饮酒伤身,大人尚且如此,何况是孩子。”
康熙讪讪的,把太子跟前的酒也拿到了自己跟前:“皇贵妃说得对,你也别喝了。”
太子:“……”
到了济南,毕竟是大城市,皇上的行营早已安排妥当。原任山东巡抚擢升工部右侍郎的徐旭龄率所属地方官员在城外迎驾。
他们在济南停留了两日,先到趵突泉游览。观澜亭中早已备下茶点,康熙将徐旭龄叫来径前,向他询问地方这几年的工作,又了解一番风土人情。
随后,康熙又绕着趵突泉大致转了转。泉水有三个出水口,能溅起数尺高,看起来尤为壮观。
徐旭龄早已在亭中备下笔墨,等康熙一回来,他遍揍请御笔留题,以示圣上对这天下第一泉喜爱,康熙便书下“激湍”二字。
徐旭龄见皇上心情大好,于是又说这里还有一处珍珠泉,也请皇上赐自。康熙又写下“清抑”二字。
周围的官员都夸皇上好字,胤祐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好在哪里,只觉得那四个字太复杂了,阿玛能写出来,确实厉害。
而后,康熙带着太子在观澜亭面见衍圣公孔毓圻以及他的子孙,这是孔子嫡长子世袭的爵位。皇上一向尊崇儒家文化,来之前就特意给了他们面圣的恩典。
胤祐听不懂他们在聊什么,瞥眼却看到纳兰往外走,于是也偷偷跟了上去。
纳兰一早就发现了他,躲在一棵树后面,待他走进,一把抱起来。
胤祐高兴坏了:“容若这是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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