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三久久
“喵呜!”
李文秀夫妻狼狈的走进医院,用水龙头大概清洗过后干净了点,但鸟屎味黏在身上,挥之不去。
偶尔经过或者靠近李文秀夫妻的路人皱眉避让,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显出了别样风景,李文秀夫妇宛如分割海洋的利剑,硬是分割开了熙攘人潮。
两人憋屈生气,一口气憋着无处发泄。
闻着鸟屎味,李文秀的招牌笑容慢慢僵硬,最后挂不住了,索性板起脸孔。
憨憨脸丈夫脚步匆匆,两人进了住院部大楼。
进门撞上个年轻女孩,瞧着十七八岁,打扮时尚、妆容精致。
白依依从住院部大厅出来,跟冲进来的李文秀撞了个满怀。
白依依瘫坐在地,被撞得滑退半米,“谁……这什么味儿!”
李文秀的对不起硬生生憋回喉咙。
这女孩身娇肉贵的,似乎是被娇惯坏了,怒气冲冲爬起来,开口就呛:“你赶着去投胎呀!”
说话间,白依依又闻到那味,赶紧捂着嘴后退。嫩白如葱的手指心疼揪起刚换上的雪纺连衣裙:“大妈,就算不宽裕,洗个澡的金钱和时间总是有吧?大庭广众顶着一身臭味儿跑进来,想熏死谁?”
“你知道我这身衣服有多贵吗?!”
“小姑娘,阿姨不是故意的!我家里有人住院,不小心撞着你,我这就给你道歉。”小贱蹄子!李文秀怒极,好像到通城以后就没顺利过。
生生把到嘴儿的国压回肚子,李文秀咬牙切齿地保持和蔼可亲的脸孔,讲道理。
周围路人停下来的视线全都看过来,厚脸皮的李文秀也有点经不住了,觉得脸上烧得慌。
“对不起?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待会儿有个很重要的约会,被你搞砸了!”白依依咄咄逼人。
“那、那要不我给你洗洗?”大概摸清这女孩儿性格,李文秀明白,靠嘴皮子两人得拉扯回来不知道多久,还不如示弱卖惨。她装成不善言辞的农村妇人,抹着眼泪:“我实在不是故意的,家里侄女儿给拐卖过来。咱得了消息,恨不能插了翅膀飞过去,就跑得快了点。姑娘,您……”
李文秀抹着眼泪,软趴趴跪下,吓得白依依小碎步让开。
同情弱者是所有人的心理。有些人看不下去,纷纷出言斥责白依依。
“都他妈给老娘闭嘴,关你们屁事儿!被撞的不是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白依依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看李文秀夫妻:“哟!这样啊,那你们得到的消息是不是有点晚呢?”
“拐卖案子早就破了,您现在才来,黄花菜都凉了!”
李文秀哪想到会半路撞上个不好糊弄的,她苦笑继续抹眼泪,白依依冷笑:“请问,您家是住火星呢,还是没通电呢?”
“我算算时间……哦,这个点才插了翅膀飞来探望。您是刚从大洋彼岸飞过来吗?”
“那真是挺及时的,毕竟,太平洋可大了,里头啥货色都有!啧啧…”白依依架起墨镜,艳红背包甩过肩头,高跟鞋踩得噔噔响。
经过李文秀时,她轻蔑地翻了个白眼:“白痴。”想道德绑架她?做梦!
李文秀又气又恨,感觉到周围人目光的变化,似乎是相信了那女孩的话。
谁叫人说的是事实呢?
她拼全力克制住跟这小贱蹄子撕扯的怒意,压抑到肩膀颤抖,嘴唇不停哆嗦。
在前山村,没人敢招惹李文秀。她活得逍遥自在,性格泼辣,为人精明又黑心,一些人都是绕着她走。
李文秀来之前,打死他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在医院随便撞上个年轻姑娘,都能怼的自己说不出话。
“姑娘,这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已经走到医院大门口的白依依粗暴打断董连营,半压下墨镜,露出双犀利的眼:“有这功夫啊,您赶紧去心疼心疼可怜没人爱的倒霉侄女吧,摊上你们这种极品亲戚,真是倒霉催的,要了命了!”
白依依说话又狠又毒,直戳人心,董连营脸色发黑,嗫嚅着说不出反驳的话。
“哦,对了!”女孩儿揪着雪纺裙,回首扫过大厅里的一圈人,慢条斯理说:“大妈,家里穷不是你的错,撞到人不是你的错,侄女儿被拐卖了好几个月,你们得到消息姗姗来迟,也不是你们的错。”
“顶着一身鸟屎到医院这种地方来,就是你们的错了。”
白依依:“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大家伙儿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动物粪便可是很脏的。”
女孩儿啧啧两声。撩起帘子,大步流星走了。
李文秀涨红着脸,依旧能听到远去的、清脆的、仿佛踩在自己心跳上的高跟鞋落地声。
窗口围观的白夏夏猫脸儿笑到颤抖,爪爪捂住小嘴儿。
李文秀七彩缤纷的表情太有意思了。
猫咪脑袋埋进胸口,用爪捂住耳朵,笑到身体颤抖——这是哪位天使姐姐送下来的天使啊?
咄咄逼人到李文秀身上,咋就这么爽快呢?要是那姑娘再得理不饶人点就好了,李文秀得气爆炸。虽然这会儿已经快爆炸了。
医院的等候大厅安静了刹那,李文秀握住拳头,恨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她发现周围人在不自觉远离她们,眼神里或多或少都带着点异样和嫌弃。
“大妹子,你人都到了,不差这么一会儿。还是先回去洗干净再来。”
“就是……”
这一刹那,仿佛周围人都在远离后退,都在用迥然却又近乎相同的眼神看自己。
李文秀头一次有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感觉。
“不、不好意思啊,各位。”董连营结结巴巴:“俺们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董连营拉扯李文秀走,李文秀也不知怎么想的,脚生了根似的不动弹。
董连营看了她一眼,拖两下都没拖走,“你不走,我一个人走了。”董连营干脆利落转身就走。李文秀呆了下,压下憋屈的怒无火,跟着董连营匆匆出门。
夫妻俩出门一趟,啥坏事没干成,倒霉催得出师不利。
他们憋着火气回招待所,李文秀足足洗了三回,确定没有臭味儿后,拉着脸走出洗漱房。
房间里弥漫着呛人的烟,董连营坐床边儿抽旱烟。他愁眉苦脸道:“就不该来,当初我说叫你别卖招娣,你非要卖。”
“现在事情搞得一团糟……”董连营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大对劲儿,“咱是不是做错事儿,这会子遭报应了?”
“老天爷降了霉运。”
“放屁!”李文秀大骂了声,心里的惴惴不安仿佛也随着骂声一块出去。
其实,李文秀有同样的想法,总觉得后背发凉。
来了通城,干什么都不顺利。但董连营这样说。李文秀反而不怕了,冷笑着:“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报应?
真有报应,老天爷长了眼!这世上不会有恩怨情仇,没人敢作恶,大家都积阴德去了!
“咱今天还去不去医院?”
“去,怎么不去?”李文秀咬着牙,心里恨死了白依依:“必须要去!”
夫妻俩收拾干净又出门儿,来来回回折腾已经过了午饭点儿。
饥肠辘辘的两人坐馄饨摊前吃午饭,两人时不时看头顶,战战兢兢又心慌地等了会儿。
这两人盯着头顶不停看,店主也忍不住去仰头看头顶——天空湛蓝,啥也没有。
对面店主瞅着他们,没忍住,下意识抬头看,同样没看到奇怪的东西。
确定没有鸽子捣乱,李文秀安了心。董连营害怕吃到一半那鸽子又来了,手捂住馄饨碗遮挡着,直到吃完才松开手。
一顿午饭无事发生,李文秀很不耐烦地数落董连营,越发觉得他没用废物:“瞧把你吓得。你还真以为这世上有动物通灵?”
“上午那事儿就是咱们倒霉而已,没有咱们,别人走过也一样。”
媳妇儿说的有理,董连营想通后放松下来,像卸下包袱似的,轻快起身。
——卖了侄女,总是有些不安的。
这回,李文秀他们不走早晨那条路,特意问过店铺老板。
决定抄近路,直接拐去住院部大楼,不再绕军区医院正门进去了。
李文秀付账起身,侧脸望见对面店的屋顶上蹲坐着只白猫。
皮毛雪白雪白的,尾巴蓬松,被毛干净,明显是被精心打理养护过的。
那猫本来侧身趴坐,似乎察觉到李文秀的目光,慢悠悠扭过头来。
灿烂的光辉为猫咪雪白被毛覆盖上浅浅金色,白夏夏裂开嘴角,居高临下地对着李文秀露出属于猫的诡异笑容。
鸳鸯眼与李文秀目光相对,晒着大日头阳光的李文秀后脖颈子一凉,鸡皮疙瘩掉满地——那只猫在对她笑?!
猫会笑?!
有些猫天生有笑脸儿,这种事情一点也不稀罕。但李文秀很确定,白猫不是。
屋顶上的波斯猫看见自己后,突然笑了。
近乎菱形的鸳鸯眼半眯,白猫类似三瓣唇的猫嘴大幅度可怕地向两边裂开,垂着白胡须。
李文秀第一次见猫的笑,笑容似乎比天上阳光灿烂,灿烂得令人心底发冷。
猫笑得诡谲恐怖,笑得像人。
搭配猫的眼神,几乎跟人笑起来的表情无异——当动物露出属于人的某些特质时,会产生翻倍的恐怖惊悚效果。
比如,猫笑如人。
李文秀捂住胸口,心跳声剧烈得仿佛要跳出胸腔,耳朵嗡嗡嗡,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文秀,文秀?”
董连营走出一段距离,回头催促李文秀。却发现李文秀脸被太阳照得惨白,毫无血色,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对面屋顶看。
他顺着望过去,屋顶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刚、刚才有只猫在对我笑,它笑得太像人了……”后背衣服被风吹过,冰凉感令李文秀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喃喃自语:“白猫,太像人了……”阴冷又恐怖,像是鬼片里的情节。
虽然李文秀没看到恐怖片,露天电影她看过不少,大多是奋斗的革命电影和爱情片子。恐惧片……李文秀突然体会到别人口中看恐怖片的感受了。
“那什么也没有,你看错了。”
李文秀口干舌燥,赶紧再去看。屋脊上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什么笑得像人的大白猫。
我看错了?不可能啊……明明是有的。
李文秀觉得不可能,董连营就有些不耐烦了。进城后,李文秀脾气越来越大,动不动就找茬责骂,现在还神神叨叨。
他就站在旁边,真的有笑脸猫,还能在瞬间消失不见?
“别瞎想了,不会出事儿的。”李文秀被董连营强行拉走,出巷子口时,她回头又看空荡荡的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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