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美人牛扒饭
“我晓得,谢谢王姐。”闻洁点头应下,转身跟唐远唐行二人柔声说了两句话,然后转身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费劲儿离开。
从头到尾都没有跟唐言说过一句话。
次日,闻洁按时上门。
王大姐问她找活儿那事怎么样了,后者笑眯眯地回答:“可以,已经商量好了。”
“那就行,你呀好好过日子吧,等把这仨孩子拉扯大了,你就可以享福了。”王大姐没多想,感慨两句,看着闻洁带着她三个儿子慢慢离开。
她做梦都想不到闻洁竟然会把自己的孩子给卖掉。
自打那天之后,王大姐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闻洁,仿佛对方已经带着三个孩子离开了H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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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年年过去,姜如安因为给厂里做出了许多贡献,在厂里的地位逐步上升。从采购部小组长,升职到采购部副部长,等到采购部部长被调走后又坐上了采购部长的位置,在工厂里拥有一定的地位和话语权。
一晃到八十年代中,改革开放的政策已经实行了好几年,票证制度取消以后,民营工厂和企业如同雨后春笋一般逐渐开始冒头。一开始国营工厂企业还没出现问题,可等到时间一点点过去,国营工厂企业关于管理制度上的问题就开始浮现出来。
姜如安愈发的忙碌起来。
她和王大姐依旧还有联系,空闲的时候会经常出来一块儿聊天叙旧。后者还经常想要给姜如安介绍对象,不过她一心都扑在事业上,对于男人提不起半点兴趣,全部都回绝了。久而久之,王大姐便放弃了给她介绍对象的想法。
这天,姜如安刚从厂里忙完回到家里,接到了王大姐打来的电话。
王大姐在电话里的情绪十分激动,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如安,你晓得我今天看到谁了不??我居然看到了闻洁!!她变化太大了,要不是那双腿,我差点都认不出来!”
“嗯?”姜如安歪头夹着电话筒,“她怎么了?”
“我看到她在捡垃圾,头发白了一片,年纪看起来比我都还大!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翻垃圾桶……”王大姐语气十分震惊不敢置信。因为在她的记忆中,闻洁是绝对不可能会做出捡垃圾这种事的。
“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你知道吗,然后我仔细看了看,发现她跟闻洁很像!完了我就喊她名字,她抬头看到我就跟见了鬼似的,转身就走!我记得她那会儿跟我说是去哪里干活儿来着,咋会沦落到捡垃圾的地步?”
姜如安闻言眉梢轻轻一挑,不甚在意地回:“估计是被辞了吧。”
“那她三个孩子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的孩子年纪应该也不小了,老大估计都成年了吧?”王大姐十分疑惑,“年纪都这么大了,总能帮着挣点钱才对。”王大姐越说越疑惑,不等姜如安回答,自顾自地说她要去查查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然后就啪得一声挂掉电话。
听着电话筒里传来的忙音,姜如安无奈耸肩。
她厂里该放着一堆事情等着处理呢,哪会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听完就把这事儿抛在脑后,一心扑在了工厂上面。
两天后,王大姐再次打电话过来。
姜如安手里的事情正好忙完一段落,便干脆把她约出来到茶楼里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哎哟如安你可算来了。”王大姐早就在茶楼的包间里等着了,有些迫不及待,拉着姜如安在椅子上坐下。后者屁股刚沾到椅子上,就见王大姐喝了口茶水开始说:“如安我跟你说啊,我这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个不得了的消息!”
“之前我不是说,那闻洁跟我说去别的地方干活儿吗?好家伙,她居然是骗我的!你知道她干啥了不?她竟然把自己的儿子给卖了,就是那俩小的……那可是她亲生儿子啊,你说她咋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嘞?”
姜如安却并不觉得意外,像闻洁那样只为自己考虑的人来说压根儿不会顾念什么亲情爱情,别说是她亲生孩子了,如果情况允许,说不定连她亲妈都能卖。
王大姐继续往下说:“我打听到啊,闻洁她拿着卖孩子得来的钱带着唐言离开H省去了别的地方,具体去了哪里不晓得。估计最后钱花完了又跑了回来,靠着捡垃圾维持生活。我瞧着她那模样,真是可怜又可恨呐。”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姜如安回了一句。
王大姐颇为赞同,点点头道:“是啊,不过她不是带着她大儿子走了吗,她那大儿子咋没见着呢,奇了怪了……”
两人在茶楼坐了一上午,快到中午才离开。
姜如安和王大姐挥手道别后顺便去菜市场买了菜打算回家做饭,在离开菜市场时余光突然瞥到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她偏过头看去,瞧见一个身上衣服有些破烂打着补丁的妇人正弯着腰,在一堆被菜农扔在一起,坏掉的菜叶子里挑挑拣拣。
她脚步停住,眯着眼仔细看过去。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对方从菜叶子里抬起头,对上姜如安后动作微微一怔。
她脸上的皱纹不少,但依稀可以看出跟闻洁的模样。现在是夏天,身上的衣服比较单薄,她的裤子上有好些破洞,能够从破洞里看到腿上纵横交错的刀痕伤疤。看到姜如安,妇人麻木的脸上浮现出惊慌失措的神情,顾不得再去捡菜叶子了,转身拿起放在旁边的两根拐杖一瘸一拐地离开菜市场,背影显得无比慌乱。
闻洁一瘸一拐跑出菜市场,离开时回头看了眼,姜如安已经不在原地了。
她动作停下,回忆起刚刚姜如安看向自己的眼神,对方眼神明明很平静,但闻洁内心还是升起一股自卑和羞恼。姜如安这些年来似乎过得非常好,身上穿得那条裙子她曾经在商场里看到过,十几二十块钱一条。
岁月似乎格外偏爱她,都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反观自己……闻洁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着得破破烂烂的衣服裤子,手上还抓着一把破烂的菜叶子,不用凑近都能闻到自己身上有一股酸臭的味道,内心又是自卑又是嫉妒。
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都重生过一回了,最后却还是活成这个样子。
她当初骗王大姐帮自己看了一天孩子,找到人贩子后跟对方交易把两个孩子都给卖掉了,闻洁不关心孩子会被卖到哪里去,她只关心这俩孩子能卖多少钱。最后两个孩子一共被卖了差不多一百块钱。
闻洁虽然不太满意这点钱,但也明白这钱在当时来说已经够多了。
她拿着钱带着唐言离开了H省去到上辈子生活过比较久的T省,在那边生活了几年。但因为钱只出不进,就算再怎么省吃俭用不到两年时间就花得七七八八了。然后闻洁就逼着唐言出去赚钱花,她不管唐言用什么办法,反正只要是没钱就抡起拐杖对他一顿毒打。
唐言当时已经十二三岁了,算是一个大孩子,在闻洁的威胁下出门跟着周围的一些混混成为街上有名的二流子,经常去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由于他脸上的伤疤过于恐怖,除了这些混混,再没有其他人愿意和他接触。
闻洁靠着他又有滋有味的过了两年。
后来唐言年纪逐渐大了,闻洁已经没办法靠着武力去指使他干着干那,甚至两人吵起来的时候她还会被唐言抓着头发按在角落里打。
闻洁的力气比不过唐言,被揍过一次之后,后面挨揍就是经常的事情。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愿意离开,因为唐言能够赚到钱,每次打了她都会扔下五块或者十块的钱给她。闻洁不清楚也不想知道这钱是从哪里来的,反正对她来说只要有钱花就行。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直到唐言十八岁生日当天,他浑身是血匆匆忙忙地跑回家,脸上神情惊慌又害怕,在家里疯狂收拾自己的衣服。闻洁被吓了一跳,犹豫着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唐言并没有理会她,收拾好行李丢下一叠钱就离开了。
过了两天警察同志上门闻洁才知道,原来唐言跟着那群混混出去和人打架,拿着砖头失手把人给打死了。
闻洁一听顿时遍体生寒。
她战战兢兢地告诉警察同志自己不知道唐言去了哪里,接受了一段时间警察的调查和监控,等到警察确定唐言已经离开T省且她真的不知道对方的消息后,才撤掉了对闻洁的监控调查。闻洁不敢继续待下去,用唐言留下的最后一笔钱买了车票回到H省。
唐言留下的钱不多,省吃俭用过了几个月闻洁就没钱了,只能够靠着捡垃圾为生。
她不知道T省的警察有没有抓住唐言,她只是觉得唐言不愧是唐安骏的种。
回忆中断,闻洁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重新回到菜市场,在烂叶子里翻来覆去寻找着一些稍微好一点的带走。这段时间她的脸皮被锻炼得已经比较厚了,能够无视周围人投来的各种目光视线,捡到足够一顿的菜叶子后转身离开。
因为没钱,闻洁连一个像样的落脚点都没有。
她就住在天桥底下,毕竟这里还能够遮风挡雨。
不过这地方比较吃香,除了她以外还有其他流浪汉在这里占据位置。
闻洁拿起一个有些破烂的铁锅,倒了点水进去,把捡回来的菜叶子丢进去点火煮了一锅菜叶子汤。稍微填饱肚子,闻洁便蜷缩地躺在破烂的被褥上闭着眼睛开始休息。
……
从那天起,闻洁经常能够看到姜如安的身影,同时也知道她现在的身份。即便是没有唐安骏,姜如安竟然也混到了工厂副厂长的位置,这让闻洁心里嫉妒无比。她开始无意识的跟踪姜如安,看着她每天光鲜亮丽出门,吃着大鱼大肉的好菜,被他人众星拱月捧在中心。
嫉妒的情绪像是一只只小蚂蚁不断啃噬着她的心脏。
闻洁还是想不通自己输在了哪里。
她近乎自虐一般的每天跟在姜如安身后不断窥视着她的生活,突然有一天,闻洁在姜如安身后看到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
看到那人的长相,她瞳孔微缩,想也不想转身就跑。
对方似乎也看到了她,跟着拔腿追了上来。闻洁拄着拐杖根本跑不快,跑了没两步就从身后被人扯住头发不得不停下动作。她惊恐地回过头,看向身后那个脸上满是刀伤看起来有些骇人的青年,唇瓣颤了颤:“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青年冷笑一声,拽着闻洁的头发往旁边角落里拖,咬着牙面色略微狰狞:“过来,我有事儿要问你。”
头发被拽在对方手里,闻洁只感觉自己头皮被拽得火辣辣的疼,一瘸一拐地跟上去。
这个满脸刀疤的青年,就是失手杀人后逃窜的唐言。
闻洁没想到他居然也回到了H省!
她被推到角落,已经长大的唐言比她高了不少,居高临下看过来,气势十分骇人。闻洁哆嗦了一下,问道:“你、你要问什么?”
“你是不是也做了那个梦??”唐言厉声质问。
闻洁有些懵:“什、什么梦?”
唐言:“装得还挺像,你要是没做过那个梦,怎么非要唐安骏和姜如安离婚?非要姜如安来教养你的三个儿子??”
闻洁一开始听得有些懵逼,直到听完唐言后面说得这段话,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心里升起一个大胆又可怕的想法。
第79章 第七个女主(完) 后妈文(小修)……
唐言在失手把人打死后就一直处于逃亡状态中。他花钱买了假证, 在一个城市停留的时间不敢超过半个月,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哪天醒过来就被警察给逮住了。
他不想去坐牢。
日子就在这种躲躲藏藏中一天天过去, 唐言在前几天机缘巧合之后回到了他出生且待过许久的H省。在回到H省的当天晚上,他睡觉时突然做了个梦,梦里的内容非常奇怪,却也非常的真实, 就好像是真的发生过一般。
他梦见在自己小时候, 闻洁就因为出轨别的男人和唐安骏离婚了。
两人离婚后不久, 唐安骏就因为相亲认识了姜如安, 两人达成共识火速结了婚。刚结婚时他和两个弟弟十分仇视姜如安, 认为对方是破坏自己家庭逼走妈妈的坏女人, 特别是她不像闻洁那样对他们百依百顺。
姜如安花了差不多大半年的时间才把他们兄弟三个的坏脾气给掰过来, 勤勤恳恳照顾他们照顾这个家, 让唐安骏能够一心扑在工作上。后来唐安骏成了车间主任, 一步步的往上升职,家里条件也愈发好起来。
再后来他们三兄弟年纪慢慢大了,懂事了, 而彼时唐安骏已经成为工厂主任,便把姜如安也安排进了工厂里面。夫妻俩一块儿在工厂里勤勤恳恳的工作,一步步攀爬, 后来一个成了厂长一个成为副厂长。
而他们三兄弟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
他不仅成功考上大学,最后还进入研究所工作, 每个月工资丰厚人人羡慕。哪像现在这样过着躲躲藏藏见不得人的日子,像是躲藏在阴沟里的老鼠一般。
唐言一开始只是把这当做普通的梦,以为是自己每天东躲西藏精神绷得太紧。后来每天晚上都会做同样的梦境,且梦里的内容实在是太过真实, 他醒来后仔细思考了一下。要是现实真的按照梦境里的内容那样发展,他或许真的有个不一样、非常光明的未来。
但是问题出在了哪里呢?
唐言仔细对比梦境和现实的发展,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闻洁身上。
梦里的闻洁因为出轨别人和唐安骏离婚,现实里的闻洁虽然没出轨,却还是骗着唐安骏去离婚相亲然后跟姜如安结婚了。
她似乎也知道梦境的内容,知道姜如安和唐安骏结婚能过得很好。
只可惜,她没想到因为有自己这个搅屎棍在,导致事情发展和梦境里的截然不同。
在做这个梦境之前,唐言对于姜如安的记忆其实没剩下多少,毕竟那会儿对方和唐安骏结婚没几个月就离了婚。而现在做了梦的他却对姜如安生出些许孺慕之情,或许是因为梦境太过逼真的缘故,他就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被姜如安一手掰回了正道,拉扯长大。
唐言找到了姜如安,每天像个变态似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对方和梦里的模样相差无几,眉目间带着几分温柔和坚韧,仿佛什么样的困难都无法将她打倒,让唐言十分渴望能够亲近对方。可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个在逃杀人犯,压根儿就没法光明正大出现在姜如安面前。
他内心被自卑和怨恨的情绪充斥。
自卑于自己现在的模样,怨恨闻洁把自己变成这样。
……
现在怨恨的对象就在眼前,唐言差点控制不住想要直接掐死对方,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想到这儿唐言脸上的表情就非常狰狞,拽着闻洁头发的手愈发用力,像是要把她的头皮直接给扯下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