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温
她既然活了过来,便不准备隐姓埋名,让“年朝夕”这个名字真正死去。
他们自以为为她所隐藏的秘密,其实她毫不在意。
在他身后,被他的下属所控制的邬妍下意识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可能还活着?她早已经死在了月见城外,我亲眼看着她死了,她不自量力的死了,活着的是我才对……”
牧允之猛然反应了过来,他看着站在台上的年朝夕,看着众人望向她时各色的视线,突然觉得恐慌。
他以为这个秘密只有包括他在内的几个人知道,心中有着为兮兮保守秘密的窃喜和掌控秘密的快意,而当秘密不再是秘密时,他没由来的一阵恐慌,只觉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会伤害兮兮,都会和他抢兮兮。
他不由自主的扑向玉台,急促道:“兮兮,和我离开!”
身影闪过,他猛然被人拦了下来。
一个玄色的身影站在年朝夕身前,血色的长剑猛然压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击下台去。
那人冷漠道:“滚开。”
兮兮就站在那人身后,微微笑了一下,拉住那人的袖子,对他却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牧允之猛然僵住。
而这个变故却让呆愣的众人纷纷反应了过来。
她亲口承认了自己是年朝夕,而方才那人,就是曾经小战神的未婚夫牧允之!
真的是小战神!
但她不是死了吗?
议论之声四起。
“这……小战神殉城之时这么多人看着,怎么可能会有假?”
“方才那人是小战神的未婚夫吧?他都认了小战神。”
“可是两百年前……”
议论之中,有人径直提声问道:“可是小战神不是早在两百年前就殉城而死了吗?阁下如今活蹦乱跳的站在我等面前,难道当年的事还另有乾坤?”
年朝夕半边身子被掩在雁危行身后,闻言下意识地往台下看了一眼,没看出是谁在说话。
她收回视线,淡淡回道:“你觉得能有什么乾坤?”
那人卡壳了一下,下意识道:“可是你不是死了……”
他话没说完,雁危行突然伸出手,那人直接从人群中被摄到了玉台之下。
他顿时住嘴,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周。
所有人都在看着年朝夕,也在看着他。
他下意识地想退。
年朝夕却权当没看到雁危行的动作,淡淡道:“你真有什么话正好可以面对面问我,我也恰好有话想说。”
她顿了顿,缓缓道:“两百年前,我年朝夕侥幸未死,今日重回人间,原本没想过惊扰故人,却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和诸位再次相见,着实抱歉。”
她说着“故人”,眼神在台下一一划过,看向了自己父亲曾经的下属、曾在年幼时抱过她的长辈、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修士、或是两百年前曾与她并肩作战过的陌生人。
他们是最先认出她的人,也是在两百年前和她有牵绊的人。
那些人的神情微微动容。
但仍有人或是含着疑虑恶意,或是急不可耐地问道:“但你不是死了吗?”
这么多人看着她和魔尊同归于尽,她不可能有活下的前提。
但她如今又活生生地站在众人面前。
有人不可抑制的想到了“复生”两个人。
死而复生,何其诱惑。
那声音里的急切几乎要溢出来,惹得人分外不适。
雁危行眉头一皱,就要出手。
年朝夕却不着痕迹的按住了他。
见她不说话,又有人追问她当初是不是死了,那急切又恶意的语气几乎能让任何一个正常人恶心。
年朝夕没出手,也没让雁危行出手,但下一刻,一把长剑却突然从人群中掷出,径直刺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周围的人纷纷让开,一个人站在了人群正中间,袖子被削去了一半,长剑钉在地面上。
扔剑的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容貌陌生,身着青衣。
他却怒道:“你是聋了吗?小战神不就在这里站着?死了死了?你是没张嘴还是不会说话,你他娘的才死了!你那么想死老子送你一程你敢不敢!”
那个人脸色一白。
青衣人冷冷环视四周,视线又落在他身上,冷冷道:“你不会说话往后就不必再开口,懂了吗?”
那人脸上惊疑不定。
净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低声道:“这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剑修,走杀道,出身月见城,算算年纪的话,两百年前他应当还是个孩子。”
下一刻,他就听那青衣人说:“程某的命是小战神救的,程某一家四口都是小战神救的,程某的命就是小战神的命,今日谁敢口出狂言,别怪我不客气。”
他话音刚落,又有人起身,将随身的剑重重地放在了桌案上,淡淡道:“这位道君和我胃口,到这里来陪我坐坐吧。”
那是战神当年的得力属下,如今的一方霸主。
他抬头,温和地朝年朝夕笑了笑:“小小姐,许久未见了。”
又有人哈哈笑道:“我就知道这世道不会让好人吃亏。”
那是两百年前曾和年朝夕并肩而行的杜衡书院弟子。
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年朝夕认识的、不认识的,他们纷纷站起了身。
心怀恶意的魑魅魍魉几乎无处可逃。
年朝夕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很畅快。
这世上的人,或许心存恶念,或许自私自利有自己的盘算,但大多数人心中仍有一片光明,有自己的底线。
这就是年朝夕为什么敢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公布与否。
佛子似乎是看了她一眼,她没怎么在意。
她微微笑了笑,神情自有一股洒脱,提声道:“我当年,确实是死了。”
人群霎时一静,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当年我确实是死了,但我生来愚笨,实力也低微,当年能和魔尊同归于尽,靠的是与恶蛟结下的灵魂封印,我以灵魂为引夺取了恶蛟的力量,这才有了能和魔尊同归于尽的实力,但也是因此,我的神魂和恶蛟的灵魂封印在一起,并未消散,今日才能重回人间。”
年朝夕将当年的事一一道来。
她说得含糊,刻意将事情引到了自己和恶蛟的灵魂封印,只字未提自己是如何复生的。
她淡淡道:“或许是天道怜悯,两百年后封印破碎,恶蛟灵魂回归,我也重回人间。”
她看向方才质问她为何活了的人,笑了笑,道:“这位道君若是好奇我为何复生的话,说实话,我也正好奇,道君或许可以试试和恶蛟结了灵魂封印之后再死上一次,说不定两百年后就也能活了,毕竟我是第一次这么做,也不太了解,道君也死上一次,正好可以解答我的困惑。”
那人结结巴巴:“你、你……”
年朝夕遗憾:“看到道君是不愿为我解答疑惑了……”
那人脸色涨得通红。
动手的青衣人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大声道:“天道怜悯,小战神既然复生,我回宗之后就大摆三天宴席庆祝!”
年朝夕忍不住一笑。
下一刻,她的视线又落在了牧允之和宗恕身上。
她淡淡道:“既然复生,与我而言,那便是重活一次。”
“重活一次,往日种种与我而言都已经随着我死那一次而覆灭了,而从今以后,曾经的种种和如今的年朝夕不再有任何牵扯。”
牧允之猛然后退了一步。
年朝夕不看他,上前一步拉住了雁危行的袖子,低声道:“好了,可以了,雁道君可以带我走了。”
雁危行毫不犹豫地揽住了她。
第79章
雁危行揽住她,顿了顿,将年朝夕的脑袋按进了自己胸膛。
她的耳朵正好贴在他心口上。
皮肉骨骼之下的心跳声沉稳有力,一声一声的和年朝夕的心跳应和着。
她的视野受阻,听力就格外的灵敏。
她听见自己的舅舅提声问道:“臭小子,你准备把我外甥女带去哪里?”
雁危行淡淡道:“去到一个不会让她心烦的地方。”
舅舅便哈哈大笑,道:“那你尽管去吧,看好我外甥女,这里交给我了。”
雁危行似乎是点了点头。
下一刻,年朝夕整个人腾空而起,周身风声烈烈。
山谷之中,她听见牧允之和宗恕的声音交叠响起。
“兮兮!你要去哪里!”
“放下兮兮!”
下一刻,他们又被自己的舅舅拦住。
舅舅似笑非笑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怒火:“你们两个还是留下吧!关于我外甥女,在下可是有好多账还没来得及和你们算呢!”
他们只被拦了这么一下,就眼睁睁地看着雁危行带着年朝夕腾空而起。
那男人低头淡漠地看了他们一眼,带着浓浓的嘲讽。
只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山谷中原本观礼的其他人纷纷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