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温
这些年来,那人名义上做着魔族的魔尊,实际上全副心神都放在如何复活他心中那人上。
只分出半点儿心神就能将他们全部玩弄于股掌之中,如今那人想复活的人活了,她还是个两代抗击魔族的人族战神,若是他们的魔尊想讨自己心上人欢心、想还自己心上人一个太平盛世,他又会怎么做?
——打折他们的傲骨、磨平他们的野心,让他们永生永世再也不敢升起踏出魔族的念头。
右护法仿佛已经看到了整个魔族的未来。
但他无能为力,况且想这么做的人还是他们的魔尊。
魔族崇尚力量,在无人能超越魔尊之前,他们变永远也无法反抗魔尊。
他叹了口气,但到底也不怎么忧虑,可能他自己的野心早在当年选择臣服的时候就已经被磨平了。
他垂下头,百无聊赖的往下看。
然后正好对上左护法看过来的视线。
那莽夫仰头看着他,恨铁不成钢道:“那群死士都回来几个月了,指不定魔尊什么时候就回来了,我说你就算是做个样子能不能也精神点儿?你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万一被魔尊大人误会是不欢迎他老人家回来了,我到时候又要和你一起受罚!”
右护法呵呵道:“要说受罚,你还是想想万一魔尊知道了你们在他不在的时候密谋谋朝篡位该怎么解释吧。”
左护法一阵心虚,然后又眯着眼:“你只要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右护法懒得理他。
他只提醒道:“我说过了,你们与其忙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尽快帮魔尊大人准备一份能让他看得上的聘礼,到时候他一开心,说不定就不计较你们了。”
左护法嗤之以鼻:“我们魔族合籍从来没有什么聘礼之类的规矩,那是人族才有的规矩!再说了,嫁到魔宫何等荣耀,多少魔族姑娘巴巴等着呢,魔尊他老人家还用愁这些?”
右护法已经懒得提醒他你们家魔尊大人现在依旧是个人族了。
他觉得左护法这番话要是说到魔尊跟前,说不定能被魔尊当场弄死。
到时候自己又要换一个同僚。
于是他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地想着自己下一个同僚会是个什么样。
会从下面那群人中选?还是魔尊亲手提拔一个。
无所谓了,都一样。
但是为了避免自己被连累,他想了想,慎重提醒道:“别的我不管,你当着魔尊的面,最好别叫他老人家。”
左护法听得一脸疑惑,只觉得右护法关注点十分奇怪。
他挠头道:“为什么,这是尊称啊,魔尊他老人家就是比咱们都强,哪怕年纪比咱们小那也是老祖,称呼一声老人家怎么了?魔尊他老人家还会在乎年纪不成?”
右护法听他一口一个“老人家”听得郁猝。
他心想,魔尊大人可能是不在意,但据说他那个心上人中间可是死了两百多年呢,去掉那两百多年,那位小战神满打满算也就一百多岁,魔尊大人的年纪都快是人家的两倍大了,人家介不介意不知道,但你一口一个“老人家”,这不是找抽的嘛!
但他也懒得提醒对方了,朽木不可雕。
他抬眼远眺,就听见那个在他心中已经被认定为死人的左护法问道:“我说你到底看什么?都趴在那里看一天了,还能看到魔尊大人回来不成?快下来帮忙!”
他这么说着,却看到一向伶牙俐齿的右护法突然不动了,随即脸上出现了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魂飞魄散的神情,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我特娘的还真看见魔尊回来了!”
魔宫之外,王城之中,带着黑色斗笠的男子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嘴角似有似无的露出一个笑来,低头和自己身边的女子说了句什么。
……
“我的下属看到我了。”雁危行低头和年朝夕说。
年朝夕抬眼看了一下魔宫的方向,计算了一下距离,然后真心实意地赞叹道:“你下属还挺敏锐的,离的这么远都能看得出来是你。”
雁危行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随口道:“他应该对我印象很深刻。”
离得这么远,哪怕是年朝夕估计也只能看到一个影子,只凭一个影子就能认出来,那印象确实挺深刻的。
年朝夕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雁危行微微笑了笑,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随即他就说:“尽快回去吧,在他们闹出更加的动静之前。”
于是两个人从悠哉悠哉变成了目标明确。
但饶是如此,当他们距离魔宫还有不远的路时,魔宫迎接的队列便已经迎到了二里开外。
年朝夕看到两个魔修一着红衣,一着蓝衣,一右一左的骑着异兽走过来,身后跟着浩浩汤汤的队伍,另有一辆华贵无比的车架。
和整个王城沉肃又压抑的色调相比,这一支依仗队伍几乎可以称得上色彩鲜艳,十分符合人族的审美。
年朝夕眼睁睁地看着这条队伍径直到了他们面前,红衣蓝衣两个男子一齐下了马,齐刷刷地跪在了雁危行面前,低低地垂下了头颅:“恭迎魔尊大人回归!”
“恭迎魔尊大人!”
那两人身后的队伍一齐跪了下来。
年朝夕发觉,他们仿佛都十分害怕雁危行一般,头颅几乎要垂进尘埃里,生怕抬起头看他一眼。
而方才还热热闹闹的街道,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几乎没有人组织,满街的人在片刻之间就跪了下来。
那些人和这支仪仗队伍一样,头颅低低地垂下,透露着恐惧。
离得近的人还好说,离得远的人甚至都看不清这边的情景,只听别人说一句“魔尊回来了”,便想也没想的就跪了下来。
然后便是满街鸦雀无声,无人喧闹,也无人说话。
这不像是迎接他们的魔尊,倒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
年朝夕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回月见城时的满城出迎。
这显然不正常,但是此刻,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它是正常的。
这些人仿佛把对雁危行的服从和恐惧都刻进了骨子里。
雁危行神色不变,只淡淡的环视了一眼周围。
被他视线扫过的人,一个个恨不得直接把脑袋扎进泥土里去。
雁危行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神情平静,也没让他们起来。
他不说话,便也没人敢说话。
这些人仿佛连呼吸声都在刻意压低。
半晌,雁危行淡淡道:“起来吧。”
那一瞬间,紧绷的气氛猛然一松,所有人都像是度过了一劫一般。
但他们仍旧不敢怠慢,只悄无声息的起身。
这一刻,年朝夕终于知道雁危行为什么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在魔族的一面了。
因为就像他说的,此刻的他,比魔还像个魔。
一旁,红衣男子恭敬道:“尊座,请上车架。”
雁危行没应声,反而先看向了年朝夕。
年朝夕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
然后她便听见他道:“兮兮,我先扶你上车架。”
那一瞬间,年朝夕听到所有人齐齐倒抽冷气的声音,仿佛雁危行说了什么恐怖的话一般。
那蓝衣魔修甚至立刻惶恐道:“尊座,我来扶这位姑娘……”
话音未落,雁危行冷冷地看了过去,声音平静而具有压迫性:“本尊让你开口了吗?”
蓝衣魔修立刻闭嘴,神情恐惧。
年朝夕保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被雁危行扶上了车架。
雁危行也跟了上去。
车架微微颠簸了一下,随即又变得平稳,年朝夕能感觉的车架已经出发了,走的又快又稳。
年朝夕想着刚刚雁危行的种种行为反应,微微沉吟。
雁危行双手紧握,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在魔族时……就是这样。
所有人都怕他,恐惧他。
他比魔还像个魔,他比暴君更想暴君。
这就是他,和两百年前那个雁危行完全不同。
而兮兮……会觉得这样的他不好吗?
他的双手反复重复着握紧又松开的动作。
终于,他听到年朝夕沉吟了一声。
他的心高高提起。
然后年朝夕客观评价道:“还挺帅。”
雁危行一愣,终于笑了出来。
第122章
车架滚滚驶向魔宫,左右护法站在原地看了片刻,右护法正准备带人跟上,左护法突然说:“我现在有点儿后悔没听你的了。”
右护法有点儿懵。
鉴于自己的同僚太会作死,而自己提点他的话也不算少,他实在分不清左护法这突如其来的感慨是为了什么。
于是他虚心问道:“哪一句?”
左护法:“就让我为魔尊大人准备聘礼那一句。”
右护法了然。
是了,看到魔尊亲自扶那姑娘上车那一幕,别说自己这个同僚后悔,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对魔尊心上人的评价还是低了。
他们跟在魔尊身边的时间都不算短了,但谁曾见过魔尊对一个人笑得这般温柔过?谁又曾见过魔尊这般满心满眼都是一个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