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将月去
耶律加央数了数,还有五天。
七月底,夜里已经冷了,容姝睡梦里忍不住往耶律加央怀里靠,梦里没有战火,没有容誉,反而是一堆美食和好吃的,只可惜,还没尝到味道就醒了。
耶律加央不在。
容姝有点失落,但很快就想明白,耶律加央是乌迩的王,身上有几十万乌迩人,乌迩和大楚相比落后许多,他得使劲追才能赶上。
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容姝简单吃了个早饭,就跟着乌音珠骑马下地了。
该收秋了,今年种的地比去年多,多种地意味着更多的粮食,也意味着更重的负担。
乌迩人不怕苦不怕累,干的热火朝天。
乌迩都是山地,收好的粮食扛到山脚下,再用牛车马车给运回去,这比大楚好一些。
在大楚,耕牛很少,更多百姓都是用推车,自己给推回家。
容姝看了看自己的地,一亩菜地种的是萝卜白菜,两亩粮食地种的是花生玉米,还有两亩地的土豆红薯,种地的是大楚的随侍,二十多个人,干活一点都不比乌迩人慢。
收好的粮食过秤,一共收了四千斤萝卜,八千斤白菜,二百斤花生,一百六十斤玉米,五千斤红薯,六千斤的土豆。
容姝的地是新地,乌迩人照顾久的老地亩产比这要多,今年是个丰收年。
成亲是大事,秋收也是大事,首开。收上来的红薯土豆直接清洗削皮做成粉条,剩下的渣滓喂牲畜,忙忙活活直到天黑。
容姝没干什么活,但这一天下来脖子疼胳膊酸,可想而知,其他人有多累。
容姝没着急吃饭,反正耶律加央回来的晚,晚点做,两个人还能一起吃个饭。
容姝想做牛杂粥和牛肉饼,再炒个土豆丝,吃点咸菜,清爽可口还解饿。
牛杂粥顾名思义是用牛杂做的粥,牛杂也叫牛下水,这些乌迩人不怎么吃,都是煮煮喂狗,反正好歹是肉。
但是煮肉只放盐,牛杂这些东西腥味大,可想而知乌迩人做的并不好吃。
容姝用的是牛肚,牛肝,牛肉,先用葱姜水腌了半刻时辰,怕去腥不彻底,还倒了一点料酒。
腌好的牛杂切成杏仁大的小块,然后用清水冲洗干净。
陶锅里煮着大米粥,已经好几个开了,开了花的大米在沸水里滚来滚去。
容姝把牛杂倒了进去,然后放了一点盐调味,用勺子搅了搅又把盖子盖上。
碗里还剩小半碗切好的牛肉粒,就等煮熟的时候把肉倒进去,这样牛肉粒才足够嫩。
煮粥的时候容姝就去准备牛肉馅儿,牛肉馅儿饼她做过好几次,今天打算做个不一样的,牛肉锅盔。
锅盔有馅饼状,也是圆的,面剂子揉成长条,往里面放牛肉馅儿,再从底但头卷起来,用擀面杖擀成圆圆的饼。
锅盔不是烙的,而是用炉子烤的,烤好之后从中间切开,锅盔冒着热气,中间能加煎蛋,火腿肠,这是以前上学时学校门口的做饭。
那时排好长的队,这家实在太好吃了,容姝就费了好大劲学了秘方。
还有一种是长片形状的锅盔,大且薄,薄的几乎能看见里面的馅儿,外面一层金黄的皮,看着都知道有多酥脆,多好吃。
容姝今天打算做这个,炉子是冲尼玛要的,清洗干净,容姝戴上围裙,准备揉面做锅盔。
面的软硬要适度,太硬擀不薄,太软了容易露馅儿,试想好好的锅盔破了个大洞,哪儿还吃的下去。
要是别人对这个适度肯定不好把控,但容姝不一样。
她做过很多次,闭着眼都能加水揉面,揉好的面放盆里盖上盖子醒一会儿,容姝趁这会儿调了个馅儿。
牛肉馅儿要足够小,不然擀锅盔时会鼓出来,撑破面皮,又不能太小,黏黏糊糊的,口感不好。
装好馅儿,一点点擀平,沾上白芝麻,然后贴在烧着火的炉子里,就等烤熟了。
炉子下面窝着两个去年的红薯,今年的红薯已经下来了,但容姝回去觉得,还是去年的更甜一些。
炒土豆丝吃的就是脆口,今年的新土豆淀粉还没沉淀,足够清脆爽口,就等耶律加央回来炒菜了。
耶律加央赶着时间回来的,“给你看,今年收的好大的地瓜。”
耶律加央像显摆新鲜玩具一样,把比他两个拳头还大的红薯给容姝看,“你瞧,这么大一个。”
容姝把牛肉粒倒进砂锅,等出锅的时候撒一把小葱,土豆丝马上就炒熟了,她回头看耶律加央,他把红薯洗得干干净净,朝着容姝显摆。
今天出去太累了,就这么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这么大,两个人一块吃都能吃饱。
容姝笑了笑,“怎么这么大,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呢,晒两天,烤着一定好吃。”
耶律加央看见炉子了,他问:“今天不能烤吗。”
容姝:“烤了两个,还有别的吃的呢。”
耶律加央闻到肉香了,“做的什么,这么香。”
“锅盔,先端过去。”吩咐耶律加央干活容姝是一点都不含糊,粥,锅盔,土豆丝,还有两小碟咸菜。
耶律加央在心里数,还有四天,他就把容姝娶回来了,这么一想,一点都不累了。
牛肉馅儿的锅盔是真的香,耶律加央还没这样吃过,也可以说,乌迩人都没这么吃过。
真薄啊,也真脆啊,馅儿装的满,一点都没漏,可真好吃。
牛杂粥是咸粥,并不腻,耶律加央喝了两大碗。
第七十章 回乌迩的第十一天七月二十……
大米粥,绿豆粥,小米粥,还有加了各种豆子,花生,葡萄干的甜粥,加肉丁肉末的咸粥,一种米,做百样饭。
可惜乌迩不种水稻,永州也不种。有些事努力就能做到,有些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比如地势,比如气候。
便是想也做不到。
耶律加央又盛了一碗粥,“阿姝,我打算在长岭山脉上修城墙。”
这件事耶律加央想了许久。
乌迩在草原深处,避世难寻,大楚之外是一片密林,密林之后是戈壁,戈壁种着大片大片的胡杨。
再往北几十里,是荒漠,穿过二百多里的荒漠,是母亲河的支流浈江,过河见数重山岭,翻过崇山峻岭,才是草原。
乌迩一族就在草原深处。
难寻也不是找不到,商队一个月出去两三次,每次出去都翻山越岭的,耶律加央在大楚插眼,大楚未必就找不到乌迩王庭所在,十几万人,耶律加央赌不起。
乌迩的后路是草原雪地,却从没想过往前进一步,在长岭山脉上修建城墙,一能防范外敌,也是给容誉的警告。
城墙修建好,进可攻退可守,有母亲河,乌迩的生机会多很多。
长岭山脉是一道天然屏障,耶律加央要做的是在屏障上刻上乌迩的名字。
容姝有些诧异,她始终记得大楚军队来犯的场景,草原没有任何遮挡掩护,每个人都是一个活生生的靶子。听起来,荒漠,浈江,山岭不可攻破,大楚的士兵不可能打到草原,可大楚的将士就是打进来了,还悄无声息。
有城墙,日夜防范,顾虑就小很多,他日容誉再想出兵,也得顾忌一二。
容姝道:“建城墙需要砖瓦……”
钢筋水泥,可乌迩世代住的都是帐篷,要是从大楚买,容誉肯定能发现端倪,建城墙肯定不能让容誉发现,不然的话城墙建不建得起来还得另说。
再有,容姝看过乌迩的版图,只占草原的一片,建城墙相当于扩大版图。
长岭山脉及以北,都是乌迩。
耶律加央拍拍胸口,“放心吧,这我早想到了,他们在大楚学了几个月的泥瓦工,该学会了。”
哪儿事事顺心,只是早想到,早做准备罢了。
容姝眨了眨眼,然后低头浅笑,“那就好,要是建城墙肯定得雇长工,每天早中晚供应饭菜,这个就交给我吧。”
耶律加央点点头,“缺什么跟我说。”
两人也是准夫妻,相识已久,又在一间帐篷住着,也不扭捏,吃过饭耶律加央刷碗,容姝梳洗铺床,相拥而眠,等着第二天到来。
*
大楚清晨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屋子里的工人就起了,你叫我我叫他,一屋子壮汉打着哈欠,从角落里拿着自己盆,去井边梳洗。
晚夏天还是热,但井水放了一晚上,冰凉冰凉,往脸上一扑,人一下子就精神了。
为首的人咕噜噜咽了口凉水,“都快点,张三,李四,你们两个抓点紧。”
张三李四比别人都高,黑黝黝的,穿着裤子短打,一看就一身力气,就是脑袋不灵光,干活比别人慢,问的还多。
不说还缠着你,砖头怎么烧,砖窑怎么搭,这也不是不能告诉,毕竟不是瓷器那种精贵物件。
乡下的老庄稼把式就会摔泥砖,也结实的很呐。
张三李四烧的砖,烧好了会想怎么烧的更好,他们这种长工,工钱都是按件记的,你烧的越多,赚的越多,烧好了就成,谁管你烧的好不好。
这俩傻大个也不知道脑子里装的都是啥,成天想着怎么把砖烧的更结实,两人加起来还没他一个烧的多。
一天赚不了几个铜板。
张三李四哈欠一个接着一个,他俩实在太困了,来大楚之后就没睡好过,他们也不叫张三李四,张三原名更登,李四叫克珠,是地地道道的乌迩人。
二月份的时候来到大楚,做了泥瓦工。
除了他们大楚还有好多像他们一样的人,学建房子,做家具,算账……
他们汉话说的还行,就是不识字,但是大楚不识字的人多着呢,不差他们两个。
不识字,庄稼汉,脑子不好使,在这里反而更方便。
学了四个多月,总算学出点名堂来了。
早饭一人一个窝窝头,一小碟咸菜,一碗玉米碴粥。
根本吃不饱。
没到吃饭的时候,就不可抑制地想起乌迩来。乌迩有烤羊腿,有火锅,王妃还会做灌汤包,肉饼,那个香呦,岂是窝窝头和碴子粥能比的。
不过他们已经学的差不多了,烧砖已经学会了,该回乌迩了。
“老大,还有窝窝头吗,吃不饱啊……”
为首的人表情一木,“没了没了,干的又慢吃得又多,”
回去也简单,本来签了五年的卖身契,但是张三和李四干活实在太慢了,干得慢吃得多,丢了这个活,上哪儿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