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艾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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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孙春愈与金不畏打过一次照面, 再次见面激动非常,紧握着他的手唤儿子的时候,向来眼高于顶的金不畏脸都青了, 硬忍着没有当场发作, 客气的请孙春愈换个地方好说话。
孙春愈满心欢喜, 越看儿子越满意,长的好模样好还温和有礼, 由定北侯精心培养在侯府长大,说不得也是文武双全,比跟着他餐风露宿要强。
孙家祖坟真是冒青烟了,才能养出这般俊才!
他本来就是个投机主义者, 自己没花半文钱白得个便宜大儿子, 养老有靠, 可比敲诈苏溱溱要来得便利得多。
孙春愈自忖自己通情达理,话说的也漂亮:“儿啊, 爹也不要求你离开侯府, 或与定北侯断了关系, 他毕竟将你养大成人。只是咱们嫡亲的父子,分开这许多年, 总要时常相聚共叙天伦为好!”
金不畏听到这话便觉得刺心——老无赖,谁跟你是嫡亲父子了?
若能不感疼痛剔骨还父,他巴不得与这老无赖撇清关系。
为了稳住孙春愈, 金不畏强忍着恶心敷衍他:“嗯,有空我定来看您。”死了自然就用不着见面了。
“您往这边走, 人太多不好说话。”
孙春愈被认儿子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跟金不畏几句话说下来, 脑子渐渐清醒了:“儿啊, 你不会是想杀了为父吧?”他养父狼心狗肺,与苏溱溱联手害死了戏班子里几十条人命,这儿子在定北侯身边长大,也不得不防。
金不畏心里恨不得这老无赖即刻便死,面上却恭敬有礼,只想把他引往偏僻的地方再行下手:“您说哪里话?”他袖中藏着匕首,冰凉的刀刃贴在肌肤之上,提醒着他要做的周密干净。
他与苏溱溱商议之后,觉得此事干系重大,就算是心腹也不可靠,只要心腹向定北侯稍稍透露片言只语,自己便处境堪忧。
思虑再三,金不畏决定亲自动手,悄悄约了孙春愈出来,找个无人之处杀人弃尸,谁会去追究呢?
孙春愈飘零半生,无亲无故,无儿无女,就算是死了也是只孤魂野鬼。
万事俱备,人约黄昏,结果老无赖十分难缠:“儿啊,既然你我父子相认,怎的你连爹都不唤一声?”
金不畏被人强逼着拉来粪坑边站一站也就算了,竟被硬逼着吞屎,还要表现出欢欣喜悦的模样,他不得不压下心中一阵阵的恶心,咬着牙挤出一个字:“爹——”
“哎!我儿!”孙春愈眼眶湿润,动情的说:“爹家里遭了水灾,父母兄弟皆葬身洪水,从小被叔叔卖进戏班子里,大半辈子艰难困顿,从来没想过还能老来有靠,儿啊,你多唤爹几声可好?”
金不畏被人强逼着喂屎就算了,对方还企图将他拉进粪坑,让他多吞几口,他没当场吐出来全靠多年修养,忍着呕意亲亲热热唤了几声“爹”,直哄的孙春愈眉花眼笑,跟着他往偏僻处走去。
辛诘跟两名手下被这离奇的故事走向给震撼的久久不能回神:“……所以,侯爷被苏姨娘戴了一顶绿帽子还满街跑?”
手下:“看起来……似乎是那么回事。”
辛诘满心复杂:“侯爷他知道吗?”知道大公子不是他亲儿子吗?
手下回想世子与大公子在侯府的待遇,更迟疑了:“侯爷心胸有那么宽广吗?”连嫡子都不当一回事,若是知道苏姨娘揣来的野种,还能疼爱有加?
辛诘:“有道理!”
三人悄悄跟着金不畏往僻静处走,见孙春愈与金不畏父慈子孝的亲热模样,都很想把定北侯请来见识一番。
金不畏引着孙春愈一路走,还说:“侯府人多嘴杂,一时不好安置您,我便在城北替您找了一处民舍先住着。”
孙春愈没想到认了儿子不算,儿子还替他设想的如此周到,感动的老泪纵横,紧握着金不畏的手不舍得放:“儿啊,爹这是修了几辈子福气,才能修来你这样的好儿子?!”
两人很快到达城北一处民居,金不畏推开大门引着孙春愈走进去,一路往内宅而去。
孙春愈提着灯笼左右看看,感动顿时打了折扣:“儿啊,我瞧着这宅子有些荒?”但见各处蛛网尘封,门窗破损,萧条破败,久无人居,跟鬼宅似的。
金不畏狞笑道:“两年前,这宅子出过一件灭门惨案,全家主仆共十二人一夜之间被人杀死了,自此之后这宅子就成了幽州城内有名的凶宅,无人前来!”
灯影幢幢,刚才还孝顺恭敬的好大儿霎时间化为索命罗刹,眼中凶光毕露,孙春愈吓的倒退了好几步:“你……你……你想干什么?”
“呸!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做我爹?”金不畏朝他狠狠吐了一口唾沫,亮出袖中匕首:“你去死吧!”
话音刚落,只听得“噗”的一声,孙春愈手里的灯笼居然被什么东西给吹灭了,他被吓的连滚带爬要往外逃:“救命啊——”被地上无人打理的枯藤给绊了一下,顿时朝前扑了过去。
金不畏心里打了个突,顾不得脑子里胡乱冒出来的那些凶宅的传言,握着匕首紧追了过去,脑后风声响过,一阵剧痛便晕了过去。
他晕过去的前一秒还在想——完蛋了老无赖要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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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的,金不语被人从别院的被窝里拍着门吵起来,手底下一帮不着调的,说要送她个生辰礼物。
金不语披着外袍出来,掐指一算:“是不是有点早啊?爷的生辰不是在六月吗?”用得着扰人清梦?
辛诘着力吹捧:“我家主子风流倜傥,英勇无双,等主子您生辰之日,想来贺寿的恐怕要踏破了门槛,哪轮得到咱们为主子过寿啊?大家一合计,不如早早贺了?”
金不语十分怀疑手底下人的居心:“你们……是不是在外面闯了什么祸?想让爷收拾烂摊子?”她表现的宽宏大量:“说吧,干什么坏事了?“
“哪能呢?”辛诘朝身后使个眼色,跟着他出去的两名亲卫一个搬凳子一个倒茶水,请了世子爷在院里安座,其殷勤小意倍显奸诈。
金不语都不敢落座了:“……是不是捅的篓子比较大?”
“爷,您还是放心坐吧!”辛诘硬按着她坐下,强塞了茶盏给她,憋着坏笑说:“属下刚刚去劫了个人,想送给爷当生辰礼物。”
他一招手,两名手下从院外扛进来个麻袋,拉开口子从里面倒出来个捆的结结实实的男人,黎英提着灯笼过来照在男人脸上,但见沟壑纵横,满面风霜,年纪也不轻了。
世子爷当即觉得堵心:“大半夜的,你们送我个美貌的少年郎我都能理解,只要不比阿默长的丑,但你们送个老男人恶心谁呢?”
刚刚从厢房出来的独孤默:“……”
辛诘陪着笑脸,神神秘秘的说:“爷您再仔细瞧瞧,这男人长的像谁?”
“还能像谁?”金不语饮一口茶,奉送俩大半眼给这不着调的手下:“总不能像我吧?”
“哪那能呢?”辛诘揭晓谜底:“像不像大公子?您细瞧瞧像不像吧?”
金不语宛如被雷劈中:“大半夜的,我是在梦游吗?”她狠灌了一口茶,紧跟着听到辛诘洋洋得意的说:“这人正是大公子的亲爹,如假包换!”
“噗——”金不语一口茶水喷出去,喷了辛诘满脸:“你说的是真的?金不畏真不是侯爷的儿子?”
老天!
她的嘴是开过光的吗?
不过是随便说说,恶心恶心金不畏,怎的竟给人弄出来个亲爹?
黎英:“……”
独孤默:“……”一不小心听到了什么离奇的故事?
消息太过震撼,他们也没比世子爷稳重多少。
辛诘嫌弃的从眼皮子上扒拉下来一片茶叶,掏出帕子擦干净脸上的茶水,回想自己发现此事之时的震惊,顺便原谅了世子的举动:“当然是真的!”
他回想上次与秦宝坤讨论孙春愈的长相:“我们一帮兄弟都觉得姓孙的长的很面熟,但是想来想去愣是没想起来他像谁,还是今天他自己跳出来认儿子,我们才发现大公子其实与他长的很像!”
辛诘大半夜带着俩兄弟过去,发现孙春愈要认儿子,当时就惊呆了,当下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要给世子爷送一份大礼,以贺主子生辰。
世子爷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重创,大半夜的绕着孙春愈转了好几圈,将人扒拉躺平了细细端详他的眉眼,跟对号入座似的挨个往过瞧:“没错没错,这眉毛跟金不畏的一模一样!”
“天哪!耳垂也一样!五官有个六七分相像。”她还试图扒开孙春愈的眼珠子,被辛诘阻止了。
“爷,他被砸晕了,说不定很快便醒过来了。”
世子爷很遗憾:“大哥一定激动坏了吧?父子分离这么多年,理应抱头痛哭!你们也太不懂事了,人家父子刚刚相认,便将人劫了过来,耽误了大哥认亲。”
辛诘老实认错:“属下们只想着替主子您准备生辰贺礼,也没考虑到大公子的心情。大公子可能真的激动坏了,还掏出匕首准备送亲爹上西天!”
“那大哥……这激动的就有些过头了,你们是该阻止一番,省得酿成人伦惨剧。”世子对自己提前收到的生辰贺礼极度满意:“我与大哥兄弟一场,也不能眼睁睁看他大半夜的犯糊涂。不如这样,他亲爹就暂时寄存在我府上,待大哥几时想通了,再接回去父子团聚也不迟。”
院里亲卫们笑的东倒西歪,很是捧场:“主子心地善良,很为大公子着想!大公子有主子这样的弟弟,真是前生修来的福气!”
“哪里哪里!”金不语谦虚的说:“等我抽空跟大哥谈谈孝道,大哥一向通情达理,想来定然会虚心接纳我的意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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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别院密室里, 孙春愈慢慢醒过来,四顾茫然——没被亲儿子杀死,真是太好了!
想到他被苏溱溱母女设计差点死在儿子手里, 愤怒的情绪就主宰了他, 果然跟着定北侯这个禽兽父亲, 能养出什么有良心的好孩子?
“孙先生——”
孙春愈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坐着一名年轻人,关切的问道:“孙先生醒了?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头疼!”孙春愈摸摸后脑勺, 那里有个大包,他警惕的四下打量,发现这是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四周点着蜡烛, 房里只有一名俊秀的年轻人:“这是哪里?”
“我家啊。”年轻人一脸担心:“先生昏睡了两天, 不知道幽州城里已经贴满了通缉先生的告示, 说先生是城北灭门惨案的凶手。不过我瞧着先生手无缚鸡之力,不大像凶手, 就将你捡了回来, 先藏起来再说!”
经过亲儿子的历练, 孙春愈的警惕性提高了不少,年轻人大概看出他的半信半疑, 递给他一张卷起来的纸:“这是我派人趁着天黑偷偷从布告栏撕下来的,你自己看吧。”
纸展开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他的脸, 逼真到只要他在街上一露头,就连三岁孩童恐怕都能认出来他就是通缉令上的嫌犯, 旁边标着他的姓名年纪所犯何罪, 还盖着官府红彤彤的大印。
孙春愈:“……”
什么亲儿子?!
苏溱溱你个心狠手辣的毒妇, 杀我一回还不够, 还要来第二回 ?!还让儿子动手?
儿子失手之后,竟然还敢大张旗鼓的报官,诬蔑我杀人?!
定北侯府在幽州城内何等声威,他走投无路算定了苏溱溱不敢声张,才一次次勒索对方,没想到苏溱溱暗的不行竟然来明的,全城通缉他,孙春愈彻底的愤怒了!
“贱人!贱人!贱人!”
孙春愈一把撕碎了通缉令,气的满房间疾走,年轻人连忙安慰他:“孙先生不必动怒,眼下住在这里还是安全的,只是你不能冒头,否则恐怕要招来杀身之祸。不过我很好奇,先生怎么得罪了定北侯府,让他们非要置你于死地?”
孙春愈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无暇细想,更是破罐子破摔,也不管年轻人是谁,只想曝光金不畏,当下恨恨道:“定北侯抢了我的女人跟孩子,我那儿子嫌贫爱富,喜爱他养父的权势,怕失宠于养父竟然要杀了亲爹,这是什么世道啊?”几乎要呜呜哭出声来。
年轻人惊讶道:“定北侯抢你的女人跟孩子?那这个孩子是早产的侯府大公子?”
孙春愈骂道:“什么早产?明明就是老子的儿子,早在肚里揣了两月,糊弄鬼的早产!”
年轻人:……
孙春愈太过生气,污言秽语足足骂了苏溱溱母子一个时辰,在年轻人的劝说下总算是稍稍平静。
年轻人问道:“听说定北侯与苏姨娘很早就认识了,难道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