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月流火
“空有宝山,却没有自保之力,能过得如何?”牧云归说,“我在流沙城时,无意看到言适族长一家遇险。要不是我们赶去得及时,恐怕如今言适一族已不存于世。”
慕策自然知道在如今这个末法时代,被赶出安全区的家族会面临何等境况,而言家还尤其羸弱,不异于羊入虎口。可是,只要没有亲眼见过,慕策就可以故意遗忘,如今从牧云归嘴里听到言家具体的现状,慕策再置之不理,似乎就说不过去了。
慕策问:“你也觉得对他们的处罚太过严厉了吗?”
“我不知道。”牧云归说,“我并不知先前发生了什么,先帝为何要一反常态,下令将言家流放。既然不知情,自然不会发表意见。”
牧云归称呼慕景为先帝……慕策暗暗叹了口气,说:“言家的事很复杂,长辈之令,我也不好贸然推翻。曾经我试着给过他们机会,可是他们却不识好歹。”
牧云归眉梢动了动,问:“和我母亲失踪有关吗?”
慕策没说话,牧云归便知道答案了。原来,牧笳当初离开北境,流落南海,竟然还和言家有关系。难怪慕策对言家颇有成见,这么大一个心结梗在这里,谁能释怀。
这段时间牧云归和慕策的关系缓和很多,但是一提起牧笳,依然是致命雷区。牧云归和慕策一时都没有说话,慕策缓了一会,说道:“佛叶莲的用法不是秘密,但破妄瞳却是言家秘法,唯有言家嫡系之人才知道如何将破妄瞳融入眼睛中。个中细节,即便宫里都不得而知。”
牧云归眉尖微挑,不动声色问:“言霁和言瑶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慕策叹道,“自你母亲失踪后,他们就消失了。如今我也不知这两人在何处。”
北境地广人稀,千里冰封,如果他们躲在某个山沟石洞里,还真没法找。何况,牧笳出事后,慕策一直恼恨言霁言瑶二人,恨不得他们死在外面,怎么可能派人去找?
现在牧云归需要有人帮她融合破妄瞳,慕策这才意识到,他已经失去言霁、言瑶的动向很多年了。慕策想了想,说:“破妄瞳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正巧你回来半年了,一直没好好庆祝过,过几日宫里会举办一场回归宴,你只管安心准备宴会,其余事不必操心。”
牧云归面色不动,反问:“我以什么身份出席宴会?”
“你想以什么身份,就以什么身份。”慕策说道,“不用顾忌太后。如果有人敢在你耳边说什么,你不用理,直接告诉雪衣卫就是。”
牧云归一直没管慕策和慕太后的事,看来他们拉锯半年,最终还是慕策赢了。牧云归忽然想到什么,肃容道:“如今情况不同,不宜大张旗鼓。反正我已经回来,该知道的早已知道,剩下的人怎么想都无妨。要不然,宴会就罢了吧?”
牧云归是和江少辞一起来北境的,她当然没忘江少辞身上还背负着血海深仇,外界不知道有多少人掘地三尺寻找他。江少辞不知所踪,而这时候北境突然回来一个帝女,这个时间点太敏感了,任谁都会往江少辞的身上想。万一桓致远、詹倩兮等人调查北境消息,无意查到江少辞,岂不麻烦?
江少辞的修为已远远超过牧云归,他这半年十分勤勉,经常一整天看不到人,牧云归早就看不穿江少辞是什么境界了。然而江少辞这段时间并没有放缓步调的意思,看来他还没有脱离危机,仍然需要积累力量。
在这种情况下,牧云归并不愿意为了一场宴会冒险。她对出风头毫无兴致,相比之下,还是江少辞的安全更重要。
牧云归谨慎,但慕策作为父亲,怎么忍心这样亏待女儿。慕策说:“放心,只是一场家宴,邀请一些近臣前来观礼,不会给外界发请帖的。你回来半年都没有露面,宫里的人都知道你在专心修行,但外面难不保有人胡乱揣测。这次回归宴一来是宣布你的身份,二来,也是引言家的人现身。”
牧云归听到这里,眉宇间似有动容,慕策继续道:“北境和外界素无往来,互不交换消息,帝御城的动静等闲传不出去。言瑶等人如果听到宴会之事,肯定会赶回来,如此,也是替你母亲正名。”
听到这里,牧云归终于不再反对,看神态算是答应了。慕策见状,终于放下心,说:“你这些年不在,衣服也没做几套。我一会让女官过来,好生给你裁几件衣服。帝女的冕服早就准备好了,明早就送过来。”
牧云归不知道慕策对于“多”是怎样定义的,她都那么多衣服了,还叫没衣服穿?
因为牧云归不肯住到宫里,慕策几乎不间断往言府搬东西,衣服、珠宝、古玩、灵药应有尽有。其实牧云归根本穿不了几件,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用自己带来的东西。
可是慕策出于亏欠、愧疚,以及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移情,他将他对牧笳大部分亏欠都转移到牧云归身上,加倍补偿牧云归。牧云归屡次婉拒都无果,她暗暗叹了口气,不再说了。
第二天宫里果然又搬来许多东西,侍女们忙着准备宴会,牧云归却撒手不管,有条不紊做自己的事情,任由侍女们忙得脚不沾地。
不知不觉,回归宴到了。宴会前一天,侍女将明日要用的帝女冕服熏好香,端端正正挂在衣架上。牧云归已经散了头发,坐在灯下翻笔记。侍女们放好帷幔,鱼贯走到牧云归面前,轻轻行礼:“帝女,明日的衣冠准备好了,您该休息了。”
牧云归点点头,合上言适的笔记。她睡觉的时候不喜欢身边有人,她将侍女都打发出去,没过多久,窗内灯火熄灭,主院陷入一片沉寂。
言家大宅空旷寂静,只能听到呜呜的风声。侍卫警惕地扫视着夜色,不肯放过任何异动,转眼到了换班时分,两班人手会面,短暂交流消息。
就在他们换班的短暂空隙,言府东南角掠过一道暗影,像树的影子一样一闪而过,几乎叫人疑心是眼睛花了。两个黑衣人轻飘飘落在地上,沿着阴影快速前进。他们看起来对言府无比熟悉,完美避开每一处暗哨巡逻,没一会,就悄无声息摸到了主院。
较高的黑衣人看到前方森严的守卫,眼神凝重起来。他对身后人比了个手势,然后小心翼翼靠近院墙,一翻身越过墙壁,没有发出丁点动静。
剩下身形较矮小的黑衣人等了片刻,确定里面没有发出声音,这才放下心,也跟着翻过墙壁。
然而她一落地,就被一柄剑指住喉咙。剑尖险险停在她的脖颈前,再前进一根头发的距离就会割破她的血管。
言瑶顿时僵住,一动不敢动。对面的人打了个哈欠,他身形颀长,容貌清隽,剑眉星目,眼尾飞扬。他神态懒洋洋的,但眼角却勾着一股锐意,让人不敢造次。
江少辞惆怅地叹了口气,道:“你们只记得躲慕策的侍卫,却不记得躲我。怎么,看不起我吗?”
言瑶又惊又吓,眼神忌惮极了。这个人是谁?她这些年时刻关注卿族圈子,很确定没见过类似的人。可是此刻求生本能却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面前这个人很危险,他真的会杀了她。
黑暗中传来轻轻一声响,正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少女提着灯出现在门后,无奈道:“你不要闹了。”
言瑶喉咙上还比着剑,她实在不敢动,只能听到一阵轻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团光晕慢悠悠铺洒在庭院中。视野里出现一袭白色裙角,言瑶没忍住,悄悄调转眼珠。言瑶很费力才看清人影,她的视线接触到少女面容时,瞳孔不受控地放大。
灯光照入庭院,牧云归的容貌随之一览无余。她身上披着轻薄细密的白绒斗篷,一头长发自然散落身后,发尾蓬松微卷,看起来慵懒、温柔,又带着股难言的贵气。
江少辞看到牧云归,这才收了剑。他熟稔地走到牧云归身边,嫌弃地指向院墙,道:“你看外面那群废物,人都到门口了,他们连点动静都没有。”
牧云归自动过滤,江少辞和慕策至今还在相互诋毁,牧云归为了保持心情愉快,一向是全部屏蔽的。牧云归看向庭院中另外两人,微微颔首:“言霁公子,言瑶小姐,久仰。”
牧云归说完,握着灯,轻轻偏了下头:“或许,我应该称你们一声长辈。”
第106章 解惑 陛下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她。……
言霁落地后就被江少辞定身了,所以言瑶才没有听到示警声,放心跳墙,然后一起被逮了个正着。
院门外的侍卫听到说话声,推门,肃容问:“帝女,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牧云归说,“你们做得很好,继续巡逻吧。”
侍卫扫过言霁和言瑶,最后视线落在江少辞身上。江少辞如同感觉不到一般,纹丝不动站着。侍卫脸色沉了沉,说:“夜深了,这里毕竟是帝女的居所,留太多人恐怕不妥。”
江少辞心里翻了个白眼,回头,一脸无辜地看向牧云归:“慕策的侍卫说院子里人太多了,我也属于多余的人吗?”
侍卫眼皮微跳,当即心里就骂了一句。牧云归眼睛从两边扫过,无奈说道:“不算。你们都出去吧,我和两位客人有些话要说。”
侍卫忍耐地看了江少辞一眼,含恨退下。大门闭合,院内重归寂静,今夜无雪,却有很大的风。牧云归的发丝在风中飘舞,有几缕挂在毛领上,随着绒毛细微颤动,看起来可爱极了。江少辞手痒,忍不住想揪上面的毛,他手刚刚伸到一半,就被牧云归冷冷瞥了一眼。
江少辞若无其事地改变方向,手指掐诀,解除了言霁身上的定身咒,仿佛这就是他本来目的。
言霁终于能恢复行动。他一获得自由就后退好几步,和江少辞拉开距离,谨慎地打量着他们:“你们早就知道?”
牧云归没回答,不冷不淡道:“很抱歉用这种方式和两位相见,但我有几个问题,唯有二位能解惑,只好出此下策。见谅。”
显然,言府外的侍卫是故意放言霁、言瑶二人进来的,要不然以这两人的能耐,怎么可能一路无波无折地走到这里。
言霁一时无话,难怪潜入如此顺利,原来一切都在别人的计划中。败给皇帝和禁卫军不冤,言霁很快就想开了,但另一个人却显得更奇怪了。
言霁视线不断从江少辞身上扫过,目光审量怀疑,似乎是觉得眼熟,但又不敢相信。江少辞抻了抻衣袖,漫不经心道:“输给我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们不用自责。”
言霁脸色绷紧了,问:“敢问阁下是谁?”
“江少辞。”江少辞放下手,抬眸,眼中似乎有寒光流烁,“或许你们更熟悉另一个称号,江子谕。”
江子谕?!
这三个字一出,不光言霁脸色大变,连言瑶也露出明显的震惊之色,随即转换为害怕和防备。夜风呼啸,牧云归拢紧披风,压住身侧飞舞的长发,说:“更深寒重,院子里不方便说话,二位还是进里面慢慢谈吧。”
牧云归主动转身,江少辞抱着剑跟在牧云归身后,完全不关心剩下两人会不会跟上来。有江少辞在,没人会尝试逃跑,言霁和言瑶对视一眼,最终也缓慢走到屋子里。
进屋后,无处不在的寒风停止了,一股浅淡的馨香扑面而来。言瑶跨过门槛,缓慢扫过四周。这是她曾经居住的院落,她在这里度过了最幸福的童年时光,几度午夜梦回,言瑶都会回到这里,回到言家还没有败落、她还是无忧无虑的言家大小姐的时候。然而现在,庭院还维持着记忆中的模样,屋子里面却完全不一样了。言瑶扫过素雅的落地屏风、屋角的铃铛、桌案上卷起一半的书,这些摆设无声彰显着新主人的性情品位,却没有一丝言瑶的痕迹。
言瑶心中涌上股难言的感觉,这明明是她长大的地方,屋里每一处都有她的心血,可是现在,轻而易举就被另一个人抹杀了。甚至连他们回到言家,都要偷偷摸摸的。
牧云归这半年住在言瑶曾经的院落,这是言大夫人给唯一的女儿准备的院子,极尽奢华之能事,占地面积极大,自然不缺待客的地方。牧云归将言霁、言瑶请入客厅,江少辞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牧云归还没招呼,他就自觉坐到牧云归对面,还抬手给两人倒了茶。
……
牧云归当没看到,等众人坐好后,牧云归道:“还没有介绍身份,我名牧云归,是牧笳之女。”
言霁和言瑶早就对牧云归的身份有猜测。他们听闻帝御城来了一位帝女,住在言家旧宅里,十分得陛下宠爱。他们猜想这个女子或许和假言瑶有些关系,所以才铤而走险,夜探言府。然而听到牧云归的话,言霁怔了下,好看的眉微微皱起:“牧笳是谁?”
修仙界无论男女都年轻貌美,尤其北境,人均美型,看脸根本分不出年龄。言霁按辈分比慕策都长一辈,但是此刻看着依然清冷俊美,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牧云归心中觉得可笑又可悲,母亲因为真假身份受了那么多磨难,而言霁言瑶等人甚至连母亲的名字都不知道。牧云归脸上不觉淡了下来,冷淡说:“我外祖母牧薇,为言家效劳多年,之前还曾保护言瑶小姐逃难。这回,你们总该想起来了吧?”
提起牧薇,言瑶脸上总算露出了然之色,不过,言瑶拧眉,疑惑问:“薇姨不是姓耿吗?”
她的疑问自然而然,毫不似作伪。这回别说牧云归,江少辞都冷笑一声,道:“她们本姓牧,耿是你们家自以为是赐下的姓。莫非你们以为,只要你们赐姓,对方就该感恩戴德地接受吗?”
当初就是因为慕思瑶姓名中的“瑶”字干扰了他,导致他误判牧云归身份,又耽误了一段时间。如果名字是思笳之类和乐器相关的字眼,那早在无极派江少辞就能锁定了。
说起来也讽刺,慕策不知道牧笳的真实名字,言霁也不知道。她已孤独死在遥远的南海,他们却一个以为她叫言瑶,一个压根没留意过她的名字,只以为她是一个胆大妄为、意图冒充小姐身份的婢女。
江少辞的讽刺毫不掩饰,言瑶不由尴尬。言瑶悄悄扫过牧云归,直到现在,她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谁都没有想过,陛下会真的喜欢耿……牧笳。牧笳毕竟是婢女之女,虽然也有言家血脉,但非嫡非庶,乃是最不入流的私生女。当年就是没法上族谱,言大夫人才用伴读的名义给牧笳补贴。牧笳这辈子都不可能被言家承认了,言家乃累世卿族,清贵高洁,绝不允许这种污点存在。他们只能在物质上给予牧笳些许补偿,就算尽了家族的义务了。
那时候谁都没想到言家会失去圣心,被举家流放。昔日清高的门第一夜间零落成泥,牧笳反而救了言瑶一命,替言瑶入宫。牧薇带着言瑶逃难时,言瑶对薇姨、阿笳十分感激,她想,后半生她一定把薇姨当半个母亲孝敬,代替阿笳承欢膝下。
他们已经在心中默认了牧笳的死亡,罪臣女眷在宫里根本不是人,阿笳一个婢女,哪能活得下来?结果,牧笳非但活了下来,还让他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牧笳成了陛下身边最受信任的侍卫,并且在宦海沉浮多年,荣登雪衣卫统领。言家早年虽然备享尊荣,但他们身体羸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大多充当一个能预言的吉祥物,从没人进得了雪衣卫,更别说大统领。可是,牧笳却做到了,在孤身一人、没有任何家族助力的情况下,攀登到武职的最高峰。
言瑶难以描绘她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心情,她记得那时她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薇姨也愣住了,脸上表情似惊讶、似担忧、似遗憾,独独不似欣喜。
当初牧薇和言瑶离开帝御城时,对牧笳充满愧疚。她们以为把牧笳留给了豺狼虎豹,万万没想到,牧笳却走出一条康庄大道。这本该是好事,言瑶内心却失衡了,当年需要仰仗她的丫鬟如今成了所有人中发展最好的,言瑶心里怎么能好受?
不等言瑶调整好落差,另一件更惊骇的事情来了。宫里传来赦免言家的消息,而且要重拾早年的婚约。言瑶震惊片刻,下意识觉得陛下是把言瑶误认为她了。
或许是宫里顾念言家先祖功劳,或许是太后于心不忍,也或许是陛下早年就注意到言瑶了。反正,不该是陛下看上了牧笳,真的要娶牧笳这个人。
更微妙的是,牧笳似乎并没有说明真相的念头。这些年牧笳一直顶替着言瑶的名字,在宫人心里,牧笳这张脸才是言家大小姐。还不等言瑶说什么,牧薇就羞愧难当,主动提出去规劝牧笳。
这再好不过,牧笳毕竟对言瑶有恩,这些事言瑶也不好说,由牧薇出面最妥当。
谁都不相信慕策是真的喜欢牧笳,太后不相信,言瑶不相信,连牧笳自己也不相信。直到牧笳失踪,陛下大怒,言瑶等人才知道,原来宫里早就知道牧笳是假的,陛下要娶的,也无关任何家族出身,只是牧笳这个人。
陛下甚至连婚书和言家的特赦令都写好了,可惜,还不等他和慕太后抗争成功,新娘就消失了。
牧笳这一去,再没有回来。言家在得罪了先帝后再一次得罪了陛下,起复之事彻底遥遥无期。
又过了二十年,言瑶偶然听人说起帝御城的消息,才再一次想起那些尘封往事。言瑶回到帝御城,冒险潜入旧宅,看到了牧云归。
这个女子形似陛下,神似牧笳,头发更是如出一辙的蓬松卷发。她很受宫里宠爱,陛下对她有求必应,小心到近乎讨好,而二十年前强硬固执的太后也转了态度,对帝女一事听之任之。言瑶看着牧云归,终于确定,陛下是真的很喜欢牧笳。
一去多年,言瑶对过去那些事也淡了。陛下喜欢的本就不是她,她有什么好放不下的?反省漂泊二十年,言瑶终于能平静地问出这句话:“你母亲,如今可还好?”
“家母已亡。”牧云归没什么表情,淡淡说,“我遵照她的遗愿,将她葬于南海最靠近阳光的地方。她说,她讨厌暗无天日的冬天,阴魂不散的寒冷,即便死后,她都想留在温暖的地方。”
牧笳死了。言瑶愣住,言霁双眼也微微睁大。言霁叹息一声,对牧云归说:“节哀。”
牧云归挑起一边唇角,轻轻一哂。她眸中的冷意一转而逝,很快收敛表情,正容道:“我大费周折请二位前来,是有三件事想请教。”
言霁听到,目光逐渐警惕:“我们为什么要答应你?”
江少辞在旁边笑了一声,支着下巴,幽幽说:“你莫非觉得,这是一个选择题吗?”
言霁瞥过江少辞,抿了抿唇,沉默了。虽然说出来很不好意思,但是惭愧,这个女子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她身边跟着不知为何死而复生的江子谕,江子谕当年是因为叛魔而死,如今复活还不知道是仙是魔,就算他在仙门的时候,也纵横天下从无败绩;门外守着齐刷刷的禁卫军,陛下人在宫里,心在言府,他们要是敢拒绝牧云归,明日陛下就能让他们出不了门。
言瑶左右看看,圆场道:“能帮得上帝女乃是我们之幸。帝女请讲。”
牧云归轻轻点头,依然用和缓礼貌的声音,说:“有劳。第一件事,千年前言家为何会被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