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黯
他顺势一摸,竟摸出了一张一百块,背面同样贴着一张便利贴,这次写了两行字——
多出的是利息
不谢!
那笔锋处所晕染的黑水墨可见落笔时的匆忙。
王骁歧牵了牵唇,将两张纸平整地一道夹进了书中。
周邺看他一来就一直低着头,以为又是那些女生偷偷往他课桌里塞的情书小纸条之类的,不禁为自己叹了口气,既生瑜何生亮啊!还他妈做同桌,害他原本耀眼的光芒都被老王掩盖了,作孽啊,作孽哟。
班上有人在早读,有人在闷声低语讨论着昨天的事,过了会儿林淼咋咋呼呼地出现了,她是从教室后面推门而入的,把最后面的给吓了同学一跳,而她自己也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走到座位,一坐下就伸手推了推许意浓,神神叨叨地,“你,你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许意浓目光从书上移开,她困惑地摇头。
林淼调整好情绪,凑到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许意浓手中的书倏然一落,倒吸了一口凉气,她难以置信地盯着林淼,惊声噎语,“什,什么?”
之后学校也发布了正式公告,跟林淼所说的相差无几,真相的确是学校学生出了事,而且正是他们高一冲刺一班的学生——那位“三个包子”同学。
她在寒假不幸横遭车祸,因为伤势过重没能及时抢救过来,花一般的生命就此定格在了十六岁,这件事也把她不济的家庭情况彻底暴露在了全班师生面前。
大家这才知道她父亲早年在外打工落下了残疾,不能再出去揽重活只能靠政府的残疾人补助津生活,母亲成了家中的顶梁柱,她是当地一家文具厂的工人,按工时结算的那种,做多拿多,总是没日没夜地加班,还有一个正在念初中的弟弟,成绩却远不及她,家庭的原因导致她很懂事也早熟,她体恤父母辛苦,经常会利用节假日去私人超市打零工,赚来的钱一边补贴家用一边当自己的生活费,她省吃俭用每天只买三个包子,实在太饿了就多喝水。
因为成绩好,父母一直指望她能出人头地,以后好帮衬帮衬弟弟,谁知这突如其来的一场车祸剥夺走了这个家的全部期盼,老实的父母还没从失去女儿的痛心疾首中缓过神来,就被一群亲戚怂恿着要去孩子学校要一个说法,那些平常不见人影的亲戚们这个时候又一个个化为了正义的判官,带着孩子父母用蛮闯进学校,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口口声声将车祸归咎于校方的问题,一群人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里大吵大闹。
其中一个亲戚硬生生把她母亲推到校领导面前,义正言辞地替她发声,“都是你们学校搞出来的什么末尾淘汰制,让孩子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整个寒假把自己关在房间闷闷不乐,无精打采,过马路的时候才会反应变慢出了车祸,你们学校是罪魁祸首!你们要承担全部责任!”
她一个什么表伯也站出来拍桌跳脚,“告诉你们,你们学校的责任肯定是逃不掉的,归根结底就是你们的问题!你们敢推脱我们就闹到报社去,电视台去,让全市人民评评理!”
教导主任办公室被闹得鸡犬不宁,当即表态:“出了这么大的事学校不会坐视不理,我们在痛惜失去一个学生的同时会竭尽全力在配合警方调查取证。”并安抚承诺他们,学校一定不会逃避责任,会完完整整地给他们一个交代。
经过调查,警方那边首先排除了受害学生的精神问题,虽然从冲刺班淘汰的事情确实给了她沉痛一击,但还不至于引起走路精神恍惚,真实情况是孩子一放寒假就去打工了,那天前往打工地的途中为了赶时间闯了人行道红灯,而正巧肇事司机正常行驶时在手接电话,遇到前面跑出来个人的突发状况注意力被分散,一紧张错把油门当了刹车,最终酿成悲剧。
虽然结果如此,学校方也主动揽下了一部分责任,对学生家属进行了上门道歉,并承担了学生在医院的所有治疗、抢救及料理后事的费用,岂料孩子的亲戚们不认,觉得学校这点赔偿跟一条人命比根本不值一提,他们觉得学校的处理方式过于潦草敷衍,甚至还有人提出要找校长书面签字盖章承诺,让受害学生的弟弟以后免试进入市一中冲刺班,并减免三年所有的学杂费,就当是把原来姐姐的名额赔偿给了他们家的无理要求。
但市一中对此始终持有自己的态度,再三强调这是两码事,不能相提并论,学校也不可能打开这种对其他莘莘学子而言有失公允的口子。
被学校明确拒绝后,这些亲戚并没有善罢甘休,而是继续怂恿孩子父母一连在学校闹了好几天,见校方迟迟不妥协,才在开学那天的晚自习时间,将尸骨未寒的孩子用面包车直接堵在了学校门口,想破罐子破摔地来威胁学校,打算拼个鱼死网破。
学校第一时间召开了紧急校办会,出于多方面因素的考虑,这才对校内的所有学生进行了紧急撤离。
真相大白,大家的心情都异常沉痛,有人开始偷偷抹眼泪,生离死别对于她们这个年龄来说实在太早了,仅仅一个寒假就失去了一个往日与他们坐在教室听课写作业的同班同学,这未免太过残忍,没有人会料到,寒假前的那场大雪后竟会经历一场生离死别,那离开教室前大家笑着挥手告别说的再见却是再也不见。
许意浓望着那空荡荡的座位,也不曾想到,上一次随手给她从校外带的那份蛋炒饭会是她们最后一次面对面,那一句“饭是刚炒的,还热着,你快吃。”竟成了诀别,原来她每天三个包子的背后还隐藏着那样不为人知的心酸,她的人生还未真正开始却已唏嘘落幕,许意浓后悔也自责,自己作为副班长平时为什么没有多关心关心她?她心中五味杂陈,喉嗓也涩然不已,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人生百态,世事无常,你终究不是站在俯瞰芸芸众人的上帝视角,不知道在青春的这趟列车里同行者中谁会先下站离场,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未知的探索者,而这一路,途中有晴有雨,有景有荒,有喜也有悲,它不会一帆风顺,也不会无限颠簸,走走停停中总要付出不同的票值,为一些无可避免的事买单,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后来,全班自发地组织了捐款,不为别的,缘浅情薄,只为同学一场,只是这事很快传开,其他高一的学生也纷纷加入,慢慢演变成了全校师生的行为,学校默认了大家这一自发性的举措,筹得的款项由校领导出面作为代表交予给了学生家长,再次对逝世学生表达出惋惜之情,但家长那边依旧不满意,固执己见地非要学校脱口接受自己儿子日后免试进市一中冲刺班的事,因此校方头疼不已,两方都不肯让步,无奈之下学校打算走司法程序交由法律来审判,可一听要打官司,家属那边又不乐意了,一家人重新向学校提出索要家庭精神损失费,家属安抚费等等要求,折腾了一阵后,最终学校选择退让了一步,附上一笔新的大额赔偿款,这件事才慢慢平息了下去。
如果不是真切发生在身边,这样的事许意浓大概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她觉得荒谬到讽刺,这种原生家庭带来凉彻痛苦的悲哀并没有随着一个生命的逝去而终结,反倒成了另一轮新的开始,无休无止,也许这种经历许意浓无法感同身受,但她能心如明镜的是,有些事纵然你已经努力去改变,却永远叫不醒一群甘愿沉睡的人。
即便后来的日子慢慢恢复跟从前无异,但这件事在许意浓十六岁的心里却印上了深刻的一道,久久抹之不去,她从中参悟出了一个道理。
人性混沌,人情冷暖,终不及自强自爱,一个人真正所能依靠的,永远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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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并不会因为某个人而驻足,它毫无预兆地带来每一天的点点滴滴,也悄无声息地带走了欢声笑语与悲欢离合。
天光破晓,万事终会翻篇,高一的时光在日出日落中平静却又不平静地结束,大家摆脱了高一新生的身份,正式踏入了高二。
和其他学校一样,普通班和分部班在这个阶段进行正常的文理分班,班级重组,而此时的冲刺班早已学完了整个高中三年的全部主要课程,他们的上课模式也相应做出调整,小四门在高一学完后是全面停课状态,因为对于冲刺班的学生而言没必要把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在小四门上,只需要在小高考前花一个月的时间集中冲刺复习一下就行。
冲刺班高二的课程只有语文和英语白天正常上课,理科则分为了两类:普通课程和针对性强化训练课程,主要是这个时候冲刺班的头部尖子生都已开始参加各大理科竞赛,这些学生可以直接翘掉白天正常的理科课程去听专门针对竞赛的强化培训课程,地点在另一所教学楼的特定教室,当然如果有想自己刷题的学生也可以两边都翘掉选择自习,学校同样提供了专用的自习教室,在多媒体教室的顶楼。
所以冲刺班的高二较其他班级而言是既快节奏又相对自由的。
偶尔男生们也会连自习都翘掉去操场上放松一下,因此普通班和分部的学生经常会在正常上课或者晚自习上课期间,透过窗户看到篮球场上冲刺班男生们打球的身影。
随后老师就会冷不丁扔下来一个粉笔,用警告的眼神扫视所有人,“看到没有,这就是差距!你们在上课,人家冲刺班的学生却可以在外面打篮球!你们还在闷头苦学高二的课程,人家整三年的所有知识点早就烂记于心,提前进入了强化复习阶段!你们在不知不觉中就跟他们的起跑线越拉越远,这还只是我们学校的,省内又要多少个重点高中的冲刺班?多少像他们一样或者更优秀的尖子生?高考区区一分!在全省就意味着几百个名次。”
老师越说表情越凝重,“再不好好读书,以后你们的差距会越来越大,现在还只是论成绩和排名,以后就是职业与人脉,乃至整个人生,所以与其坐在这儿眼巴巴羡慕他们,不如静下心只做认准四个个字:努力吃苦!你们要永远记住: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听到没有?!”
那天是个多云,整个学校笼罩在一片灰蒙蒙中,就跟教室里刚刚发生的一切让人提不起精神,看不到希望,自古忠言都是逆耳的,老师的话不好听却非常现实。
江晋当时作为讲台下的一员,望着篮球场上那道最瞩目的身影,他无拘无束地奔跑着,投进球后被伙伴们围在中间一拥而上,他们撞肩击掌,每个人势在必得的王者神情,连笑容里都自带着风发的傲气。江晋在老师的话中开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跟他们隔着的不仅仅只是面前的一扇窗户,一座教室,一片篮球场,而是隔了一个他迄今为止都难以企及的世界,王骁歧跟许意浓那无时无刻不同时出现在一起的名字也赤裸裸地向他揭示着一个真相,他们才是相同世界的同类人。
突然江晋手中盘旋的笔一落,在原本干净的课本页面上划出长长一道,他垂眸看着那道滑痕,就像看到了十班和一班的冗长距离,纵然他可以选择视而不见,可并不能改变这抹都抹不掉的事实。
下课后,范亦诚屁颠屁颠地跑来跟他放口风,“林淼刚发短信跟我说,许意浓五分钟后会跟她去小卖部,我们一会儿掐准时间可以在楼道里制造偶遇。”
可朝窗而坐的江晋听完依旧毫无所动,范亦诚跟他勾肩搭背,“喂,再不走可就遇不上了。”
彼时王骁歧一帮人已经结束活动,拎着衣服从篮球场打道回府,他们边走边互相扔球接球,乐此不疲,有人偶尔也会做几个空手投篮的动作在王骁歧面前班门弄斧,被他一个抬脚踹走,他们笑着闹着,举手投足都是青春该有的模样。王骁歧还是穿着那件黑色篮球服,在人群中永远独树一帜,外套被他随意勾放在臂肘,他走在一众人的最前面,像是自然而然形成的排位,影影绰绰。
蓦的,天幕中堆积许久的云丛被拨开,粼粼之光兜头照落,洋洋洒洒地川流在那片欢声笑语中,云层悄然离境,一道道光束在为首的少年脚下绽放,一时竟叫人分不清是他行走的光晕中,还是那片光亮就为他而明。
他似向阳而生,又如逆鳞而上。
范亦诚的声音不绝于耳,江晋聚了聚神,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轻轻从他的勾搭中抽出了身。
范亦诚一愣,只听他道。
“不去了,就这样吧。”
第44章
通常上强化培训的学生要么是准备在竞赛这条路上一头扎到底的,要么是打算日后在各大高校的自主招生中一展拳脚的,许意浓就属于后者,她虽然在全校排名第二,但并不是那种特别适合走竞赛的学生,她已经分析过历年来整个C市走竞赛保送的录取率,本省作为全国高考大省,各大高校每年给予省内保送的名额本就不多,再瓜分到下级各个市辖区,更加屈指可数,难上加难,像表哥那种能打进奥赛国家队的放眼望去整个C市都寥寥无几,更别提她跟表哥之间还隔着个王骁歧以及其他市辖区的尖子生、全市勉强撑在前十的水平了,她觉得相比走竞赛,自己更适合自主招生,而且以她稳居全校第二的成绩,AB大自主招生的名额非她莫属。
不过在填报参加竞赛的时候,班主任看着她空白的填报表说,“成绩不如你的都报了,你为什么不去试试?”
于是在她的怂恿下,许意浓随便勾了一个表上排第一的数学。
就这样,许意浓开启了在冲刺班教室和强化培训教室游走的日子,而差点跌出冲刺班的林淼并没有参加竞赛,她自知去了也没任何意义,只是没了她在,每次去参加培训许意浓都是形单影只。
参加强化培训的学生除了两个冲刺班的头部学生,还会有几个普通班的适合走竞赛的优秀学生,培训教室跟自己班教室也不一样,没有固定排位,大家都是打乱随意坐,巧的是,曹萦萦每回都跟在一班教室一样,人一到就往王骁歧前面一坐,偶尔也会给他和周邺一人带一瓶饮料。
明眼人早就心知肚明,给周邺带饮料只是幌子,人家实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有天晚自习培训班也开了课,许意浓习惯性地窝坐在角落,王骁歧还没来,周邺先来了,曹萦萦跟他前后脚进的教室,又是熟练地往他座位旁亭亭一立,她大大方方地给周邺和他旁边的桌面送上一瓶蓝色尖叫。
周邺看着桌上的饮料左顾而言他,“哎呀,怎么又破费了啊?”
曹萦萦笑意盈盈,“没有啊,正好去了趟小卖部嘛,不知道这口味你们喜不喜欢。”
周邺礼貌地笑笑收下,“可以的,谢谢啊,有心了有心了,下次我跟老王回请你。”
曹萦萦明眸皓齿,嗲得一如既往,“客气啦。”
许意浓当时正在刷题,后面坐着俩普通班的学生,大概怕被冲刺班的学生碾压,每回坐得位置比许意浓更不起眼,两人的说话声时不时传来。
“你说曹萦萦跟王骁歧成没成?”
“成没成不知道,但全校还真找不出比这俩更完美养眼的组合了。”
“瞎说,许意浓跟江晋也……”
话没说完就被同桌猛推碰了一下,对方朝她们前面的座位努努嘴,那人立刻吃了口空气,牢牢闭上了嘴。
而此时,许意浓手中用着的水笔突然写不出来了,她抬手甩甩晃晃再在草稿纸上画了画还是一钝一钝的,眼下题目已经演算了一大半了,这不由让她心生烦躁。
拆开笔身拿出笔芯一看,明明还有一大截墨呢,搞什么飞机?
她往笔头哈了几口气,再甩甩,可这笔就跟中了邪似的跟她较上了劲,怎么都写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于是许意浓把厚实的习题册垫在草稿纸下面,再将笔头死死按在纸上加大手道来回胡画,试图把卡住的笔墨给逼出来。
突然,她听到很轻微的“啪嗒”一声,那子弹头的水笔走珠在与纸张的摩擦中弹蹦了出去,紧接着,黑色的水笔墨从那个小缺口里狂冒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攻占了她的草稿纸,书本和手。
坐她旁边的人发现后手忙脚乱地给她递送去纸巾,“你笔坏了啊?”
“谢谢。”许意浓接过纸巾先把习题册一把推走,再用纸巾包裹住那还在源源不断涌冒墨水的笔芯,而后擦拭着被自己搞得一团糟的桌面。
一班的同学见状纷纷站起来凑过去帮忙,有的帮许意浓擦桌子,有的帮她拿开习题册,只有曹萦萦跟她同桌事不关己地坐着,还有说有笑地以旁观者的姿态像看戏般望着狼狈的许意浓。
周邺用两支笔像筷子一样夹着那只罪魁祸首的笔芯将之扔进了前面垃圾桶里,许意浓在原地擦着手望着被一滩墨水浸黑了题目的习题册,第一反应就是今天刷的题都白做了,耳边则是被同学规劝着去洗手的声音,有人说,“册子有几页是废了,回头你再跟老师申请一本新的吧。”
人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缝,许意浓今天可算深有体会。
洗手间里,水池的龙头哗哗开着,手上的黑墨水她用肥皂加洗手液搓洗了半天都没能清除干净,越洗不掉越想洗掉,可越洗不掉越焦躁,前方的培训教室明亮如旧,还能看到老师在讲台上挥斥方遒,来回走动的身影,蓦的,她将水龙头一关,离开了洗手间,却是朝着跟那个教室完全相反的方向。
许意浓没再回去,而是独自来到多媒体教室顶楼的自习教室,那里面已经有三两个跟她一样翘了培训课来自习的学生,不过都是二班的,许意浓只脸熟,但不认识,她推门进去时那几人还在低头认真刷题,根本没有因为她到来弄出的动静有丝毫分神,这在外界一直有个说法:市一中冲刺班的学生,一旦他们进入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境界,除非是地震着火,不然任谁去打扰都很难让他们抬一下头。
许意浓来到自己常坐的那个位置,从抽屉里拿出平常留下的试卷集和笔,随手抽了一套数学卷,扫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开始刷了起来,时间一到,她放下笔,望着没能完成几道压轴题的最后一问,一股挫败感直涌心头,就这水平怎么去参加数学竞赛?
她愤懑地扔下手中的笔,心里怪着自己,“打肿脸充胖子!”
今天诸事不顺,她扣上卷子站起身,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外面透口新鲜空气,因为本身就在多媒体教室的顶楼,她顺着楼道继续往上走,直接来到了天台。
这是全校最高的楼了,她靠在栏杆上,极目远眺着视野范围内的C市,不禁冥想,在它安静美好的背后又有多少人在为学习、生活、家庭奔波忙碌,他们快乐吗?
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的长发吹得肆意飞舞,耳边都是呼呼作响的声音,脸颊也被吹得麻木,她突然就有一股想放声大叫的冲动,在这里释放自己,一定很爽吧?
她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一刻属于自己的宁静,她一直紧绷的神经也难得有了一丝松懈的机会,如果有大把的时间,她愿意沦陷在其中,可这种状态只不过维持了数秒,她就被一阵笑声激得猛然睁眼,整个人吓得陡然一僵,循声望去,发现天台的上面还有个高高的站台,那里赫然立着个人,他背着月光,只能看到一个高瘦的轮廓,还有指尖那忽明忽暗的一点红。
那人像在俯视她,继续低笑,声音却异常熟悉,“水农哥挺有雅兴,晚自习来这儿赏月。”
许意浓听着他的调侃,也不紧不慢地接话,语气承让,“哪有此支妹好兴致,直接蹦上天台顶端闷声做法。”
两人依旧一言不合就开杠,王骁歧既没恼也没回嘴,只是含了几口烟再顺风呼出,末了重新低头看她,“要不要上来看看,这里风景比下面更好。”
许意浓环抱着双臂,口是心非,“上面有烟味。”
王骁歧徒手掐灭了烟头,“现在没了。”
他有在认真邀请她,许意浓听得出来,于是她抬步,小心翼翼地上去。
那座站台的楼梯是旋转的铁杆,踩上去就有一股锈迹味扑鼻而来,而且就那么细细一根,一旦踩空就会掉下去,许意浓其实还是有点儿恐高的,她走了一半脚开始不受控制的哆嗦,上面的王骁歧则往下走了几步,两人同时踩在上面不免一沉,许意浓生怕这铁梯老化到不结实,万一承受不了两人重量断了怎么办?她紧抓着扶手,也顾不上锈不锈的了。
“继续走,别往下看。”王骁歧教她。
许意浓照他的话又往上走了几步,直至两人在中间相遇,他朝她伸出手臂,却没有摊开掌心,他的声音和风一道灌进她耳中。
“恐高的话,可以搭着我。”
许意浓犹豫了三秒,最终伸出手搭上了他的手腕,虽然隔着他的衣服,但时间仿佛就此陷入慢动作回放般的频率,她在他的带领下一步一步走上了那站台的顶端。
更清晰的星空和更广阔的C市乍涌至眼帘,许意浓不由自主发出喟叹,“还真跟下面不一样。”
王骁歧站在她身边,也俯瞰着脚下的一切,只给她一个毫无瑕疵的侧脸轮廓。
许意浓可以清晰地听到他们两人呼吸的交错声,站得时间越久她仿佛越不会正常吸气了,她缓了缓,开口打破沉默,“你怎么……”声音却是哑的,她清嗓重说,“你怎么在这儿?”
真是可惜了培训教室里那瓶特意为他准备的尖叫了。
王骁歧手往漆迹斑驳的铁栏杆上随意一搭,并未正面回答,“你不是也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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