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升麻
小金乌憩在书房外桂花树的枝头上，听着戚峰向段怀瑾禀报叶秋的生前事。
“属下查到王妃在嫁给王爷之前，叶府曾遣散了一大批的仆人，现在那些人已经被属下找回来了，曾是王妃落霞院的下人说，王妃在叶府受宠都是叶家人营造出来的假象，叶老爷和叶王氏根本没有真正宠爱过王妃，叶府中更是无一人知道王妃的真实喜好，所以置办的物品都是按叶夏的品味来，并且还是叶夏挑选之后才送到王妃那里去的。”
段怀瑾越听越愤怒，咬牙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叶夏小姐虽然会经常送王妃东西，但要么是她不喜欢的，要么是小姐不能用的，但传出去却都变成了叶夏小姐疼爱胞妹的表现，属下还查到，叶夏小姐曾送给王妃一只叽叽喳喳的八哥来打扰王妃的修养，后又因为自己的八哥不说话，又把王妃的那只要了回去，并且后来还看中了王妃的小红鸟，也是不管不顾的要了回去。”
“好，真是好的很，这说谎的技术连本王都骗过了，还有吗？”
“王妃及笄之前曾和叶夏小姐一起去给王妃的外祖母贺寿，但当时王妃穿了一件极不合适她的衣服，不仅花色不适合她，连尺寸都大了，但是穿着同款的叶夏小姐却刚刚好，这事当时还引得在场的宾客嘀咕不已，明明是王妃的母亲叶王氏的偏心，但事后却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王妃没有品味，这事王爷也是一问便知。”
戚峰一边回禀，心中的愤怒同样不少，他竟不知王妃在叶府时过得竟是这样的日子，都怪他之前的那次调查没有调查清楚，才害得王妃被王爷误会，才害她之后继续承受别人的误解。
“那你之前为什么没有调查出来？”段怀瑾冷冷的质问戚峰，眸中闪烁着杀气。
戚峰知道自己办错了事，因此并没有辩解的意思，磕头道：“属下知错，属下愿领责罚。”
“自己去刑堂，如果能活着回来，我就宽恕你。”
戚峰脸色一白，知道自己这回是凶多吉少了，但谁让他之前没有调查清楚呢？
第二天，厉王府扬起了白幡，不到一个时辰，厉王妃去世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东宫，年幼的太子望着宫外的天空有些怅然，他没想到那个温柔如水、端庄典雅的厉王妃就这样没了，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她吃了鹿肉来向他道谢的样子，可惜如今鹿肉还有，而她却不在了。
而叶府听说厉王妃去世的消息也是一惊，叶博荣和叶王氏两口子慌了神，他们大女儿叶夏前不久才说已经换回了身份，那现在身死的那个是谁？
“镇定一点，不管死的是夏夏还是秋儿，我们身为父母的都该去一趟。”叶博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叶王氏六神无主，语气焦急的道：“可万一要是夏夏怎么办？她身子一向都好，怎么会出事呢？”
“说不定是秋儿呢？按照刘太医之前的说法，她的日子确实差不多了。”叶博荣眼神闪烁的道。
“但她现在已经不是王妃了啊，你听清楚消息了吗？死的是厉王妃，如果是她，那夏夏呢？她现在又算什么？”
叶王氏现在心急如焚，但是话里话外真正担心的却只有叶夏一个，她既怕死的是叶夏，又怕以厉王妃的身份去世的是叶秋，如果是叶秋的话，那叶夏又该如何？他们所有的希望不都落空了吗？
总之，他们从头至尾就没想过另一个女儿叶秋会是怎样？
潜伏在叶府的暗卫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在他们起身准备去厉王府的时候，暗卫已经提前到了，并将他们所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回禀了段怀瑾。
“好，早知道他们如此偏心，却不知已经偏心到了这个地步，真是好样的啊！”段怀瑾咬牙切齿的道，桌子已经被他拍出了一个裂缝。
“现在他们正在赶来王府的路上。”
“等他们来了，就直接带进来。”
“是，王爷。”
叶博荣和叶王氏从王府门口下马车，看着声势浩大的葬礼，又惊又怕，在下人的邀请下颤抖着双手走了进去，然而越走越不对劲，他们不是应该先去灵堂吗？怎么来到了后院？
直到下人们打开一个院门，他们才发现被关在里面的狼狈的叶夏。
叶王氏一惊：“夏夏，你怎么在这儿？还好不是你，还好不是。”
但惊喜过后随即就是尴尬和疑惑不解：“这么说来灵堂里的是你妹妹？但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儿？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叶秋她怎么以王妃的身份下葬？王爷这样又置你于何地？”
“娘，你别说了。”叶夏苦笑一声，“我错了，王爷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原本把我的身份换回来只是王爷为了气叶秋而已，现在叶秋真的被我们气死了，王爷就那我开刀，爹、娘，不仅是我，王爷他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叶博荣和叶王氏大惊，转过头一看果然带他们进来的下人已经离开了，而且院门被关的死死的。
“他怎么敢？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叶秋爹娘啊！”叶博荣大惊失色。
“爹，认命吧，王爷已经查清当年的事了，包括我们是怎样虚情假意的对待叶秋，包括是怎么逼她去替嫁的，王爷他正因为二妹的死亡而悲伤，哪肯饶恕被他认为是真凶的我们？”叶夏嘲讽一笑，眉目间早已没了当初的精气神。
“他难道还想治我们的罪？以什么名义？我是叶秋的爹，不管我对叶秋做了什么，就算当初假意宠爱他，厉王他也无权过问吧！”叶博荣心虚的为自己辩驳。
叶夏直接打破他的幻想，平静道：“光是替嫁这一重罪就能让我们身首异处了，还有爹，你敢保证你没有贿赂官员吗？你敢保证你交齐了商税吗？”
叶夏每问一句，叶博荣的脸就黑一层，到最后已经瘫坐在了凳子上。
“王爷不想承认他才是害死二妹的人，就必须要找一个罪魁祸首，而我们，就是除他之外的害死二妹的真凶，他不可能放过我们的。”
说完，三人都灰白了脸色。
第756章 替身妹妹
“王爷，秦府的人来吊唁了。”
“秦府？谁？”段怀瑾面露疑色。
“是秦尚书的孙媳妇王嫣然，王妃的表姐。”
这个名字段怀瑾有些印象，是下属回报中当年为数不多的对叶秋好的人之一，因此他的脸上也稍稍露了温色：“让她进来吧。”
王嫣然在王府外等候，脸色非常不好看，眼睛红红的，像是整个人都快倒下一样，她的丈夫秦庭扶着她，脸上一片担忧之色。
“怎么会呢？怎么会这么突然呢？”王嫣然嘴里喃喃的道，“肯定是他们，他们肯定又对不起她了，又让她伤心了她才会这么年轻就去了。”
“你不要随便臆测，情绪太波动的话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秦庭担忧的看着她。
“我怎么能不随便臆测？当初在西山狩猎的时候，厉王和叶夏就如此大胆，肯定是他们又做了什么事，不然为什么我每次递帖子都得不到回信？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让我见叶秋？”
“别激动，事实已经如此了，咱们再多说也没什么用，就算厉王做错了什么事，咱们还能质问他不成？他如今是摄政王，别说他这是宠幸叶夏，就是他废了叶秋令立新妃也没人会说他什么，你得为咱们的孩子和岳父岳母他们着想，没必要现在得罪厉王。”秦庭娓娓劝道，心里也在为那个从小病弱的姨妹而可惜。
“秦公子、秦夫人，我们王爷请你们进去。”王府下人的到来让王嫣然停止了对秦庭的辩驳，憋着一股气走进了令堂。
见到叶秋就那么安详的躺在棺材里，两边的下人为她烧纸哭泣，王嫣然瞬间就掉下了眼泪，哀伤的站都站不稳。
段怀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王嫣然伤心欲绝的一幕，心里暖了暖，虽然叶家人不爱叶秋，但至少这个表姐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关心。
“厉王殿下。”王嫣然强忍住心中的愤恨行了一个礼，虽然压制住了，但脸色依旧不好看。
“你们去祭拜她吧，相信她会很开心的。”段怀瑾看着未盖盖的棺材里的叶秋有些痴迷的说。
王嫣然不想在叶秋的灵堂前与厉王起冲突，便忍着不说话，等拜祭完之后终究还是忍耐不住了，她一向温和的眼神变得锐利了许多：“厉王殿下，臣女就几句话想问问王爷，王爷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秦庭闻言微微叹了一口气，即便知道王嫣然接下来的举动很可能得罪厉王，很可能为秦家和王家带来灾难，但他还是没有阻止她，有些事不弄清楚就是内心一辈子的疙瘩，现在嫣然怀着孕，更是不能多费心神，也许说出来就能好些。
“去侧厅吧。”早在让王嫣然进府的那一刻，段怀瑾就猜到她应该不会轻易放弃，“有什么话现在问吧。”
“厉王殿下，表妹她什么时候去世的？又是为什么去世的？和你有关系吗？她的奶娘和丫鬟呢？为什么一个都不在？”王嫣然开口就是几句咄咄逼人的话，问的她的丈夫秦庭心惊胆战。
但出乎意料的是厉王并没有发怒，而是一脸的愧疚和愤怒：“秋儿她昨天下午走的，走时已经安排好了她的奶娘和两个丫鬟，所以她们都不在，至于她走的原因，你要怪就怪本王和叶家人吧！”
“是因为王爷爱上了叶夏所以让表姐悲痛病逝的吗？”
“我没有爱过叶夏，你不要胡说。”段怀瑾怒视她。
“不爱？”王嫣然冷笑，“王爷既然不爱，当初在西山围场的时候为何那副作态？为何公开下表妹的面子？你知道这个京城里有多少人在嘲笑她吗？你知道她之后又有多伤心吗？你知道这之后她好些天都下不来床吗？王爷你现在给我说不爱叶夏，那当初为何那样做？”
“我……”段怀瑾想着当初那件事也是悔恨不已，“我没想伤害她的，我只是想让她吃醋，让她在乎我。”
“所以就用伤害表妹的方式，王爷难道不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吗？难道不知道她每伤心一次都是她的催命符吗？刘太医早就说过了，表妹这样的情形不能情绪太过波动，否则回天乏术，厉王殿下别给臣女说你不知道！”
段怀瑾恍惚不已：“本王真的不知道。”
王嫣然再次讽刺的笑了：“王爷不知道？堂堂一个王爷会不知道自己王妃的身体状况？就算表妹之前隐瞒了你，但这一年多以来表妹就从没有过身体不舒服吗？王爷就从没有给表妹请过太医吗？就从没有过问过一句吗？”
王嫣然的话像一根针一样扎在了段怀瑾的心里，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明明后来李太医已经将诊治结果告诉他了的，是他没有在意，是他觉得她一切都好。
实际是他相差的，她的身体早已经破败不堪，早已经经不起他的种种折磨，自己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成了她的催命符。
他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如果时光能够重来，他一定好好珍惜，一定不会在肆意猜测伤他的心。
“王爷，民女真替表妹感到不值，为什么她遇见的人偏偏是你呢？”王嫣然无比心痛的道，“民女去陪表妹，就不打扰王爷了。”
段怀瑾整个人被王嫣然说的怔怔的，半天都不知道反应。
叶秋看到王嫣然，驱使着小金乌飞到了灵堂前，冲她啾啾的叫着。
王嫣然神色一怔：“小红鸟？你也来了，你也是舍不得你的主人吗？”
“啾啾。”小金乌飞到了她的肩膀上，自鸟爪上输送了一道灵气护住了她的肚子。
“咦？”王嫣然狐疑的摸了一下肚子，她刚刚感觉肚子暖暖的，是错觉吗？
“怎么了？”秦庭担忧的看着她。
王嫣然摇摇头：“没事，我们回去吧。”说完，她又看向小金乌，“小红鸟，你要跟我走吗？”
小金乌围着她飞了两圈，最终停在了棺木上。
王嫣然叹息一声：“有你陪着表妹也好，她知道你这么衷心，一定会很高兴的。”
第757章 替身妹妹
段怀瑾从侧厅出来的时候也看到了棺木上的小红鸟，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还从小红鸟的眼睛里看出了冷漠的情绪。
他一定是因为最近太悲伤而精神恍惚了，一只小鸟而已，就算念主，也不会有其它的感情的。
他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想到了刚才王嫣然的质问，也想到了现在被他关着的叶家人。
叶博荣一直瘫坐着，连嘴唇裂了都不知道喝茶，至于叶王氏就只知道抱着叶夏哭，直把人哭得心烦不已。
三人面如死灰，却没有一个人有想要逃跑的想法，因为他们知道，厉王是不会让他们逃的。
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三人被吓了一跳，然后看着冷着脸走进来的段怀瑾，心中的惧怕就更甚了。
“厉王殿下。”叶博荣强忍着害怕道，“草民能出去祭拜自己的女儿吗？”
段怀瑾嘲讽的看着他：“祭拜？你也配？”
叶博荣脸色更白了，狡辩道：“不管怎么说，秋儿都是草民的女儿，就算草民之前对她的关心不够，但也不算差吧，如果她觉得委屈，为什么生前不说呢？为什么不向王爷告状呢？既然她临死都没有说，说明她是不怪我们的，说明她不想我们因她而受难。”
这是叶博荣刚刚想好的说辞，虽然有一定忽悠的成分，但不得不说有几分道理，如果叶秋真的怨恨叶家人，就该早就揭发的，但她没有，所以厉王就不能处置他们。
却不想段怀瑾根本就不受这一招，他冷笑说：“是，秋儿善良，她不愿意和你们计较，但本王却不能，要不是你们故意营造假象，要不是叶夏一直欺骗本王，秋儿她不会就这样带着痛苦而终。”
听他这么说，叶夏忍不住了，高声道：“王爷，真的只是我们的错吗？难道王爷你就没有错吗？我说什么你就信了？真正的凶手是王爷你吧，因为你的不信任她才伤心的，也是你把她发配到乡下庄子里去的，这一切和我们有关系吗？王爷你才是罪魁祸首。”
“闭嘴！”段怀瑾厉声呵斥她，“本王是有错，但最大的错是你们才对，狡辩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我要给叶秋报仇，我要狠狠的惩戒你们以慰她在天之灵。”
看着叶家人苍白的脸色，段怀瑾一阵报复的畅快，他哈哈笑着，眼神异常的狠毒：“让我想想你们最在乎的是什么？权势？财富？健康？”
他每多说一个词，叶博荣、叶王氏和叶夏的脸色就多害怕一分。
“哦，对了，你们家还有一个小儿子吧。”
说到叶志行，叶博荣彻底急了：“王爷，志行他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从来没有对不起他的二姐啊！”
“哦？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可我查到的消息却是你们在逼迫秋儿替嫁的那一晚，他就在窗外偷听呢，明知道他的二姐可能去死，却从没想过阻止，明知道他的二姐这些年来在叶府过得并不好，也没有关心过一句，他这叫无辜？”
“可是他没有害过人啊，他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一切都不过是我们大人的注意罢了，请王爷饶了他。”叶博荣跪下，不停的在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