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决定登基 第33章

作者:清淮晓色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等一等。”一旁的武思鸿突然打断了叶修文的话,“我这里倒有一首,你们看看。”

  “寒魄霜辉冷,气宇碧霄宽……”刘氏族长低声念道,“倒真是不错,至少……”

  他后半句没说出来。

  ——至少远胜出这首《中秋旅怀》!

  叶修文默念到最后一句,也是一惊:“这……这未免太狂了!”

  垂览世间事,天下仰头看。

  这最后两句写的是月亮,又何尝不是写诗的这个人?

  他情不自禁地抬眼向人群中扫了一眼,一群人脸上带着紧张的神色,不安地注视着屏风。

  很难想象紧张至此的一群人,能写出这样高妙的句子。

  刘氏族长禁不住感叹道:“这两句有燕章公之风!”

  燕章公指的是有天下名士第一人的裴燕章。这句称誉一出,刘氏族长就知道不好,赶紧闭嘴,却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武思鸿已经道:“你说的是,我以为这篇堪为魁首。”

  叶修文心里还是觉得这首诗有点狂,但是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因个人喜好判定——毕竟如此出众的一首诗,能写出来的必然也是英才,值得重点培养,于是也道:“不错,刘兄,你怎么认为?”

  不多时,屏风再次开了。

  台上所有人的目光顿时紧紧盯了过去,谢云殊也不例外。

  他心想如果不是有一位天降文曲星能压他一头,首名再落不到他头上,那建州刘氏作弊未免也太过分了。

  文人大儒当然不可能扯着嗓子喊,一旁的书童接过诗笺来,高声道:“经刘公、叶公、武公共同评判,三名是《中秋灯台赏月有感》。”

  紧接着他把第三名的诗高声念了一遍,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万一哪个不服争吵起来就不太好了。念完之后,书童又高声朗读了一遍三位大儒的评价和肯定。

  这样一来,就算有人仍然不服,也不敢公然嚷出来。

  “第二名《中秋旅怀》!”

  这首诗被念出来的时候,台上一个月白锦袍的年轻人就愣在了那里。

  他旁边的书生知道他写的正是《中秋旅怀》,连连拱手,歆羡道:“朱兄大才,小弟敬服!”

  书生没恭维两句,突然注意到这位朱兄脸色发青,像是死了爹妈一样,压根没有半点喜色,手尴尬地顿在空中,低声问:“朱兄,这首难道是同名?”

  台上的人纷纷望过来,朱正锦脸色变了又变,明知道这一站出来可能是笑话,但还是举起手臂,高呼一声:“且慢,学生不服!”

  一群人满头问号地看过去,屏风后的武思鸿已经不耐地问:“你是何人?”

  朱正锦咬了咬牙,拱手道:“小子朱正锦,这首《中秋旅怀》正是小子所作!”

  武思鸿满头问号:“你有何不服?”还不等朱正锦回答,他就猜出了什么,差点气笑出来:“你觉得该给你魁首才能心服不成?”

  台上台下顿时大哗。毕竟读书人讲究一个颜面,朱正锦的诗虽然好,却也没有到了能把魁首那首《观月》压下去的地步——何况大家都听了,方才刚念完魁首那首诗,写的是真的高妙——就是狂了点。

  朱正锦被无数眼睛紧盯着,嘲笑声仿佛近在耳旁,手心里都是汗水,却只能硬撑着。

  他是建州刘氏力捧起来的才子,早就知道这次的魁首该是他的。只要一朝扬名,来日锦绣前程唾手可得,如今好端端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自己居然掉到了第二,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马上要被刘氏放弃了?

  他原本家境极好,要不是家道中落,也不至于要依附刘氏,心心念念只等着一个重新出人头地的机会。错过了这一次,就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了。

  所以他必须得再搏一把。

  “笑话!”武思鸿大怒。

  “《观月》是我写的。”一个非常清润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众人下意识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见了一顶非常眼熟的幂篱。

  谢云殊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问朱正锦:“你有什么不服?”

  作者有话要说: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陋室铭》

  对不起我拖了小谢后腿,他真的很有文化,没文化的是我。

  谢云殊的诗句化用自《中秋夜君山脚下看月》

  [ 唐 ] 无可

  汹涌吹苍雾,朦朣吐玉盘。

  雨师清滓秽,川后扫波澜。

  气射繁星灭,光笼八表寒。

  来驱云涨晚,路上碧霄宽。

  熠耀游何在,蟾蜍食渐难。

  棹飞银电碎,林映白虹攒。

  水魄连空合,霜辉压树干。

  夜深高不动,天下仰头看。

第37章 野望 ·

  谢云殊涵养很好, 没有讽刺手下败将的习惯,他是当真认认真真在问朱正锦到底有哪里不服。

  然而这句话落在旁人耳中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武思鸿一愣,旋即大笑道:“好!果然有‘垂览世间事, 天下仰头看’的傲气!”

  在景曦心里,武思鸿是她压根没听过名字的小角色。但在建州当地, 武思鸿就是博学宿儒。

  他这一句赞叹出来, 朱正锦脸色顿时更惨淡了。

  朱正锦勉力定神, 不再去看武思鸿,转向谢云殊:“在下朱正锦,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兄台当不起。”谢云殊淡淡道。

  他一看朱正锦的头发用发冠束起,就知道对方肯定已经及冠。谢云殊今年年方十七,比对方年纪小,当然不能被称一声兄台。

  紧接着他又补了一句:“是否以真面目示人,与你何干?方才你说不能心服,有何处不服?”

  谢云殊刻意忽略了朱正锦对他姓名的发问。

  这两句话连起来毫不客气,朱正锦本性也极其矜傲,闻言心火上涌,好不容易维持住温润有礼的姿态, 道:“在下一点浅薄之见——《易传》有言,地中有山, 谦;君子以裒多益寡,称物平施。”

  朱正锦道:“《观月》虽妙,却失于谦和,不合君子之道。”

  台上顿时有人笑出声来。

  谈诗论文, 再论什么太过傲气,有失君子之风, 那将一众性情狂傲,名传千古的文学大家放在哪里?

  刘氏族长的脸色宛如被泼了一碗墨上去,心想族中怎会扶持这种人?品行有亏不提,居然还不是个能拿得起放得下的!

  谢云殊:“……”

  他是真的无话可说,面前这个人显然就是输不起,才会胡搅蛮缠。谢云殊自持身份,对方胡搅蛮缠可以,拉着他一起不行。

  他原本还想,如果《中秋旅怀》真是对方亲手所作,那至少他还有文采尚佳这一个优点。但再好的文采,也及不过对方行事做派太过难看。

  谢云殊不再多话,看也没多看朱正锦一眼,只朝着屏风后一礼:“多谢三位先生抬爱,不胜感激。”

  说完这句话,谢云殊转身就要走。

  他下意识一挥袖,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穿的不是平日的飘逸广袖。又状似无意的收回手,径直就要离开。

  “……”

  长桌前的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谢云殊往台下走,屏风后的刘氏族长三人也愣在原地。

  “留步。”刘氏族长起身唤道。

  刘氏族长还是要脸面的,最终顺应两位好友的意见,将《观月》评为第一。这样一来就不好给族中交代,他早就暗自决定,只要这个魁首没有什么大的差错,就能够以爱才之名将对方收入门下,到时候一样可以将他收拢为建州刘氏的人。

  既然都是建州刘氏的门客,出风头的到底是哪一个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不但顺应了事实,还能给族中一个交代。

  他的盘算堪称完美,然而没想到的是,一切根本没来得及进行到他慷慨收徒、对方喜出望外痛哭流涕的阶段就戛然而止。

  谢云殊果然停步回头:“先生何事?”

  不待刘氏族长开口,谢云殊就善解人意地先把话说完了:“《观月》不过游戏之作,难登大雅之堂,魁首愧不敢受,至于文集之类,家中长辈管束甚严,只得拂先生好意,将此殊荣转赠第三名。”

  此言一出,第三名《中秋灯台赏月有感》的作者顿时大喜,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馅饼从天而降,砸在了自己头上。

  谢云殊微微颔首,紧接着继续往台下走去。

  朱正锦呆立在原地,一时间像是被从上到下浇了盆冷水。怨恨如同藤蔓般从内心深处攀爬出来,他甚至顾不得失态,高声道:“为什么!”

  “你既然不在乎首名,为什么要来灯台!”

  谢云殊淡淡道:“做完了诗,其中乐趣于我而言就尽了,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不过如此。”

  愕然的刘氏族长再唤他,他也不回头了。

  守在灯台边上的刘氏家仆不知该不该阻拦,但谢云殊一步步走得极为从容,天生自有一种大家风范。家仆一时为他的气度所慑,竟然也不敢妄动,任凭谢云殊一步步走下灯台去了。

  景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茶摊起身过来,一袭黄衫的刘三小姐不知跑哪里去了,护卫们隐匿在人群中不见踪影。

  她非常自然地顶着台上台下无数目光,走到了谢云殊身侧,牵上他的手,问:“做的不错,要去喝杯茶吗?”

  谢云殊:“……”

  他没有景曦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理直气壮从容起来的本领,虽然表面上八风不动,其实他并不喜欢被人紧盯着。

  第一美人的名声为他引来了无数追随者,随之而来的就是几乎片刻难得的清净。

  他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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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殊原本以为景曦会接着带他在灯会上逛,然而刚到人流稍微少了一点的地方,景曦就站定。紧接着不过片刻,护卫就赶着马车追了过来。

  “走吧。”景曦笑吟吟道,“带你去承天塔赏月!”

  马车一路从人流中驶出,向着晋阳城北承天塔行去。

  谢云殊本性喜欢清净,他或许因为在公主府里关的太久,想出门接触一下人世间的烟火气,但是从灯台上下来之后,他就又恢复了对清净的热爱和向往。

  景曦赞道:“《观月》写的很好,果然是谢家玉树,庭中芝兰。”

  她说的时候,面上还带着一点促狭的笑。车内狭小,两人坐的又近,景曦的手指几乎已经贴上了谢云殊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