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淮晓色
景曦有点心烦。
她非常讨厌被人暗中窥伺,仿佛随时会从黑暗中窜出一条毒蛇来咬她一口。这种阴森森的作风,总让她想起睿王来。
在京城的晋阳公主府,位于宗亲贵族聚居之地。不要说景曦,就是太子,也不可能用身份强压着左邻右舍通通搬家。
但是在晋阳可以。
景曦道:“去把他们都抓起来。”
旁听的谢云殊满头问号。
——这么直接的吗?
承影倒是很兴奋,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对随在马车后面的护卫低声嘀咕了几句。
黑暗里,有人神情凝重地盯着那辆马车,将声音压到最低,用气声问:“晋阳公主回来了,是不是要回去复命?”
“再等等。”另一个气音几乎低不可闻,“和他们会和之后,一起回去。”
他们目送着晋阳公主的马车从角门里驶入府中,紧接着角门并没有马上合上,一队护卫从中走了出来。
暗处的人对视一眼,心里暗自戒备了起来。
他们之所以没能潜入公主府,就是因为公主府这些护卫警惕性简直惊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巡逻换岗,简直没有丝毫死角。
就连厨房从角门运出去的泔水,守门的护卫都会一丝不苟地检查清楚——这些泔水桶大小高度都是有规定的,护卫会拿长短正好,绑了锋刃的竹竿插\进桶里反复检验,就怕有人在桶里藏了夹层,想要蒙混进出。
连泔水都检查的如此仔细,其他就更不用说了。公主府里一应婢仆,都是晋阳公主从京中带来的,一个个腰牌分明,相互又都认识,根本没有趁公主府买奴婢时混进去的机会。
被派来盯着公主府的暗探头都愁秃了,都找不到一个小小的破绽。
他们深感奇怪,公主府防守如此严密,那当日进入公主府的贼人是怎么进去的?
护卫们出了角门,径直散开来,两人一队,向几个方向分散开。其中一组就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了,还没等这两个暗探应变,就感觉颈后传来冰冷的疼痛。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站到了他们身后,将锋刃架上了他们的脖颈。
“一共九个。”护卫小队长用脚尖指着被五花大绑堵着嘴撂在地上的九个人,“怎么处置才好?”
纯钧先看了一眼小队长的左臂,衣袖破了个口,隐有血色渗出来:“伤着了?”
小队长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没防备那人袖子里还藏了把匕首。”他嫌恶地看了眼其中一个头上青肿的人,“已经打过了。”
纯钧皱眉训斥:“下次谨慎点,万一刀刃上有毒,你这条胳膊就别要了——还有谁伤着了,一起去府中医官那里包扎看伤,不可轻忽!”
府中除了景曦从宫中带来的太医,还有数名医官,专为护卫、婢仆等人诊治伤病。
“是!”小队长应了一声,他知道这个上司虽然态度严厉,却一向待他们很是关怀,府中护卫都很敬服他,“头儿,这些人怎么处置,抓起来审?还是把首级送回去?”
纯钧冷漠地看着他:“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队长连忙闭嘴。
纯钧冷漠道:“没大没小,去领二十记手板!”
二十记手板对护卫来说不痛不痒,小队长在心里放心地松了口气,没敢让纯钧看出来。
“至于这些人。”纯钧道,“公主的意思是,走个过程审讯一下,看看是哪家的,然后……”
他顿了顿。
不省心的属下雀跃地问:“把首级送回主家恐吓他们?”
纯钧看了一眼一个个眼睛发亮,话语残暴的属下,叹了口气道:“绑好送回去。”
他瞥了一眼地上被绑的最结实,额头上还带着青肿伤痕的那个倒霉鬼:“敢在公主府门前动手反抗,打断一条胳膊送回去——你们不准偷偷把他弄死!”
“是!”不省心的护卫们大声应道,“绝不给公主招来祸端!”
晋阳公主景曦在京城里不可一世,夺权的手段暴烈,连带着这些替她做事的护卫们都学到了她的处事之风。纯钧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护卫们轰然应诺,七手八脚地拎起九个被五花大绑的倒霉鬼出去了。
纯钧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在椅子里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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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卫们的手脚很快。
八月十六的清晨,大部分人还没从昨夜繁华的灯会里醒过神来的时候,晋阳数个世家不约而同地收到了一份“大礼”。
——他们派出去盯着晋阳公主府的人,被双手反剪,堵住嘴挂在了府门前。
更可怕的是,守卫府邸的护卫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时候被挂上去的。直到清晨,换班的护卫才愕然发现一两个大活人挂在这里。
其中,建州卫氏的那个探子被打断了一条手臂,等卫二爷亲自从他嘴里将事情经过问的清清楚楚之后,火速赶往正房,禀报了卫家家主。
“他伤了公主府的护卫?”卫家家主掀起松弛的眼皮,用浑浊而锐利的眼盯住儿子。
“是。”卫二爷垂手道,“正是因为他伤了公主府的护卫,才被打断了一条手臂。”
“蠢东西。”卫家家主冷冷地道。
卫二爷大气也不敢出,眼看着父亲一手下压,做了个手势,冷声道:“我们卫家本来就因情势所逼,不得不顺从晋阳公主,何苦在这种小事上与公主悖逆。”
“杀了吧。”卫家家主轻飘飘地道。
一个暗探的生命,对高高在上的卫家家主来说,也不过像是一只小小的飞蛾,手都不用抬就能将之抹去。
卫二爷垂头道:“……是。”
他从正房里退出去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左后方的院子。
那是三房所在,卫三爷近日来有个不成器的儿子饮酒过多,醉时落马身亡,没过两日,那儿子的生母也悲痛过度,一病不起跟着去了。三房连办了两场丧事,连中秋家宴都没出席。
卫二爷突然觉得清晨的风有些冷。
正房里,卫家家主放下手中的漆金拐杖,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威风八面的卫家家主才显露出了些疲惫之态,像是个真正的老人了。
“我百年之后,这些不肖子,哪个能扛起卫家家业,不堕我卫家百年门楣!”
还没等侍从劝慰,他又叹了口气:“还好,我卫氏尚且有喘息之机。”
“而刘氏,是真的危机近在眼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胡萝卜在宋元时期就传入中国了......这是一篇架空文,所以兔子也有胡萝卜可以吃
第39章 收网 ·
昨夜睡下的太晚, 导致景曦直接睡过了整个上午。等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时,日光已经穿过门窗,映在了她头顶的床帐上。
景曦艰难地拥着锦被坐起身来, 扬声唤来云秋。
大批侍女捧着衣衫首饰鱼贯而入,云秋服侍景曦系好了外裙的系带, 才道:“殿下, 门房上传话说, 上午建州刘氏递了帖子过来,想要求见。”
景曦道:“不见。”
“那奴婢就去令人回绝他们。”云秋一边应下,一边招手叫小侍女去厨房传膳, “公主把早膳和午膳一起用了吧……现在该是用午膳的时辰了。”
景曦丝毫不为自己睡过头而脸红,认真思考着中午该吃什么:“本宫记得府里有个会做南菜的厨子?让他挑几道菜做出来。”
云秋道:“殿下可算想起有个会做南菜的厨子了,殿下几个月不吃一次南菜,刘厨子急坏了,昨日奴婢去厨房,他还请奴婢在殿下面前提一句呢!”
“他的手艺不错。”景曦笑道,“本宫平日里不大想吃南菜罢了——也是怪了,谢云殊在襄州长大的,他不是应该吃得惯南菜吗, 竟然也没去点过?”
说完这句话,她就想起来谢云殊处处谨慎的做派, 道:“你派人去问谢云殊要不要加个南菜,他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云秋笑着应下:“殿下倒真是关怀驸马。”
景曦一哂。
她往外一看,看见一盏已经熄了的兔子胡萝卜灯摆在屏风前的书桌上,正是谢云殊买给她的那盏。
花灯店手艺有限, 虽然景曦和谢云殊买的两盏灯花样一模一样,但其实景曦拎着灯的时候就观察过了, 谢云殊买给她的那一盏,兔子的眼睛更红一点,应该是染料颜色略深的缘故。
她心情甚好地摸了摸兔子脑袋。
吃完这顿不知道算是早膳还是午膳的饭,景曦转身去了书房,开始写信。
第一封信给宫中的柔贵妃。景曦在京城时,柔贵妃恨不得天天见她,生怕她有什么不妥又不说。如今景曦远在晋阳,如果不多写几封信,柔贵妃恐怕又要辗转反侧提心吊胆。
她在信里着重提醒柔贵妃,在后宫怎么折腾顾贤妃林昭仪都行,但是千万不要和宫外有什么多余的牵连,尤其是东宫。
一想到距离太子中毒只有半年不到的时间,景曦就格外紧张。她一边试图通过种种细微的影响将太子的危险加重,另一方面又恨不得把“远离东宫保平安”七个字刻在额头上展示给己方。
第二封信景曦写给了留守公主府的湛卢,她在信中授意湛卢,把公主府在京中的产业收拢盘点,定期清查进项,不能她在晋阳扩张权力,结果后院失火没了进项。
说到底,京城才是她要抓紧的地方。
正当景曦提笔踌躇时,值守的珊瑚过来禀报:“殿下,门房派人来传话,说建州刘氏又派人来了,来的是刘氏二老爷和三房的三小姐,还带了大批礼物。”
景曦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刘三小姐刘撷,就是景曦和谢云殊在灯台遇见的那个黄衫少女。景曦还请她喝了杯茶,从这个看上去没什么心眼的少女口中套了点话。
建州刘氏族长是大房,家主却是传说更为精明能干的二老爷,再带上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刘三小姐,这是因为灯台一事心虚了啊!
景曦思忖片刻,还是道:“把他们请进外院,让驸马过去见客。”
珊瑚:“是……殿下是说叫驸马去见?”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反问了一遍。
景曦淡淡道:“是。”
此刻景曦无比想念远在南州的楚枕溪——有他在,景曦何必让不能完全让她放心的谢云殊出面?
但是景曦并不打算亲自出面。
刘氏家主带着三小姐过来,就说明他们是因为灯台一事上门的。
昨晚中秋出行,景曦虽然改换装扮,但那主要是为了融入人群,不是为了瞒天过海。她根本就没打算瞒住所有人,要不然绝不会将那些暗探活着放回去。
她和谢云殊先搅了灯台的局,又把刘氏暗探挂在刘家大门前。虽然后者是一视同仁,并非刘家的特别待遇,但两件事连在一起,刘家大概也有点心慌,这才上门来试探景曦的态度。
驸马出面,是给了刘氏面子。公主避而不见,则足够说明景曦的态度——这个态度不是给刘氏看的,而是给楚卫两家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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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被抓了壮丁的谢云殊一脸茫然地去,一脸茫然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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