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晏央
这味道极淡,是以他们一开始没有闻出来,还是在邹太医的提醒之下,他们才发现,皇后的宫中竟燃着麝香。
令妃闻言,极快地勾了勾嘴角。她今日在皇后的翊坤宫中动了胎气,偏偏皇后宫中被太医们确定点了麝香……这下子,不管皇后再怎么辩驳,她都摆脱不了谋害有孕妃嫔的嫌疑了。
她心中这样想着,看向皇后的目光中却带着不敢置信:“皇后娘娘的宫中,当真点了麝香?臣妾知道,皇后娘娘素来不喜臣妾,可皇后娘娘曾说过,您会将宫中的每一个孩子视若己出。臣妾信了您的话,这才对您如此放心。可如今,瞧着这情形……难不成,您之前说的话,都是假的吗?皇后娘娘,您就这么容不下臣妾的孩子吗?”
令妃的话,简直就是字字含泪,声声泣血。
说话间,太医们已经从香炉中找到了那块含有麝香的熏香。由于麝香含量不大,只在表面薄薄涂了一层,且还用了特殊的法子加以掩盖,哪怕是对熏香精通之人,只怕也不能立马辨认出这味熏香中所含的麝香成分。
事涉皇后谋害怀孕妃嫔,宫中已经有人悄悄溜了出去,找乾隆和太后报信去了。
皇后用一种讥诮的眼神看着令妃:“这就是你今日来翊坤宫的目的?污蔑本宫,说本宫想用麝香害你?简直就是笑话!本宫若要害你,又岂会在自个儿宫中动手?”顿了顿,她又道:“就算本宫昏了头,要在翊坤宫中害你,那本宫又何必免了你的请安,你若是日日来翊坤宫给本宫请安,本宫动起手来岂不是更方便?”
“这臣妾就不知道了,兴许皇后娘娘是想做的更隐蔽一些吧。”令妃冷冷道:“可惜,做过的事,终究是要被人发现的。皇后娘娘谋害臣妾腹中胎儿之事,臣妾会如实告知皇上!”
令妃在翊坤宫中动了胎气是事实,且太医们又在翊坤宫中发现了皇后所点的熏香中含有麝香的成分,无论皇后怎么辩驳,她都别想洗清谋害怀孕妃嫔的嫌疑!
“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在无确实证据证明是皇后娘娘谋害令妃腹中胎儿之前,还请令妃姐姐慎言!令妃姐姐才刚因上回以下犯上来找皇后娘娘赔罪,言犹在耳,令妃姐姐莫非要自打耳光?”婉嫔陈氏忽然开口。
她无子无宠,本是个几不相帮的性子,轻易不掺和宫中这些纷争,不知怎么的,今儿个竟帮皇后说起话来。
舒妃道:“婉嫔说得不错,令妃且别着急,还是等事情查清楚了,再向皇后娘娘发难吧。毕竟,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上回你在还没搞清楚真相的时候就对皇后娘娘出言不逊,皇后娘娘念在你有孕在身的份上,没与你计较,可你也得心里有数。这回,若是你再故技重施,就怎么都说不过去了吧?”
舒妃这话,相当于是把令妃的退路给堵死了。倘若这回查出来真是皇后害了令妃,倒也罢了,倘若又是恼了一场乌龙,那么令妃这个蔑视皇后、以下犯上的罪名,就怎么都逃不过去了。
令妃察觉到了舒妃说这番话的用心,但她只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并没有太把舒妃的话放在心上。上回是她准备不足,反被皇后打了个措手不及,可这回,她不认为皇后还能够撇清罪责。
似纯妃、舒妃这样在一旁看她笑话的妃嫔,并不少。眼下她权力有限,暂时不能动她们,可她已经将她们全部记住了。来日,只要有了机会,她必要让她们付出代价!
这时,门口传来了太监通传的声音:“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就见乾隆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还穿着上朝时的朝服,显然是一下了朝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乾隆眉头紧锁,脸上略带惫态,但当他锐利的眼神扫过来的时候,没有一个妃嫔敢在他跟前放肆。
“朕听说,令妃在皇后宫中动了胎气,皇后宫中燃着麝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令妃原本被人搀扶着坐在了椅子上,一脸虚弱的样子。此时她见乾隆来了,便挣扎着站了起来,朝着乾隆福了福身。她膝盖还没弯下去,就被乾隆一把扶住了。乾隆看着怀中苍白羸弱的女子,纵使心中对她有些不满,此刻也不由软了心肠。
他柔声对令妃道:“你既然动了胎气,又何必拘这些虚礼?好生坐着就是,朕难不成还因为这个怪罪于你?”
“礼不可废。虽说皇上因为臣妾怀了身孕对臣妾有诸多优容,臣妾却得谨守本分,不可因为皇上对臣妾的优容而骄纵起来,失了分寸。”令妃垂着眼睫,伸手拉着乾隆的衣袖,像是一只柔弱无依的小鸟一般,乖巧得让人心疼。
只听令妃道:“这些日子,皇上没有来看臣妾。臣妾独自一人在延禧宫中看着庭前花开花落,每每觉得寂寥之时,就会想,是不是因为臣妾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得皇上不高兴了,皇上才不来看臣妾了。是不是臣妾仗着皇上的宠爱,做了什么僭越之事,才被皇上厌恶了。皇上,若是臣妾做错了什么事,直接责罚臣妾可好?只求您别不理臣妾。”
乾隆听着令妃的话,看着她泪盈于眶,不由叹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因前些日子令妃被太后训斥过后,假称身子不适一事,让乾隆和太后觉得令妃恃宠而骄,失了本分。为了打压令妃的气焰,让她明白到自己犯下的错误,同时也为了给太后和之前被令妃触怒的和敬一个交代,乾隆才连着好些日子没去延禧宫看望令妃。
没想到,他的这个举动,竟会让令妃这般不安,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乾隆将令妃揽在臂弯中,一手轻抚着她的背脊,一手握着她的手,心想,虽说令妃有这样那样的不是,但到底是他喜欢的妃子,如今又怀着他的子嗣,她有什么不足的,日后,慢慢儿教就是了。在她怀孕期间,还是多疼惜她一些吧。
“你别想那么多,朕没有厌了你。你如今是怀着身子的人,忧思于你而言,毫无益处。”
令妃闻言,如释重负:“那就好,那就好。”她抬起纤白的腕子轻轻在脸上一抹,眼角隐有泪光,越发惹人怜爱。
令妃与乾隆之间的氛围是好,周围其余妃嫔们的脸色就不大妙了。令妃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把其余妃嫔变成背景板,其余妃嫔哪怕碍于乾隆对她的宠爱,嘴上不敢说什么,久而久之,心里头又岂会没有怨言?
她们看向令妃的目光都有些不善,巴不得令妃倒霉。
乾隆却是不知道妃嫔们之间微妙的暗潮涌动:“对了,爱妃你动了胎气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连称呼都变成了“爱妃”,乾隆对令妃态度的转变,可见一斑。乾隆眼下对令妃有多怜惜,对疑似害得她动了胎气的皇后就有多不满。
令妃擦了擦眼中的泪,开口道:“回禀皇上,臣妾今儿个本想着,前几日到底是臣妾不是,惹得皇后娘娘不快,这几日臣妾精力有些不济,便在延禧宫中调养着,今儿个精神头好了,很该来给皇后娘娘请个安,向娘娘赔个不是……谁知道,臣妾不过在皇后娘娘的翊坤宫中与其余姐妹们多说了一会子话,便感觉腹部胀痛,人都站不稳了。后来,太医们来了之后,说是皇后娘娘这宫中点着麝香,导致臣妾动了胎气。”
令妃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皇后,似是受了惊一般,又匆匆低下头去:“不过,臣妾觉得,皇后娘娘应该不是这等人,这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吧。”
在乾隆来之前,令妃可不是这么说的。如今乾隆来了,她倒开始扮演起受了伤害还要谅解罪魁祸首的好人了。
皇后觉得无比讽刺。眼前这一幕,在过去,发生过很多次。由于乾隆对令妃的偏爱,以及令妃表演功夫十分到家,每一次被斥责的都是皇后。
可现在,令妃先后得罪了和敬与太后,又有以下犯上、污蔑皇后的先例在,柔弱无害的人设濒临覆灭,皇后倒要看看,乾隆还会不会像以往那般不分青红皂白就信了令妃的话。
乾隆在安抚性地拍了拍令妃的背后,向太医询问:“令妃腹中的胎儿可有异样?”
在得到太医们一致的肯定回答,道是治疗及时,令妃腹中的胎儿并无大碍,但到底受了损伤,在接下来一段时间中需要好生喝安胎药来调养后,乾隆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终于把目光转向了皇后:“皇后,你可有什么想说的?朕嘱咐过你,要妥善照顾有孕妃嫔,你就给朕照顾成这样吗?”
第24章 五合一
皇后听到乾隆的话, 心中就是一凉。原本她还指望着,在经过先前那些事情后,乾隆在处理与令妃有关的事情上, 能够相对公正客观一些, 可到头来, 这一切还是她的痴心妄想。
乾隆平日里总是对她说,她是皇后,是六宫表率,在处理公务之时, 不可感情用事, 不可因个人喜恶而不公平地对待宫中的后妃。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她都记在了心里。可到头来,感情用事的, 究竟是谁呢?
皇后脸上的异样之色, 令妃看到了,乾隆也看到了。
令妃心中暗喜, 皇后处处都好,只是这脾气太硬, 哪怕是对着乾隆也软和不下来, 偏偏乾隆吃软不吃硬,故而皇后才会这般不讨乾隆喜欢。这回, 要是皇后没忍住心中的不忿, 跟乾隆闹起来, 可就有好戏看了。
然而,让令妃感到失望的是,皇后异样的神色只维持了须臾。很快, 她就回过神来,对着乾隆道:“皇上明鉴,臣妾绝对没有要害令妃的心思。”
乾隆点点头:“这一点,朕信。”
在乾隆眼中,皇后虽脾气耿直些,人品还是比较值得信赖的,应当不会使用这种腌臜手段。再说,皇后还特意免了令妃的请安,若是她真要害令妃,令妃都不往翊坤宫走了,她在自个儿宫中点含有麝香的熏香,又有什么用?
“只是,你做事不够细致,让令妃动了胎气也是事实,这一点,你可承认?”乾隆深深地看着皇后:“念在你是无心之失,你向令妃赔个不是,这事儿也就罢了。”说着,又趁机告诫皇后:“作为中宫之主,日后,你行事需得更加谨慎,哪怕是再微小的事,也不可轻忽了去。”
皇后闻言,不敢置信地看着乾隆。乾隆对她的惩罚看似很轻,可若是她果真以皇后之尊向令妃赔不是——且还是当着六宫妃嫔的面,她身为皇后的威信必将遭受极大的打击,日后,她又该如管理后宫妃嫔?自开国以来,后宫之中,从来都是尊卑分明,还从来没有位尊者给位卑者赔不是的先例。倘若今儿个皇后给令妃赔了不是,这必将成为伴随她一辈子的污点。
不过是“无心之失”,尚且如此,若是她有意要对令妃不利,只怕等着她的就是废后诏书了。皇后有些齿冷。
与此同时,倚靠在乾隆怀中的令妃,感受则与皇后截然相反。她觉得,乾隆太过偏袒皇后了些。哪怕乾隆不认为皇后是有意谋害她,可皇后害得她动了胎气,是不争的事实啊!她难受了好一阵,皇后得到的惩罚却仅仅只是向她赔个不是,如此轻描淡写……这在令妃眼中,甚至不能算是惩罚。
不行,她筹谋了好些天,甚至不惜以己身为筹码,想要得到的,可不是这么个结果。况且,经此一事,她埋在皇后宫中的钉子,怕是又暴露了一枚……她的收益,总得高于付出才是!
令妃轻咬下唇,对乾隆道:“皇上,皇后娘娘是否向臣妾赔罪,臣妾并不在乎,因为臣妾心中,自始至终就没有责怪过皇后娘娘。只是臣妾思忖着,此事可一而不可再。有时候疏忽之下带来的恶果,不可估量。宫中的妃嫔们常来翊坤宫给皇后请安,依臣妾浅见,这翊坤宫中,就不该点含了麝香的熏香。这次幸而臣妾无事,下次,若是换做其他怀孕的妃嫔闻了这香,又该如何?”
乾隆闻言,也觉得皇后犯的这错,似乎比他想象中要更严重一些,他正欲开口,再对皇后进行一番思想教育,并适当加重对皇后的责罚,却听皇后身边的心腹宫女芳芷忍无可忍地开口道:“令妃娘娘,您嘴上说着不怪皇后娘娘,实际上却恨不得给皇后娘娘安上百十个罪名,但您可知,今日之事中最该被指责的,其实就是您自己!”
“这香,本就是您给皇后娘娘的!”
诸位妃嫔本以为,皇后这回要在令妃面前栽个大跟头了,没想到,事情竟在此处发生了转折,她们当即打起了精神,想看看这回令妃与皇后的博弈,究竟是谁更胜一筹。若是在以往,皇后多半斗不过令妃,可最近,许是五公主的诞生为皇后带来了好运,许是和敬公主的助力起了作用,总之,皇后在与令妃的交锋之中,竟也能够不落下风了。
对于宫中不服皇后的妃嫔们来说,若是令妃能够狠狠下了皇后的面子,自然很好,可若是反过来,皇后揭穿令妃的阴谋,狠狠教训令妃一顿,她们也是乐见其成的。谁让方才乾隆刚刚进入翊坤宫正殿时,令妃的那一系列做法,实在是太招人恨了呢?
乾隆沉下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芳芷“噗通”一声跪在了乾隆跟前:“回禀皇上,此香乃是上好的沉香,当时宫中拢共得了两块,一块送去了太后娘娘宫中,一块则给了令妃娘娘。”
芳芷这番话语一出,又为令妃拉去了不少仇恨值。近些日子令妃是落魄了,但从前她得宠之时,一应吃穿用度,都是宫中拔尖儿的。但凡得了什么好东西,乾隆总会首先想到她,这也让妃嫔们嫉妒无比。
由于沉香过于特别,经由芳芷这么一提醒,乾隆也想起是有这么一桩事。
“将那块沉香拿到朕的面前来,让朕看看。”
“嗻。”
事情尚未调查清楚之前,其余人要避嫌,便由乾隆身边儿伺候的一名小太监亲自上前,取了那块沉香,奉至乾隆跟前。乾隆盯着那块沉香细细大量了好一阵,道:“不错,这正是当初朕赐予令妃的沉香。”他话语一转:“既是令妃的沉香,为何如今会出现在皇后宫中?”
当时,乾隆下旨将沉香送去令妃的延禧宫时,并没有多想。后来,还是太后在得知此事后,委婉地提醒他,越过皇后,沉香送去令妃宫中,会不会引起皇后的不满,也让底下的妃嫔们生出些不该生出的心思来。当时乾隆不以为意,只说皇后不是这样小气的人,令妃也是个有分寸的,不会因得了赏赐便得意忘形失了本分。可眼下发生的事,着实打了乾隆的脸。
乾隆看向皇后的目光中带着些思量的意味。许是因为长久以来令妃在乾隆心中留下的好印象,许是因为方才令妃在乾隆跟前楚楚可怜,让他不想怀疑她。总之眼下,比起令妃,乾隆更怀疑皇后——是不是后来皇后伺机从令妃手中夺走了沉香?
皇后看懂了乾隆的怀疑,险些要被乾隆给气笑了。她又不是没见过好东西,不过是区区一块沉香罢了,即便再珍贵也是有限的,她何至于巴巴儿地与令妃抢这沉香?若她真是这样的人,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些!顶多,她会因为被宠妃压在头上,心中不快,但也仅此而已。
乾隆对她的怀疑,是看轻了她,也是看轻了立她为后的他自己!
芳芷低着头,没有注意到主子们的眉眼官司:“回禀皇上,此香的确是令妃娘娘的。但在皇后娘娘怀着五公主时,令妃娘娘将此香转赠给了皇后娘娘。当初皇后娘娘怀着身孕着实辛苦,有时夜不能寐,令妃便送来了此香,道是沉香有安静凝神、舒缓疲劳之效,正适合皇后娘娘使用。皇后娘娘感念令妃娘娘一番心意,便留下了此香,谁知在用过之后,感到不适……皇后娘娘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她尚在孕中闻不得香味儿,便命奴婢们将此香收了起来。”
“若不是这次,令妃娘娘因为此香而动了胎气,招了太医前来问诊,只怕咱们还不知道,这块上好的沉香里头竟还掺了麝香!令妃娘娘指责皇后娘娘不顾及后宫中有孕的妃嫔,奴婢却为我家娘娘叫屈!若非皇后娘娘对于令妃娘娘太过信任,又岂会在查都不查的情况下就使用了令妃娘娘送来的香?不知令妃娘娘给我家主子送来含有麝香的沉香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周围人听了芳芷的话,看向令妃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倘若芳芷说的是真的,令妃这回动胎气只能说是自作自受,非但怪不到皇后身上,她自个儿反倒要背上个谋害皇后的罪名。
“令妃,这宫女说的可是真的?是你在皇后孕期给皇后送去掺了麝香的沉香,想要谋害皇后?”
令妃闻言,赶忙跪伏于地。方才她在乾隆跟前是装可怜博同情,这回是真可怜了,一张小脸都变得惨白了起来,有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滑下,沾湿了她的鬓发。
“皇上明鉴,臣妾的确在皇后娘娘怀孕之际将得到的沉香赠予了皇后娘娘。可臣妾是出于一番好心啊!”妃嫔间相互赠礼,上位者赏赐下位者,下位者给上位者献礼,这些都是记录在案的,否认也没有用,反倒惹人怀疑,因此,令妃很爽快地承认了。但谋害皇后,在沉香中动手脚,她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臣妾敢保证,沉香在送到翊坤宫时,还是好好儿的,至于后来,为何会被人动了手脚,臣妾也不知道……”言下之意,一切都是皇后自导自演的戏码。
皇后眯起了眼:“你的意思是,本宫在得了你这块沉香之后,为了陷害你,故意在沉香中掺了麝香?简直一派胡言!你不过一介妃嫔,有何值得本宫算计你的!”
她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坦荡磊落,却也带着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轻蔑。这股子轻蔑像一根刺一样,深深扎在令妃的心口。
令妃为何会与皇后如此不对付?除了自身的立场之外,也与她们各自的性格脱不了干系。令妃出身低微,自傲又自卑,皇后却自矜身份,往往比她更加高傲,还时不时在无意间戳她的痛点,她对皇后,又怎么可能喜欢得起来?
“皇后娘娘不可能做这事儿,难不成本宫就会为了陷害皇后娘娘,拿腹中的皇嗣开玩笑吗?”皇后一通“真情流露”之下,令妃也放纵自己的情绪,跟着“真情流露”了一番。“起情绪”是一种很微妙的表现,有时候,这种做法更有助于博得乾隆的信任。
只是,有皇后“真情流露”在前,令妃的表现就失了三分可信度。毕竟宫中之人皆知,皇后向来对自己要求严格,很少会如此失态。正是因此,她这偶尔的失态,反倒让她的话变得更加可信。
何况,从理性上来分析,令妃今日会来翊坤宫,又恰好吸入了这含有麝香的沉香,怎么看都不是皇后能够提前筹谋得了的——来翊坤宫是令妃自己的决定,是一项不受皇后控制的偶然因素。所以,要说是皇后有意要算计令妃,怎么都说不通。要是反一反,说是令妃有意要借由腹中这块肉算计皇后,倒是能够说得过去。
乾隆虽然比较偏信令妃,但他也不是傻子,在摒除了对皇后的偏见之后,有些东西,就看得比较清楚了。这要是搁在以前,乾隆是绝对不会怀疑令妃拿她腹中的亲骨肉做筏子的,可如今,经过了几件不算愉快的事,乾隆对令妃的信任,到底是削减了。
在皇一番思量过后,乾隆偏向了皇后:“令妃以下犯上,对皇后不敬,罚俸三月,闭门思过一旬。”
前几次,乾隆碍于令妃怀着身孕,怕令妃多想,虽有意给令妃一些教训,但到底没有对令妃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惩罚。这回,他是下定决心要好好给令妃一个警告了。
怀孕期间令妃还这般不安生,老是想着与皇后别苗头,在乾隆看来,令妃也该得些教训了,一味纵容,只会让令妃变本加厉。
“皇上,您终是不信臣妾。”令妃泪盈于眶地看着乾隆。
纵使宫中所有人都知道,这沉香是她给皇后的,又如何?沉香到底的被送去给皇后时就有问题,还是皇后得到沉香后对沉香动了手脚,已经很难掰扯清楚了。其实现在怎么判,就看乾隆的意愿。然而,很可惜的是,比起令妃,现在乾隆更相信皇后。
芳芷心知皇后论辩才比不过令妃,她生怕乾隆会因为令妃梨花带雨之姿而再度心软,赶忙道:“皇上,皇后娘娘,奴婢现在一想到这沉香之事,心里头就是一阵后怕呢。幸而当初皇后娘娘没有长期用这沉香,否则,只怕腹中的五公主会因此而受到伤害……”芳芷见乾隆因为她的一番话而皱起了眉,又道:“皇上可还记得,在五公主出生那日,皇后娘娘险些难产一事,现在想来,指不定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受了这沉香的影响呢……”
乾隆想到给大清带来祥瑞的爱女险些就要没了,不由心中一惊,对于令妃的不满加重了几分。
他这人,素来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这一点,整个后宫之中的妃嫔都深有体会。
因为偏爱令妃,所以令妃做了不少出格的事,乾隆都视而不见,哪怕是要惩罚令妃,通常也只是小惩大诫一番,不会真正让她伤筋动骨。可今日发现,令妃险些害得他心爱的小女儿无法顺利出生,他对令妃的态度不由又变了变。
得好生给令妃一个教训才是。还有,乾隆越过皇后赐予令妃沉香,令妃却这般不珍惜,看来日后,好东西也不必留给令妃了,还是都攒着给他的小闺女做嫁妆吧!
这般想着,乾隆果断地把给令妃的惩罚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周围的妃嫔们见状,不由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向了令妃,却只看到了令妃低垂着的脑袋,看不到令妃面儿上的表情。饶是如此,她们也很是心满意足,毕竟能够看到令妃吃亏的情形可不多见。
与此同时,她们在心中又一次把芃芃的重要等级提高了一些——可不是谁都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加重令妃的惩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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