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晏央
芃芃心中有种预感,若是她这回当真就这么让皇后走到乾隆跟前,指不定原本历史线上的废后事迹就要在今日出现了。
芃芃好说歹说,先将皇后稳了下来,让皇后打消了去找乾隆的念头。
若是芃芃以别的事做由头,兴许皇后还听不进去。可好在,皇后别的不在意,对自己的三个子女还是无比在意的。皇后自己是不介意因为直言劝谏而惹恼乾隆,可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几个孩子为了自己的行为买单。
因此,在听了芃芃的话后,皇后迟疑了一下,就被芃芃拉着坐了下来。
“皇额娘可知,昨日,在临幸那名舞姬之前,汗阿玛发了好大一通火?”
“知道,皇上的怒火,似是与七格格有关?”
乾隆一怒之下将七格格的玉蝶迁回废妃魏氏名下之事,短短功夫内便传遍了整个后院。在乾隆下达口谕让七格格去寺庙中出家没多久,就有一队士兵“护送”着七格格回京了。乾隆对亲生女儿惩罚得如此之重,想来是七格格做了什么让乾隆难以忍受之事。
“不错。汗阿玛昨日被气狠了,恰好有一娇媚女子送上门去,汗阿玛指不定就是在拿那女子泄火。纵使这等行为不当,却也情有可原。皇额娘您若是在这等时候不帮汗阿玛遮掩,反倒去责问他,指不定会让他把心中尚未发泄完的怒火撒在您的身上。听女儿的,此事您暂且先竭力为汗阿玛遮掩着,莫要让人知道汗阿玛在祭祖前夕临幸了地方官献上的舞姬,您若是实在觉得心里头过不去,待此事了了,再寻个好时机,委婉地劝一劝汗阿玛。汗阿玛向来吃软不吃硬,您与他好好说,他兴许还能够听进去。您若是硬要在他的气头上按着他的脑袋逼他承认自己的错误,只会适得其反。”
母女俩坐下用了这么一会子茶点,皇后心中的那股子冲动劲儿早已所剩无几。
此时,芃芃说得又入情入理,她便也接受了芃芃的劝告。
皇后的职责,她得尽到,但她不能因此而把自己的儿女给搭进去。
在这之后,皇后默默为乾隆做了些收尾工作,然而,纸是包不住火的。
乾隆临幸舞姬之事,终究还是传了出去。
并不是乾隆身边儿的人出了什么纰漏,而是那名给乾隆进献美人的地方官的举动早早便被那名官员的政敌给发现了。
政敌怕那名官员进献的美人得了乾隆的宠爱,给乾隆吹耳旁风,说一些不利于自己的话,于是便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名地方官进献美人、乾隆于祭祖前夕临幸美人之事透露给了最为古板的御史。
没几日,便有一名耿直的御史大骂乾隆荒淫无道、色令智昏、不敬先祖、不修私德。
这御史姓张,脾气是出了名的又臭又硬,一旦让他逮到什么把柄,那是谁的面子都不卖,一心想要学习他的前辈们,以死谏为荣。
他嘴皮子又十分利索,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将乾隆气得七窍生烟,险些当场让人将那名御史给拉出去斩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若是他这样做了,就正合了那名御史之意,他这才强行按捺着没有动手。
可谁知,乾隆忍住了,那名御史却没忍住。
他见乾隆犟着嘴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于是便触柱而死,血溅当场的画面,实在让人触目惊心。
这下子,乾隆的名声是想不受损也不行了。
外头的百姓知道了这件事,嘴上不说,心里头一定会想,这帝王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才会让御史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来劝谏呢。他们不懂得文人凭着性命不要也要死谏的气节,在他们心中,天大的事儿,都比不过活下去。若是能活,谁愿意死呢?帝王定是犯了严重的过错,才会让御史拼死劝谏。
乾隆一怒之下,下旨将张御史本人贬为白身,挫骨扬灰,又下旨将其满门抄斩,三族以内亲眷全部发配宁古塔。
这惩罚不可谓不重,一名御史是张御史的同窗,见状于心不忍,以“言官不当以言论获罪”为由,出面替触柱而死的张御史求情,想着张御史已经去了,至少为他留点儿身后的体面。谁知,怒极之下的乾隆对这些求情的话一概听不进去,还将这名出面求情的御史与他的家人也一并发配了。
这下子,再也没有人敢出面为张御史说话了。
虽然其他官员也觉得乾隆对张御史的惩罚重了些——张御史确实言语过激且有损君王颜面,但他说的也算是实情——其他官员心中为张御史及其家人惋惜,但终究是他们自己的家人和前程更为重要,他们犯不着为了个交情算不上有多好的同僚搭上自家。
这次的会议,就在一种极为沉重的气氛之中度过。
消息传到后宅,皇后心有余悸。
就在几日之前,她也想去做与张御史同样的事,只是尚未迈出自己所居住的院落,就被自家闺女给拦了回来。如今,见了张御史与那名为他求情的御史的下场,皇后也不由暗自庆幸,还好自己被芃芃给拦住了。
张御史向乾隆死谏,于是全族遭殃,三族亲眷受到牵连,倘若做这事的人换成皇后,又会如何呢?
乾隆兴许会因为对芃芃的宠爱以及对富察家的看重不与芃芃计较什么,但皇后的两个儿子,永璂和永璟却必然会被乾隆迁怒。
永璂已经因为乾隆的猜忌而远走他乡,皇后再也承受不起失去永璟的打击了。
皇后是想恪尽职守做到一个贤后该做的事不假,但无论是什么,都比不上她的儿子来得重要。如若可以,她愿意用她所拥有的一切来换取她几个子女的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前几日本宫与芃芃发生的那场争执,咱们都烂在肚子里吧。”皇后沉下心来,对身边儿的芳柔与芳芷道。
芳柔与芳芷闻言,连连点头:“娘娘放心,奴婢们将手底下的人都敲打过一遍了,没人敢在外头胡言乱语。”
皇后以为,随着张御史的死,这件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第二日,底下的妃嫔们来给她请安之时,有一名近日以来颇受乾隆宠爱的贵人竟拿那名舞姬来说事。说那名舞姬身份低微,狐媚惑主,不配伺候皇上,又说皇后端庄贤德,乃是妃嫔们的楷模,很该好生劝一劝皇上莫要宠幸这等女子才是。
这话听着是在夸赞皇后,实则是将皇后高高架了起来。
若是皇后不去劝谏乾隆远离那名舞姬,她就不贤德、不配为妃嫔们的楷模。
对于这名贵人心中的小九九,皇后也看得十分清楚。
这贵人分明是忌惮那名新出现的舞姬,怕舞姬夺了本属于她的宠爱,偏生她自己又不敢直接到乾隆跟前去说舞姬的坏话,于是便撺掇着皇后来出这个头。
若是皇后成功了,自然皆大欢喜,这贵人少了一个情敌;若是皇后失败了,乾隆也迁怒不到她一个小小的贵人头上,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
若是在从前,皇后指不定就顺着这贵人的意思去找乾隆了,可眼下,谁都知道那名舞姬是个火-药-桶,一捅就爆,不可轻易在乾隆跟前提及。这贵人想拿皇后当枪使,皇后却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如她所愿。
皇后眯起了眼,一双锐利的眸子直直刺向这名贵人:“你这是在教本宫做事?”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觉得,皇后娘娘向来治下有方,定然不会允许皇上纳那等没有规矩的女子入宫。”
“擅自揣度本宫与皇上的心思,你如今心是越发大了。看样子,是你位份晋得太快了,以致你忘了自己的本分了。既如此,就将你降为常在,好生反省一个月吧。”皇后淡淡道。
贵人及以下妃嫔的升位降位,只需帝后一个口谕即可,不费什么事儿,唯有嫔位以上一宫主位的升降才需慎重。
皇后降了这贵人的位份,又发布口谕让她反省一个月,即是说她这一个月内都不能再侍寝。这对于她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这贵人——现在该称为常在了,在宫中无甚根基,如今宫人之人给她几分颜面,全是因着她颇受乾隆宠爱,若是她没了宠爱,就与底层的其他妃嫔没有任何区别了。乾隆又向来是个风流多情的性子,对于绝大多数妃嫔来说不是个长情的帝王,一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乾隆淡忘这名常在。
常在想向皇后求情,但此时已经晚了。
她冒犯了皇后的威严,皇后自然不可能不罚她。
而关于那名舞姬,皇后也自有想法。
乾隆若是喜爱那名舞姬,等祭拜过祖陵之后愿意宠上几日,尽可由着他。可若是乾隆色令智昏,想要将那名舞姬给带回宫中,皇后定是要想法子阻止的。
明着来不行就暗着来,总之,无论如何,那名舞姬不能进宫。
这次张御史之事闹得太大了,几乎可以说是乾隆名声上的污点。若是那名舞姬自此不再现身于人前,人们或许能够逐渐淡忘这件事,可她若是入宫为妃,她的存在,就相当于提醒着人们乾隆的失德。
不管有什么缘由,在祭祖之前宠幸舞姬,这看在外人眼中,总是乾隆的不是。
芃芃在得知此事后,对皇后道:“这件事儿,皇额娘您就别操心了。您放心吧,女儿自有法子劝服汗阿玛,让汗阿玛打消将那舞姬带回宫中的想法。”
经此一遭,芃芃也实在是怕了。她怕皇后一个冲动之下,又办了坏事儿。倒不如由她亲自出面,还能稍微省点儿心。
皇后闻言,狐疑道:“你能有什么法子?虽说你汗阿玛宠爱你,但你毕竟是小辈,还能插手他的房中事吗?再者,你现在怀了身子,不可忧思过度,就该什么也不操心,好生养胎才是。听额娘的,这事儿你就别管了,额娘有分寸的。”
芃芃闻言,只好如实道:“善保之前因为一些事,欠女儿一个人情。他得知女儿与额娘最近正在为舞姬之事烦心,便主动出面说是要为女儿解决这件事。女儿想着,他向来手段颇多,此事交给他也好。若要让汗阿玛打消将那名舞姬带回宫中的想法,直接劝谏汗阿玛是下下策,从那名舞姬处入手才是上策。”
“好吧,既然你已经有了成算,本宫也不能扰乱你的一番安排。”皇后听闻不是芃芃亲自动手,顿时便放心了许多。这样一来,即使出了什么差错,也不会牵连到芃芃身上。这倒不是说她对自幼看着长大的善保一点儿不上心,只是人都有远近亲疏。对于皇后而言,女儿总是比一个看着长大的孩子重要得多。
想了想,皇后又对芃芃道:“你得答应额娘,在这件事结束之后,不可再与善保有过多的往来。本宫知道你与善保也是自幼一道长大的情分,只是如今你已经嫁为人妇,女婿又那般疼你,你总不好让女婿寒心。本宫瞧着,女婿对善保可不是毫不介怀的样子呢。”
当初善保在乾隆尚未为芃芃与福康安指婚之时曾暗中追求芃芃之事,皇后也是知道的。
善保是个出色的年轻人,且所做的事也颇为守礼,没有做什么僭越之事,皇后乐意自家女儿多一个可选择的对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是如今,芃芃与福康安成婚已有数月,连孩子都有了,在皇后看来,芃芃应当适当与善保保持距离,这样对她,对善保,都好。
尽管芃芃对皇后的话不大赞同,但她能够理解皇后的一片苦心,于是道:“额娘当心吧,女儿有分寸的。”说着又调笑道:“福康安在您跟前的时候,您总是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回去之后他还曾问过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惹到您了呢。如今背着他,您倒是一口一个女婿的,还这般为他着想。真该让他好生听听才是。”
皇后轻哼一声:“他拐走了本宫的女儿,连个冷脸都受不得吗?更何况,你性子这般软,本宫不强硬一些,若是他背着本宫欺负你怎么办?”
话虽这样说,芃芃却知道,自家额娘是刀子嘴豆腐心。
面儿上对福康安嫌弃得不要不要的,可实际上对福康安这个女婿还是十分满意和维护的。
这一点,想必福康安也看出来了吧,所以才会在皇后“刁难”他之时十分配合。
却说善保主动请缨,要为皇后与芃芃解决舞姬之事。
这件事在皇后以及那名被贬为常在的贵人眼中不易,在善保眼中却着实不难。
要想让乾隆打消将那名舞姬带回宫中的想法,不需在乾隆面前百般劝谏,只要让那名舞姬主动犯错就好。
一名出身低微、以色侍人的舞姬因为帝王的垂青而一步登天,过着从前想也不敢想的美好日子,有金簪玉钗、绫罗绸缎,还有数名仆从在身边儿精心伺候着,每日为她呈上精致的菜肴与可口的糕点,无论她想要什么,底下的人都能迅速为她找来。
就连将她送到皇上身边儿的那位大人,从前对她那般趾高气昂的,如今见了她也得客客气气地说话。
她仿佛一下子成为了人上人。
在欣喜之余,那名舞姬心中更多的是惶恐。
她就像一个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的幸运儿,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会失去所拥有的一切。
这时候,当身边儿一名伺候她的丫鬟“无意中”透露出一些侍妾利用合欢香来争宠,让府上的老爷离不得自己时,舞姬自然就动了心思。
但她没有人脉,自然是不会成功的。非但如此,她的种种行径还让乾隆身边儿的人给发现了。
乾隆原本对这舞姬还有几分性味,在得知这名舞姬竟想着通过用-药来固宠时,顿时便对这舞姬感到歪腻。
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宠宠就好,带回宫中却是大可不必了。
在乾隆喜爱这名舞姬之时,对于她让自己名声受损之事可以暂时不去计较,这会子乾隆对舞姬起了厌烦之心,舞姬害得他在一众官员面前大失颜面之事自然也就被他想起。
他顿时越发坚定了不能带着这个女人同行的心思。
第214章 二合一
祭过祖陵之后, 原本还备受宠爱的舞姬忽而就失宠了。
乾隆带着一行人继续向南行进,却将那名舞姬留在了原地。
将她献给乾隆的地方官看着舞姬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简直气得三窍生烟。他因为这事儿被一些言官骂得狗血淋头坏了名声, 倘若他得了实惠也就罢了, 偏生他没能从中捞到什么好处, 这才是最让人气恼的。
地方官不能说乾隆的不是,只好把这口气撒在舞姬的身上,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也真是不中用,分明生了副花容月貌, 怎么连皇上的心都勾不住?早知如此, 本官当日就不该选你,而该选另一人了, 她虽容貌比你略差一些,可她至少嘴巧会说话, 还知情识趣!哪里像你, 一遇到什么事,就只知道哭、哭、哭!你怎么不哭死算了!”
那舞姬见地方官对她的态度一落千丈, 只一味指责她,不由将脸埋在帕子中, 哭得越发厉害了:“大人只知道埋怨我, 可这又哪里是我能够决定的……”
她还没从那个繁华的美梦中醒来呢,就陷入了最为尴尬的境地之中。
若是乾隆将她一并带走, 或是看不上她, 未曾临幸她, 一切都还好说。偏上乾隆临幸了她,又抛弃了她,作为皇帝的女人, 她日后自然也不能再侍奉其他人……舞姬对于自己的未来感到一片茫然。
地方官定定盯着这这女子看了一阵儿,虽仍有些不甘,但很快便下定了决心要舍弃这枚废棋。
“你收拾收拾东西,明日本官就派人把你送去这附近的尼姑庵削发为尼。你且记住,你虽只做了皇上几日的女人,但到底是皇上的女人,不可仗着一点姿色做出有辱皇上之事,否则,让人知道了,你我是万万承担不起这等罪过的……你也甭想着偷跑,且别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本官手上!你若是胆敢偷跑,本官为了皇家体面着想,只得让你‘病逝’了!”
几句话之中,这舞姬后半辈子的命运已被定了下来。
这舞姬可怜吗?当然可怜。但她当初既然选择了这样一条向上攀爬的捷径,就要承担随之而来的巨大风险。愿赌服输,如今,她也不过是赌输了罢了。
却说乾隆在离开祖陵后,也不知是心情不虞,还是因为对祖宗不敬以致祖宗降下了惩罚,在路上他受了些凉,一连病了数日,恹恹地窝在床上,也没有心思再寻欢作乐。
芃芃与六格格作为乾隆的贴心小棉袄,自然要轮番来给乾隆侍疾,当然,她们也没忘了九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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