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姒锦
对待长辈,打不得骂不得,除了逃跑,还能做什么?
“刘夫人,本座还有要事,改口再来拜见。告辞了。”
“别!别啊,大都督稍等片刻,民妇还有话说……”
朱九一鞭子抽在马身上,“驾”一声,没给赵胤说话的机会,马儿便带着马车驶了出去,智解了大人之围。
王氏气急败坏,跺了跺脚,拖住的胳膊就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小声数落。
“叫你没脸没皮,依老娘看,人家对你就没上心。往后不许去找他。”
时雍哭笑不得,“那是公务。”
王氏啐一声:“小蹄子少来诓我!你爹还是推官呢,怎生没有你那么多公务,要天天往锦衣卫跑?老娘警告你,这男人啦,个个都有坏心眼子,你若上赶着贴他,人家不拿你当回事。你得晾他一晾……”
时雍听得头皮一阵阵发麻,故意落后几步,趁她不备,就往房里跑。
“小蹄子,给老娘站住!”王氏憋了一肚子火还没有来得及发泄,哪里能让她溜掉?
见状,她抢步上前就去拉时雍。
时雍多机灵?轻笑一声,身子如兔子似的从她手上滑了过去。
反倒是王氏,黑灯瞎火的瞧不清,一个不慎,脚踢到了什么东西,扑棱一下就往前倒去。时雍听到她尖叫,赶紧转身相扶。
还是晚了一步。
王氏仓促间推倒了面前竖立的扫帚,扫帚倒下去,借着那力度,又推倒了堆放在地上的一排砖瓦。宋家的房子梁已架好,正在往房顶上瓦。因此,为了上瓦时传递方便,这一排瓦是按秩序摆放好的,这一推,便一片片倒了下去,如同多米骨诺骨牌……
在这一排瓦的最后,是一根搭在青砖上木棍,木棍一头被倒下的砖瓦压住,另一头立马跷了起来,砰地一声,将木桌上忘记收拣的茶杯击翻,茶杯飞了起来,茶水撒落一地,茶盏则是直接飞向院角的鸡罩——
竹编的鸡罩上方是一个中空的圆形,里面关着两只鸡,一只鸡刚好被茶盏砸中,痛得叫唤起来。
“我知道了!”
时雍兴奋地喃喃一声,突然松开手,往房间里奔去,王氏刚刚站稳就这么被她丢了手,脚步踉跄几下,差一点再次摔倒,气得咒骂不已。
“杀千刀的小蹄子,大半夜发什么癫狂?诶你上哪屋呢?你爹睡下了!真是作孽哟,哪个作孽的养出这么疯疯癫癫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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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雍把宋长贵叫了起来,又叫上予安套上马车去找了沈灏,叫上几个捕快,一路直奔刘家米行。
刘荣发的案子,还在顺天府衙门压着。
赵胤不愿意打草惊蛇,明面上没有插手。
刘荣发的尸首还没有从衙门领回,刘家还没有来得及办丧事,而那日刘夫人柴氏受了刺激,从衙门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吃斋念佛,不言不语,不问任何事情。
刘家大公子是刘荣发前妻所生,对柴氏没有感情,二公子刘清池便向先生告了假,留在家中陪伴母亲。
听到小厮来报有衙门的人上门,为首的人还是未来的岳丈宋长贵,刘清池脸色都变了,匆忙套上衣服迎了上去。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不知岳父大人深夜驾到,有何贵干?”
往常刘公子是瞧不上宋家的,娶宋香也是迫于无奈,可是这如今还没有成婚便叫上了岳父大人,足见他家门不顺,急着和宋家套近乎。
宋长贵眉头蹙了蹙,抬手免礼,看他一眼。
“我们想去看一下案发现场,不知方不方便?”
刘清池一愣,看了看他们一行人,连忙点头。
“方便,方便。岳父大人,里面请!”
作为刘府的亲家,宋长贵身份很是尴尬,在与刘清池去往粮仓的路上,寒暄般问了问柴氏的近况。刘清池摇头。
“我娘从衙门回来,整日掉眼泪,问她什么也都不肯说。岳父大人,那日在衙门,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长贵叹口气,没有多说,只是拍了拍刘清池的胳膊。
“好好照顾你娘。等这案子结了,还得你打起精神来,为你爹办丧事。”
刘清池连忙拱手,“多谢岳父大人提点。”
时雍沉默着走在人群最后,她的身边是神色肃穆的周明生。
闻言,周明生低头看她,小声问:“这小子最早是不是想娶你来着?”
时雍瞪他:“多嘴!”
周明生赶紧闭上嘴巴。
可是,不过转瞬他又控制不住了,努嘴望了望前面的人群,不解地道:“大半夜的把我们叫过来,是要做什么?”
时雍眯起眼,“很快你就知道了。”
那天在案发现场,时雍看到很多转运米粮的器物,但是因为不懂这个行当,看一眼就过去了,并没有察觉异常,但今晚上王氏的无心之举引发出多米诺骨牌效应,让她突然有一个灵感。
那些器物除了转运米粮,其实也可以形成多米诺骨牌效应。
只是她担心,现场后来被破坏,东西都挪了位置,恐怕不能还原到案发的样子。
粮仓数量不少,刘荣发死的那个刚好靠墙,在粮仓的上方,悬挂着几个铁皮吊斗,还有用来提升的绳子,攀爬的梯子,以及称重的大秤,墙壁上悬挂着几个沉甸甸的秤砣。
时雍四下里望了望,走向沈灏,指了指这遍地的东西。
“沈头儿,这些东西,原本是放在什么地方的,可还记得?”
沈灏摇了摇头,“可能得找伙计来。”
几个睡眼惺忪的伙计被叫了过来,在他们的讨论和争执中,将屋里的器物重新摆放了一下。
时雍皱眉看着,“可能不是最初的样子了,姑且一试吧。”
沈灏问她:“如何试?”
时雍朝他笑了笑,走近宋长贵,与他小声讨论片刻,掉头叫来周明生。
“周大头,现在,你假装你是严文泽,从那个院墙翻进来,潜入粮仓,不小心踩到放在门边的扁担……”
周明生一脸无解:“我?是严文泽?踩扁担干什么?”
“假装。”
“哦。”
第一次没有成功,因为复原的现场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时雍又根据自己的想象调整了好几次,还将一个同刘荣发差不多重的伙计放在了装粮的吊斗里做试验。
再三试验,当天边出现斑白日光时,终于成功了。一个多米诺骨牌效应在众人的惊愕中完美呈现。扁担,吊绳,吊伞,开启的粮仓,仓盖,以及在吊绳缠绕下被吊到粮仓顶端,再咚一声跌入粮仓中的伙计,让众人心里的疑惑终于得以解决。
大胖子刘荣发,在没有外人进来的情况下,也可以被埋入粮仓。
只是,众人同时雍不一般,他们更愿意称这个布局为:机关!
宋长贵看着自家姑娘,眼里是又惊又喜又忧虑。
沈灏却看着时雍,问出了疑虑。
“当夜刘府无人听到刘荣发的呼救,若他清醒,怎会不出声?况且,要布这个局也得费些时候,护院和锦衣卫都不见有人进入刘府,此人哪里来的?”
时雍笑了一下。
“一、出事时刘荣发清不清醒,我建议仵作尸检,重新确认死因。二、严文泽说不清作案细节,到过现场却不见凶手,不代表没有凶手。三、护院不见人闯入,布局机关又需要时间。那只能证明,这个布局机关的人就在刘府里。”
第323章 强大到令人发指
时雍和宋长贵父女二人回到家中,天已是大亮。
王氏起得早,昨夜他们走后,她几不成眠,眼圈黑着,脸有些浮肿,但仍是备了热腾腾的早饭。
豆沙汤圆、清粥、腌萝卜、小咸菜、白面馒头、还煮了一锅香喷喷的桂花果茶。
王氏嘴坏但手巧,寻常家常菜也能做出别样的味道。
她为盖房子的师傅和工人们准备了同样的早饭。而春秀、子柔两个小丫头长个子,予方又是个大小伙子,他们同宋香宋鸿姐妹一样,每人一颗水煮鸡蛋。
时雍发现了只有王氏没有鸡蛋。
“不爱吃鸡蛋。腻死了。”她把刚敲碎还没剥的鸡蛋丢给王氏,低头喝粥,吃馒头就咸菜。
王氏皱眉看着她,“就你嘴巴刁,鸡蛋都吃腻了,我看你是要龙肉。”
时雍懒洋洋笑,“好呀。龙肉肯定香。”
王氏瞪了她一眼,眉头仍然没有舒展开。
她瞧了瞧沉默的宋长贵,又愁眉不展地看着宋香,嘟哝埋怨:“看你选的好亲事!这刘家怕是从根子里坏了,刘二郎又能好到哪里去?”
宋香拉着个脸,默默剥鸡蛋。
宋长贵眉头蹙了蹙,瞥她一眼,“食不言。”
王氏啪一声放了筷子,“当了几天官你这是威风大了。老娘天不亮就起来伺候你们老老小小,说句话还碍着你啦?”
王氏一发威,宋长贵就只能认怂。
“刘荣发已经死了,柴氏………我看也不是什么坏心眼子的人。刘二郎嘛,我那日向同僚打听过,说是在书院里,功课是数一数二的。”
“功课好人品不好有什么用?谢再衡不就是个例子……”
王氏话说一半,斜了时雍一眼,轻咳一下,不再提谢再衡这桩让人难堪的陈年旧事,改而严肃地给宋长贵下最后通牒。
“不行,这两日我这眼皮跳得厉害。宋老三,你赶紧给老娘想想办法,把这桩婚事退了。这刘家就是个火坑,不能嫁。”
一家人难有秘密,尽管王氏对刘家的案子知晓不全,但刘荣发死于非命后,关于他多次凌辱小姑娘的事情还是传了出来,而柴氏又跟银台书台的严先生有首尾,她便越想越不对劲。
饭桌上气氛不对。
春秀、子柔飞快吃完自己的那一份,乖乖放下筷子去院子里帮忙了。
王氏是个爆脾气,宋长贵不给话,她就一直瞪着他。
宋长贵无奈从碗里抬头,慢声道:“亲事都定下了,退亲不是让人笑话?更何况,刘家二郎也没什么过错,阿香跟他又……”
说到宋香当初为嫁刘二郎做的丑事,王氏心里便有些不痛快,嘴快得像放鞭炮似的。
“退亲怎么了?谁爱笑话谁就笑话去呗。咱们家让人笑话得还少吗?大姑娘十八岁还没人家都挺过来了,小姑娘退个亲算什么……”
“娘,我不退婚。”宋香听了许久,终于插上嘴,眼皮都不抬,嘴咬着筷子思忖半晌,幽幽怨怨地道:“一女不事二夫,既是许了人家,哪有退亲的道理?”
“你就是喜欢刘二郎那小白脸吧?”王氏噼里啪啦一顿数落,宋香闷声不言,等王氏的嘴巴好不容易停下,她才瘪了瘪嘴。
“刘家老爷去了,夫人不管事,二郎学问好,我过去就是做少奶奶享清福的。刘家再不济,总比给人家做妾要强吧。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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