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第391章

作者:姒锦 标签: 女强 穿越重生

  这眼神,这表情,让燕穆突然眯起眼,内心闪过无数相似的画面。

  明明不是同一张脸,可是说话动作和表情,为何常让他产生相似的感觉?

  燕穆沉吟良久,深深看着时雍,道:“有事你尽管吩咐我们。眼下我们虽是落魄,远不如雍人园鼎盛时的风光,可这么多年汲汲营营,总算是攒下了一些金钱人脉,关键时刻,可堪大用。”

  时雍点头,微笑着看他一眼,“花匠的事,先不要告诉别人。也让他不必声张,静观其变即可。”

  燕穆点头,“是。”

  稍顿,他微微眯眼,又从怀里掏出几封银子。

  “你那边若是需要用钱,就差人来告诉我。”

  时雍一怔,笑着将钱推了过去。

  “如今我为赵大人办差,他不会亏待我。”

  燕穆的手伸到半途,并不愿意收回,硬是把钱塞了过去,时雍看他如此坚持,也不好拒绝,知道雍人园不差这点钱,她大大方方地收下了,然后告诉了燕穆一个他关心的问题。

  “严文泽的案子,不像外表那般简单。”

  燕穆皱皱眉头,“当真年后就要问斩?”

  时雍道:“问斩是真,可这事处处透着诡异。”

  这个案子前期赵胤极是关注,后期受了伤,索性就交给魏州,从此不闻不问。皇帝那边,自己分明也中了毒,不可能不对案子多几分深究和关注吧?可这边锦衣卫报上去要问罪,皇帝二话不说便下了旨,也是太过轻易。

  乌婵喃喃道:“严文泽这人,重情重义,看着不像能干出这等事情的人。可事到如今,我也是搞不清楚,哪个是好,哪个是坏了。这世道,变得越发诡异……”

  时雍冷笑,“一群老狐狸。”

  乌婵:“谁?”

  “他们。”时雍没有解释他们是谁,却是将目光转向了燕穆,“这些人,可能都在等着对手来打破僵局呢。”

  燕穆想了想,点头一笑。

  “魏镇抚的新娘死在成婚当天,算是破局吗?”

  时雍慢条斯理地喝一口茶,喟然轻叹:“算,也不算。”

  乌婵抿嘴,左右看看他俩,“我怎么听不懂?”

  时雍笑着撩了撩她的脸,轻扣茶盏慵懒地一笑:“算是打破僵局,因为对手终于又有了行动。不算打破僵局,是因为——这分明是掀起的另外一局。”

第367章 锦衣卫的刀

  魏家红事变白事,令人唏嘘。

  不过,因为时下之人有诸多忌讳,当天仵作并没能验得了袁凤的尸体。当天,魏家将尸体阵设在新房里,魏州更是情深意重地将未完成的婚礼流程全部走完,还一个人抱着袁凤的喜冠拜了天地。

  从此袁凤便算是魏家的人了,哪怕是死了,也能入得了魏家的祖坟。

  袁家原本对女儿大婚喋血之事颇有怨言,埋怨魏州结仇太多,为袁凤引来杀身之祸。可是,眼看魏州如此有情有义,引得亲朋称讼不已,也再说不出别的,只叹自家女儿命不好,然后将满腔的仇恨转移到了杀害袁凤的凶手身上。

  魏州因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为了避嫌,特地报官,将爱妻的案子交由顺天府衙门来处理。

  府尹马兴旺接到这个案子,脑袋就大了三分。

  他和亲任府尹徐晋原不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整日想的是明哲保身。混迹官场多年,他深知此事的漩涡有多大,生怕把自己卷进去,当天便在慌张前往衙门的时候从台阶摔了下来,回家养伤去了,然后语重心长地将案子交由了推官宋长贵。

  时雍是晌午的时候,接到宋长贵消息,一同前往魏家的。

  同行的还有顺天府的新仵作宋辞。

  一行三人,带了几个捕快,到达魏家的时候,门楣上的喜字已换成了白花,整个府邸幽凉低压,魏州更是一身素衣坐在新房里,神情颓然。

  短短一日,他竟如似憔悴了十年。

  “我和凤儿认识时间不长,可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姑娘,知书达理,良善贤慧,美貌端庄……”

  魏州看到宋长贵和时雍,仿佛找到了倾诉的出口,说起了他和袁凤的事情,说到悲伤时,又将腰间的香囊解了下来,手指轻抚。

  “我去大青山传旨的时候,凤儿熬了两个日夜为我做成的,还打上了海棠络子,因为她极是喜欢海棠,我便在后院新种了一片海棠树……”

  “魏镇抚节哀。”宋长贵叹了口气,同情地道:“夫人不去已是去了,我等早日弄清她的死因,为她洗涮冤屈才是……”

  魏州双手撑着额头,重重搓了搓,一双肿胀的眼几乎睁不开。

  “宋大人说得极是。”他侧目望着榻上身着喜袍的女子,顿时红了眼圈,许久,他的目光又落到时雍的身上,哽咽般说道:“凤儿怕痛,宋姑娘,还请多怜惜她几分。”

  时雍心里一酸。

  面对一个刚刚死了妻室的男子,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安慰。

  “我会。”她看了看喜床上女子的尸身,轻声道:“为免过度伤怀,还请魏镇抚去外面休歇片刻。”

  当着面为爱妻验尸,对当事人而言,那是伤上加伤。

  魏州点了点头,撑着床慢吞吞站起来,可是脚还没从踏板上走下来,身子便是一晃,差点没有站稳。

  幸亏宋辞机灵,上前扶了他一把,这才免得摔倒。

  “多谢!”魏州摆了摆手,又朝宋长贵和时雍深深施礼,这才垂着头退了出去。

  房门合上了。

  宋长贵看向时雍。

  “阿拾。”

  为女子验尸,仵作多有不便,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多半会由稳婆来协助,而时雍女差役的身份再合适不过。

  因此,她也得以第一个端详到袁凤那张诡异的面容和身子。

  女尸的脸已经被人清洗过了,但神情仍然残留了死前的惊恐。

  时雍皱了皱眉,弓下腰去,仔细地触摸女尸的四肢、脖颈、腰腹,头颅,手突然一顿,抬头看了宋长贵一眼,慢慢解开女尸绾好的发髻,用镊子轻轻拨开她的头发,发现一个明显的血口,约莫有两寸左右,口子往里塌陷进去,四周一片浮肿,淤青未散。

  “这里有伤。”

  宋长贵和宋辞都凑过头去。

  “什么伤?”

  时雍慢慢将伤口边的头发一根根拨开,仔细看了片刻,“能看出这是什么钝器所伤吗?”

  宋辞道:“看不出来。”

  宋长贵拘着腰皱着眉头,看了片刻,他突然从时雍手上拿过镊子,又拨开几下,面色微微一沉。

  “刀柄。”

  他是顺天府的老仵作,见过的尸体比时雍和宋辞都多。

  说罢,宋长贵又在女尸头上伤口的旁边寻找起来,旁边多有浮肿,看得出来击打不止一次,不过只有一处致命伤。

  时雍侧目望他:“爹,你怎知是刀柄所伤?”

  宋长贵指了指头上一个浅浅的压痕。

  “你看这处。”

  时雍眯起眼睛,“我看不清楚。”

  宋长贵没有说话,转身从宋辞拎来的工具箱里找出白纸,提取物证的染料和一把剔刀。他先将女尸伤口附近的毛发剔除,再用染料敷涂,白纸覆盖片刻,再轻手轻脚地揭开,只见纸上显现出一个模糊的花纹。

  “噫!”

  时雍深叹一口气。

  姜还是老的辣,宋仵作很有办法啊。

  时雍朝宋长贵投去佩服地一瞥,觉得自己曾经为他吹过的牛,一点都不夸张了。

  这时,突然听到宋辞的惊声。

  “师父,这花纹好像与普通的刀柄不同……”

  宋长贵嗯一声,看了他一眼。

  “大晏,只此一家。”

  宋辞好奇地问:“哪一家。”

  宋长贵眼眸低垂,一字一顿地道:“锦衣卫。”

  时下的刀具种类繁多,每一个武器行打造出来的刀具又各有不同。可是,都以简洁耐用为主,只有锦衣卫的佩刀,不仅与市井的刀具不同,甚至与其他大晏兵士的佩刀都大不相同。

  锦衣卫的刀,刀身、刀柄、刀鞘上有许多鎏金错银的装饰,极是华贵。既是他们身份的象征,又是一种特殊的赏赐。

  可此时,刀柄印痕出现在女尸头上,却不是荣耀,而是祸端。

  时雍又将女尸的身体仔细检查了一遍。

  除了膝盖、手脚部有擦痕,身上不见其他伤口。

  基本可以确定,袁凤死于头部钝器击打了。

  尸检上,原本就有“凶器匹配度”这种说法。刀是锦衣卫的刀,死亡现场唯一的人是锦衣卫的人,如此一来,谢放便很难洗脱嫌疑。

  “宋大人。”宋辞新手上路,很是兴奋,“我看此案极是清楚了,锦衣卫趁着宾客都在前厅吃酒,潜入后院,看到貌美新娘,生出歹意,新娘不从,惨遭横死。”

  宋长贵叹口气,“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时雍更是不客气地白他一眼。

  “这天底下,莫非只有一个锦衣缇骑?锦衣卫莫非只有一把腰刀不成?”

  宋辞道:“可旁人都不曾出现在案发之地。”

  宋长贵听了,微微眯起眼,沉吟道:“唉,谁说不是呢?”

  宋辞道:“所以师父,我说得很对吧?这个谢放就是杀人凶手。”

  宋长贵不理会他,眉头越皱越紧。眼神满是担忧。时雍斜了宋辞一眼,淡淡道:“这般清楚的线索脉络,就好像是摆好的杀人现场,等着人往里钻似的。”

  “阿拾。”

  “嗯?”时雍看宋长贵神色凝重,“怎么了,爹?”

  宋长贵看着她欲言又止:“这个案子,人家可能不是冲着谢放来的。”

  一个侍卫,与人无冤无仇,不曾得罪谁,突然卷入一桩杀人案,摆明了刀口是冲着他主子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