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第471章

作者:姒锦 标签: 女强 穿越重生

  “只是有个事,我得提醒一下陈小姐。”

  她拎了拎药箱,淡淡地道:“我这箱子里有些药是碰不得的,你刚才踢翻的那一瓶粉剂便是。它含有麝香,红花、奎宁等物,它有活血通经,消肿止痛之用,普通人沾上无妨,陈小姐这贵体沾上了,怕是不妙。除了滑胎的风险,还因粉剂里有一味药来自刺蛾,可能引发痒疹……”

  一听麝香,红花、奎宁几个药名,陈香苋就变了脸色,吓得一阵跺脚,丫头慌不迭拿了绢子蹲身去擦拭她的鞋面。

  “现在擦拭可能晚了。”时雍漫不经心地看着陈香苋和谢再衡慌成一团的样子,扬眉望去,一脸淡然,“药剂和丸剂、片剂药物不同。无孔不入,你吸口气说不定已经沾到了鼻腔。”

  “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早不说?你就是故意的?”陈香苋的声音尖锐地响起,双手拖住谢再衡的胳膊。

  “行之,你快些叫她拿出解药,快些,不然我们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这般放声大吼着,她觉得气血不畅,肚子一阵阵地绞痛,当真就像要滑胎一样,连呼吸都快要不会了。

  时雍看着谢再衡恳求的模样,淡淡地偏头。

  “周大头,我们走。”

  陈香苋听她要走,哪里肯让,一边叫谢再衡,一边自己跑了过去,一把抓住时雍的袖子,发起了狠来。

  “不拿出解药,你今天休想离开!”

  时雍垂下眼皮看一眼陈香苋的手腕,慢悠悠地抬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示意她松手,冷笑一声:“陈小姐,这本就不是毒药,哪里来的解药?你有时间与我在这里纠缠,不如快些找个好大夫,兴许还来得及。”

  陈香苋看她正经的样子,不像是说假,突然感觉肚子抽搐得厉害,身子一颤,回头扶住谢再衡的胳膊才堪堪站稳。

  “行之,快些,快些找大夫。不行就让我爹去宫里请太医。对,请太医来……”

  看她偷鸡不成蚀把米,周明生看乐了,接过时雍手上的药箱,笑容满面。

  “阿拾,我们走。沈头儿,告辞。”

  沈灏嗯一声,没有说话。

  陈香苋今日之举,原本只是嫉妒之下的率性之举,她想压一压时雍,耍耍侯府小姐的威风,哪知道会碰上这么倒霉的事情?

  “啊!快看,行之,快看我的胳膊……红了。”

  “好痒,我身子好痒……”

  她用手去挠,又飞快用袖子去擦。

  旁边的丫头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突然惊声叫道:“小姐,你的脸,你真的发疹子了……”

  陈香苋浑身搔痒,心里又发急,一时间那疹子越挠越多,串得很快,越痒越挠,越挠越痒,一时间她的脸、脖子,手腕,胳膊……无处不痒,露在外面的皮肤一片通红。

  “啊,行之……我好痒,快找大夫啊。”

  时雍同周明生走出门时,还能听到背后慌乱的叫声和哭声。

  “哼!活该。”

  周明生得意极了,出了这口气,整个人神清气爽,“这些仗势欺人的官家小姐,就该这么被整治。阿拾,真有你的。”

  时雍跳上马车,懒洋洋地伸手接过药箱。

  “她踢散的粉剂只是三七粉而已。”

  “啊!”周明生牵过马来,还没跨上去,闻言愣住,回头望她,“那没有麝香,红花、奎宁,也不会滑胎?”

  时雍嗯一声。

  周明生不解地看着她,“那她身上为何会痒?”

  时雍面不改色地望着他,“我在药箱里找出来的痒痒粉。她来抓我的时候,我顺势抖落在她的手背和袖管里的。”

  周明生怔了好半晌,脑子里再三回忆了一下方才那个画面,对时雍的佩服不由又添了几分。

  “阿拾,你当真是变厉害了。脸不红气不喘就害人于无形,我对你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时雍微微一笑,懒洋洋地坐下来,“我没有害她,给她个教训而已,痒一下,不会死人。她那肚子,约摸有五六个月了,胎坐得稳,不会掉。”

  “菩萨心肠!”周明生马上换了说法,一脸崇拜地道:“活菩萨,你上次让我在家等着,我这已是等了许久,怎么还没消息啊?”

  “什么消息?”

  “去锦衣卫当差呀。”

  时雍抿了抿嘴,双眼浅浅眯起。

  “我哪里知道大人怎么想的?”

  周明生一听就急了,“你得帮我在大人面前多吹吹风才行呀。活菩萨,我的前途和婚事就靠你了。我和雪凝和我们的子孙后代,都会感谢你的。实在不行,我把你写到家谱里,让万世子孙都来拜祭你如何?”

  “滚!”

  时雍被他逗乐了。

  “我还没死呢?拜祭。哼!”

  “嘿嘿,总归是那么个意思,没有你,就没有他们,你就是祖宗呀……”

  时雍沉默片刻,“等大人回来再说吧。”

第451章 来者不善

  陈香苋后来的情况,是时雍次日去良医堂才知晓的,因为广武侯夫人过来找了孙正业要祛痒的药,说这姑娘又哭又闹了整整一夜,也止不了痒,什么法子都想了,汤药不行,膏药也不行,愣是没有招了。

  不巧的是,这个药的配方来自先帝的懿初皇后,它确实没有办法可解,孙正业也只能遗憾地告诉广武侯的夫人。

  “等痒得麻木了,就差不多好了。多泡泡澡,最多十二个时辰。”

  时雍笑不可止,看着老爷子雪白的头发,矍铄的精神,满脸红光,就像个寿星佬似的越看越可爱,于是便向他坦白了这事的由头。

  孙正业一听,两排稀疏的白眉便蹙了起来,拐杖一拄,重重哼声。

  “竟是如此。我就说嘛,旁人哪里来的痒药?我要晓得他们如此欺负我的徒儿,非得让她再挠十二个时辰不可。”

  相处时日长了,孙正业待时雍较最初的时候更为信任和亲近。俏丽听话又懂事的孩子,谁不爱呢?

  他气咻咻地坐下来,又道:“这广武侯家的姑娘没有家教,广武侯脱不了干系,这家子当真有付先帝的恩德,更是配不上广武侯的一世英勇。”

  想到双双殉国的陈景夫妇和他们唯一的女儿陈岚,孙正业长吁短叹,时雍对广武侯一家不太熟悉,被迫灌了一耳朵,也没往心里去。

  此时的她更是不知,自己与广武侯府还会有扯不清的纠葛。

  师徒两个说了一会话,又同去看光启帝,在病床前讨论皇帝的病情。

  这个时辰,天还早,太医尚未过来,时雍看着躺在床上苍白着脸的皇帝,突然问了一句。

  “师父,你说陛下这般躺着,无声无息的,能听到我们讲话吗?”

  孙正业手扶着拐杖,思忖片刻:“无识无感,当是不知。唉,待师父快要过去时,定想办法告诉你,这是什么体会。”

  时雍侧头嗔他:“这是在瞎说什么?我师父长生不老……”

  孙正业捋着胡子,笑出一脸的褶子,但眼神看着还是有那么几分快活,“人老了,就会死,这是天命,半点不由人呀。先帝那般雄主,也胜不过天,何况老儿也?”

  他眯起眼打量时雍,又道:“原以为我老孙家那几个孽障学得一点皮毛,我这一生所学只能带到棺材里去,不曾想临到终老了,竟收了个好徒弟。”

  时雍忙道:“能得师父教导,是徒弟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徒弟定会潜心修学,将师父的独门医术发扬光大。”

  孙正业乐呵呵地摇头,“此言差矣。能收到满意的徒弟,其实是师父的福气。有传承,便不死。至于独门之说……”

  他顿了顿,突然叹气一声,“先皇后曾有言,医术应由世人同享,不当藏私。能惠泽世人的医术,才是好医术。师父还是狭隘之人啦。”

  时雍觉得能说出这种话的女子,绝非平常人,怪不能得先帝宠爱,尊宠一生。

  只可惜,师父嘴里常常提及的这对帝后夫妇都归了尘土。

  时雍有些唏嘘,扶孙正业坐下,倒了温水让他润润喉。

  “师父仁心仁术,医德流芳,徒弟往后若得机会,定会将师父的医术发扬光大,让师父的医术渊源流长,泽被万世。”

  孙正业看着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又不经意落在光启帝的脸上。

  皇帝很安静,安静得像一个木头人。

  李明昌正在为他按捏小腿,一脸郁色,瞧着这画面,时雍沉默不语,孙正业却是重重一叹。

  “无论如何,我这把老骨头也要撑到陛下醒来,方能踏实去见先帝和懿初皇后啊!否则到了地下,老儿当如何交代?”

  李明昌被他说得悲呛,吸了吸鼻子,呜咽起来。

  “陛下,您都睡了这么久了,快些醒来吧。”

  时雍走过去,摸了摸光启帝的脉象,沉默片刻,又不解地回头问孙正业。

  “陛下脉象虚浮,却非短命之象,为何就是迟迟不醒呢?”

  孙正业摇头,叹气不止,“为师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近日我查阅典籍,也没有找到更好的法子,眼下只能如此,尽人事,听天命了。想来陛下真龙之身,有神佛护体,定会苏醒的。”

  听到这里,时雍突然想起一事。

  “常听师父说懿初皇后医术无双,那先皇后亲手调教出来的徒儿,岂非也是好本事?”

  孙正业闻言怔了怔,遂又摇头。

  “懿初皇后没有徒弟。”

  “那是可惜了。”时雍要说的本不是这个事,随口敷衍一句,瞅着病榻上的光启帝,对孙正业道:“上次在天寿山井庐,徒儿听长公主说起一桩旧事,便有了些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正业蹙眉,看了看李明昌,“凡是医治陛下之事,都是要事,自然当讲。”

  时雍抿了抿唇,用怀疑的态度道:

  “长公主殿下有言,通宁公主陈岚,也就是老广武侯陈景的独生女儿,她是跟在懿初皇后身边长大的,通宁公主有天分,会医理,常得懿初皇后夸赞。既然如此,那陛下都已经病得这样严重了,为何不请这位通宁公主出面?即使不成,也总归是个法子吧?”

  既然陈岚是懿初皇后养大的孩子,出来为赵炔把个脉,出谋划策也是本分,怎会这么久了,避世不出,眼睁睁看着赵炔伤重不起?

  不符合常理呀!

  时雍自忖这想法和逻辑没有问题,哪料他说完,孙正业和李明昌双双变脸,神态动作都明显变了形,一看便知有隐情。

  时雍看看李明昌,又问孙正业。

  “师父,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孙正业重重叹气,将拐杖拖到身前,双手撑住,无奈地道:

  “通宁公主自父母双亡后,便被懿初皇后养在身边,破格封了公主,确实深得懿初皇后喜爱。为师方才说懿初皇后没有徒弟,这话其实不完全恰当。通宁公主便是懿初皇后的半个徒弟了。她三岁入宫,五岁学医,熟知医理,少有所成,尤善针灸,只可惜年纪轻轻便……”

  孙正业眼皮耷拉着思考片刻,望向时雍,摇了摇头。

  时雍见状,怔忡一下,“去世了?我怎得没有听人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