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姒锦
赵胤哼声:“未必。”
孙正业额角突突一抖。
难道她是刻意撒谎,不为大都督治疗?这女娃子当真有这般胆识,敢在阎王殿里戏弄阎王爷?
孙正业不敢信,可是看赵胤的样子,分明是笃定了她就是一个坑蒙拐骗的家伙。
既如此,为何又不惩罚她,而是由着她恣意妄为?
“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么说忘记就忘记了呢?”谢放在旁边插了一嘴,“大都督,你可有发现?自打那日去给时雍验尸,阿拾就像变了个人?”
赵胤没有说话。
这个何须谢放来说?
但凡见过阿拾的人,都这样认为。
“难道,她是被时雍的鬼魂附身了不曾?”谢放做出一个大胆的设想,说出来却把自己吓住了,“若不然,黑煞为何只肯亲近她,听她的话,吃她的东西?又为何……有那么多人说见到了时雍的鬼魂?而阿拾,每次都恰好出现在凶案现场?”
赵胤擦拭的手微微一顿,
好半晌,漫不经心地丢开巾子,“不可妄论神鬼。”
谢放低头,“是。”
赵胤的视线落在孙正业的脸上。
“孙老,我今日来,有一事相询。”
孙正业还在想被时雍下套的事,闻言,摆摆手叹气。
“大都督你且说。”
赵胤淡淡道:“广武侯府与陛下有何渊源?”
“广武侯?”
孙正业愣了愣,正经了脸,又开始习惯地捋胡子。
“此事说来话长。”
他摇摇头,叹息一声。
“如今的广武侯陈淮是宗祠袭爵,实际上,原本老广武侯这一脉是没有儿子的。当年的广武侯陈景是永禄爷的左膀右臂,智勇双全,敕封宣武将军,少年时便跟随永禄爷左右,鞍前马后,南征北战,又追随永禄爷靖难,立下汗马功劳。哪料,永禄爷刚刚登基,广武侯本该封妻荫子,享富贵荣华,却自请领兵南下平乱,不慎在通宁远误入叛将耿三友圈套,夫妻双双尽忠殉国了。”
赵胤点头。
孙正业叹道:“这一段典故,史书有载,大都督应当知情。只是个中还有个秘闻,大多人不知,陈淮并非陈景的亲生儿子,是永禄爷为免广武侯一脉绝嗣,从陈氏宗亲中选了一位子侄辈,也就是陈淮过续到广武侯陈景名下。”
赵胤道:“原来如此。”
孙正业不解地道:“大都督为何问起广武侯?”
赵胤沉吟,“广武侯请旨要人。”
“那个谢家小儿?”
没想到孙正业这么大岁数,还知这些街头闲事,赵胤看他一眼,嗯一声。
“罢了。随他去。”
……
谢再衡所犯之事,可大可小,论罪也不及入大刑,既是广武侯亲自请旨要人,赵胤卖他一个人情也未尝不可。
实际上,自打谢再衡出事,广武侯府嫌丢人,对此是闭口不提的,恨不得没有这门姻亲,更不会想到要把身陷诏狱的谢再衡捞出来。
不过,陈淮的女儿陈香苋却不这么想。
她对谢再衡如是中了邪一般,天天在家寻死觅活地逼父亲,甚至闹出“已是谢再衡的人了,不能嫁他,唯有一死”这样的笑话。
陈淮逼不得已,勉强应了她。
可是,陈淮却有一个要求。
谢再衡要娶陈香苋,必须入赘陈家。
很不幸,陈淮继承了宗族叔伯陈景的爵位,娶了无数个小妾,女儿生了一堆,偏生就没有生出一个儿子来,眼看也要走到绝嗣的地步,便想要招婿添丁。
陈香苋是广武侯嫡女,也是陈淮最疼爱的女儿。而谢再衡在顺天府也算是一个有名的才子,长得一表人才,若非私德有亏,闹出人命,也非今日这般不堪。
陈淮虽不喜谢再衡与张芸儿的烂事,觉得丢人,但若是谢再衡愿意入赘,他觉得也可行。
哪料,谢再衡一听这个,就断然拒绝了。
“宁肯死在诏狱,也绝不入赘。”
……
第61章 不同寻常
谢再衡发完狠话的第二日,便从诏狱出来了。
想来是没少在诏狱里吃苦,下巴尖了,肤色黑了,颌下胡髯冒出老长,一张瘦削的脸颊让颧骨拉高,少了书生儒雅气,眼神却添了几分凌厉,变化不小。
谢家正在办丧事,幺儿回来,一家人抱头痛哭。
此番变故,对谢家来说,也算是遭了噩运,谢再衡那个做仓储主事的父亲谢炀,中年丧妻,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又哭又笑,老泪纵横。
“入赘侯门,当真是委屈我儿了。”
谢再衡犹豫了下,“只要能为母报仇,儿不委屈。”
“行之,是父亲对不住你……”
谢再衡松开谢炀,退后两步,拂开袍角,重重跪下,深深一拜。
“儿不孝,枉读圣贤书,令家门受辱,母亲也因我含冤惨死。如今入赘侯府,难免为世人唾弃,说我是贪生怕死攀附权贵的无能鼠辈,又让父亲难堪。成婚后,儿亦不能常在父亲大人跟前尽孝,当真是白白生养我一回,还请父亲大人责罚……”
谢炀看儿子跪俯面前,早已是红了双眼。
“你起来。”
看谢再衡不动,谢炀伸手将他托起,双目坚定地看着他。
“这一切,都非我儿的错。是宋阿拾,是锦衣卫——行之,你且仔细听好,如今陛下将五军和锦衣卫事皆交由赵胤,由他节制军事,断诏狱,可谓风光无两。我谢家纵有冤屈,也得隐忍以待时机。”
谢再衡看着他爹,目光切切,点头。
谢炀又道:“但广武侯府和陛下是自家人,我儿此去,大有可为……”
“自家人?”谢再衡懵然不懂。
谢炀道:“你岳丈大人的长姊是通宁公主陈岚,通宁公主是上一代广武侯陈景的独女,自小养在宫中,和宝音长公主亲如姐妹,和当今陛下、大将军王陈宗昶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情分颇深,这就是多年来,广武侯能伫立不倒的缘故。”
“怪不得……”
陈淮能一句话就把他从诏狱捞出来。
“让我儿入赘侯府,是父亲无能,父亲有愧。可圣人有云,大丈夫能屈能伸,攀附高门又如何,高门又岂是人人可攀的?我儿走上了这条路,便要认清形势……假以时日位及人臣,今日所受羞辱便不是辱,来日一切问题也可迎刃而解。”
谢再衡再次作揖拜下。
“儿子受教。”
谢炀道:“还有一事为父要嘱咐你,锦衣卫在各处密布暗桩、探子,赵胤根基更是深厚,你往后更得小心谨慎,勿出头,勿行险,不论是锦衣卫还是宋家,先按下别去招惹。为父相信,终有一日,定能雪今日之仇——”
一阵冷风吹过来,时雍打了个喷嚏。
“谁在念我?”她摸了摸火热的耳朵,觉得身上有了寒意。
从良医堂回来,她就窝回了房间。
外间,宋老太又来了,和王氏坐在一起纳鞋底絮叨家常,宋香在描花样子,学那闺阁小姐绣双面绣,宋鸿拿了个竹蜻蜓满院子跑,一头一脸的汗。
宋老太不喜欢王氏这个儿媳,但好歹是自己选回来的,王氏干活又是一把好手,不仅把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赶上大院有什么事了,不管灶房还是待客,宋老太另外的两个儿媳都指望不上,就王氏一个能折腾出名堂,里里外外都能应付。
而且,这婆媳俩都尖酸刻薄,凑到一起很能说话。
今日宋老太过来,拿了一堆帮小孙子做的鞋底,多半是要塞给王氏做的。
王氏也不推,这些年,她一直在挣面子,为宋长贵,为她这个续弦,生怕大院那边说她不行,不如阿拾的娘,明知吃亏,还是打肿了脸充胖子。
婆媳俩说着说着,又提到阿拾的婚事。
宋老太对阿拾是十分的不满。
“那贱蹄子又在屋里躺尸?”
王氏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可不么,身子不爽利,没去衙门。”
“哼。你也由着她?”
“不由着能如何,我又不是她亲娘,骂得重了打得狠了,难免落个不是……”
“我呸!”宋老太一张脸极是憎恶的瞪一眼,“要我说,赶紧找户人家处理了得了,收了彩礼,往后你管她如何?又不是我们宋家的种,好吃好喝地养这么大,已是大善,还由着她作死不成……”
王氏还没开口,门开了。
时雍走出来,背着光,也瞧不清她的面色。
“娘,我晌午要吃盐煎猪肉、喝鲫鱼汤,还想吃你腌的咸鸭蛋。”
这一声娘喊得亲热,王氏愣住。
时雍咂咂嘴,似在回味,看王氏僵着脸不作声,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塞到王氏手上。
“这是我去楚王府办差,大都督赏的银子,你拿着花。”
一句话带出两个当朝权贵,吓得王氏觉得银子无比烫手,半声都吭不出了。
而宋老太大惊失色,手上的针将手指扎出了血珠,这才回过神来,盯着王氏手心的银子不眨眼。
银子,这么大的银子……
这死丫头随随便便就给出来了?
王氏被婆母盯着,不自在地将银子纳入怀里,鞋底放下,解围裙换鞋。
“娘,我去买鱼买肉,你留下来吃饭。”
宋老太不高不兴地哼了声,没有说话。
王氏将午餐做得丰盛,宋长贵当差去了,没有回家,她给丈夫留了些菜,其他家里能拿得出的,全都搬上桌子了,宋鸿咽唾沫,欢呼不止,宋香嫉妒地瞪了时雍一眼,可最近被她娘揍过几次,老实了很多,闷头吃饭。
上一篇:被全地球当纸片人养[星际]
下一篇:古代科举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