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茴笙
苏更一笑,“是哦,博士不该信这些。那换个说法吧,我的遗憾就是,还没拿到我的博士毕业证书。”
苏更最近除了做各种产检和锻炼,就是在忙毕业论文了。她本来去年就该毕业,因为7处的工作耽误了,延毕了一年。现在好不容易闲下来,就专心做学术。
孩子的预产期是今年八月,她原计划是在成为妈妈之前先博士毕业呢!
布里斯闻言点头,“不错,那我的遗憾就是,还没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
孟夏说:“我以为你会说,你的遗憾是很久没见到你的家人。说起来,你快两年没回家了吧?你不想他们吗?”
布里斯微微一笑,“我从不想念我的家人,他们应该也并不想我。”
孟夏扬了扬眉。她其实一直对布里斯挺好奇,他很少说起自己的家人,他们也不知道他当初是为什么来到中国,只知道他是法国人,学医的,但和苏更一样,因为加入他们这个总是“出差”的组织,他当医生的工作也耽搁不少,不过聂城安慰他,你在做的是更重要的工作,毕竟“学医救不了法国人。”
当然,孟夏对布里斯好奇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整个7处,就他们俩的作风最相似!她一度暗中比较过,电话打到7处来找自己的男人和找布里斯的女人到底谁更多。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强强相遇、难分高低!
孟夏想到这里,忽然发现虽然他们大家相识、相处乃至出生入死这么长时间,但其实对彼此依然有很多的不了解。以前总觉得不用急,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但如果今晚真的是他们的最后一晚,那这些疑问只能永远留在心里了。
苏更也想到这个,看向聂城,“为什么问这个?你……不放心吗?”
虽然做好了时年万一失败的准备,但其实苏更并没有特别担心。按照聂城的说法,她觉得时年今晚成功的概率是很高的,毕竟根据她白天的观察,时年是真的想清楚了。
可看聂城的表现,他好像并没有把握……
“你担心时年做不到吗?”她问。
聂城摇摇头,“我没有怀疑过时年的决心,也相信她的承诺。”
苏更看得出的事,聂城当然也看得出。他清楚地知道当下午时年从他手里接过那个药瓶时,内心的坚定。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了自己,但结果就是,她下了决心。她会尽全力去完成他交给她的任务,即使这对她来说无比残忍。
所以,他也不明白,自己这一整天的忐忑不安、如坐针毡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好像,自己忽略了什么事情。很重要的事情。
可到底是什么呢?他不知道。
苏更面露疑惑,看聂城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好说:“无论如何,今晚最辛苦、最艰难的是时年。我们既然帮不上她,那就等着她吧。现在只希望,一切都如你推测的那般。”
他知道了。他知道他为什么不安了。
苏更说,希望一切都如他推测的那般。
时年下午也说,只要事情真的如他推测的那样,那他们应该感到高兴。因为,他们终于能彻底结束这一切。
可万一,他的推测是错的呢?
万一,这样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呢?
但为什么?他的结论是他这段时间综合过往经验分析总结出来的,他和老爷子都认为这是正确的,而从时年和大家听到后的反应来看,他们也认为他的推测很合理。
只要时年足够坚定,消除杨广的记忆,送他回去,一切就能结束。
那他在不安什么?还有什么是他疏漏了的吗?
目光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扫着,忽然看到墙角书柜上摆放着的沙漏。那是苏更和孟夏之前逛街买来的,造型是最常见的那种,两个玻璃圆球拼在一起,中间以细小的管道相连。
沙漏本来应该竖着放的,但不知是谁把它放横着了,所以看起来像一个倒下的“8”。
像是一股电流从脊梁直接窜上大脑,聂城猛地站起来。
苏更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聂城没有看她,而是直直盯着前方,“我知道了。我知道我忘了什么了。”
他拿出手机就给时年打电话,但那边却迟迟没有人接,他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再难忍耐,拿过大衣就往外走。
路知遥急道:“队长你要去哪儿?!”
聂城:“去找时年。在铸成大错之前阻止她!”
大晚上,聂城开车,所有人直奔时年和杨广吃饭的餐厅。
元旦夜,路上堵得厉害,聂城双手紧握方向盘,看着前方水泄不通的街道,脸色越来越难看。
旁边苏更按照他的吩咐一刻不停给时年打电话,但那边却永远是无人接听。
事情不对头。她心中不安,却不敢再去问聂城他到底发现了什么,他口中的“大错”又是什么,只好暗自祈祷,不管他要做什么,一切都还来得及。
好在7处和餐厅的距离并不远,四十分钟后他们终于抵达,聂城连车都顾不上停好,一路跑着上了66层。
可当他们冲进餐厅里,却只看到靠窗的座位上,时年安静地坐在那里,而她对面的椅子空空荡荡,并不见杨广的身影。
聂城只觉一颗心直直沉下去,暗吸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走到她旁边,“时年。”
时年过了几秒才抬起头,像反应迟钝似的,又好像并不认识他,盯着聂城半晌,才说:“你来了。”
“杨广呢?”
时年没有回答。
聂城见她脸色苍白,眼眶还隐隐发红,心头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压低声音问:“你已经……”
他忽然看到桌上的药瓶,拿起来一看,里面空空如也,竟一片也不剩了。
其余人也跟了过来,苏更观察现场的情形,问时年:“你已经……把他送回去了吗?为什么我们一点感觉都没有?”
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来的路上,聂城虽然担心,但也想着,如果时年真的已经成功消除了杨广的记忆,那自己这边多少会感觉到一些弦的反应,而且她送他回去也应该要经过假山,因此才心中稍定。
但现在想想,本来这段时间弦在表面上就是平静的,如果时年真的悄无声息地消除了杨广的记忆,再把他送回去,不惊动弦,那弦不再给出新的反应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他们的能力本来就比不上时年杨广,就算弦真有什么反应,也极有可能只有他们两人能感觉到,他们并不能察觉。
至于为什么没经过假山,他们这次回来就没经过那里,再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所以,她真的已经做完了吗?
像是回应他的疑惑,时年说:“我把药按你说的那样,放到了他的酒里。他喝了。”
聂城只觉像被一道闷拳击中面门,顿时有些站立不稳,一手扶着桌子,缓了片刻才跌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时年似嘲讽,似不解,“你为什么这个表情?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看到这个结果,你不高兴吗?”
“是,这是我想要的。但我现在发现,我想要的错了。我让你做的事也错了。”
孟夏终于受不了了,“两位,也搭理一下我们好吗?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队长会突然这么急地跑过来?为什么又说自己做错了?什么错了?”
聂城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看到一旁的红酒,拎过来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口干了才说:“我之前以为,只要让时年消除杨广的记忆,再把他送回隋朝,就能彻底解决我们的问题。唯一的变数就是,时年做这件事时的意志是否坚定。”
“是啊,你怀疑她不坚定吗?你觉得她做不到?”孟夏问。
“不,她当然能做到。”聂城惨然一笑,“不仅这次能做到,还有上次、上上次,乃至之前的无数次。她都做到了。”
第133章 循环 永远被困在一段时间中。……
此话一出。大家都愣了。
苏更:“什么上次?你是说,隋朝那次吗……”
也不对啊,上次是隋朝。那上上次还有之前的无数次。这指的是什么?
孟夏皱眉思索片刻,忽然一个激灵。“你是说……不,不会,明明上次我们都认为……但是……”
“什么?你想到什么了?”苏更问。
孟夏看聂城只是闭目沉默。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沉。深吸口气,说:“之前你还在秦末的时候,我们曾经开过一次视频会议。总结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当时的结论是,因为我们救杨广。导致了杨广的觉醒。而他觉醒了。才有后来的我们觉醒。也才有我们去唐朝营救他。就像一个圆圈一样,循环往复,没有尽头。所以,我们一度怀疑过,我们处在一个走不出的时间循环里。”
苏更说:“我知道,后来小路给我转述了那次会议。但当时队长不是认为,因为有了第二次汉朝之行,我们很有可能已经打破了循环吗?”
是。他们当时概括了这个所谓的时间循环上的事件分别是:时年加入7处、第一次汉朝之行——明朝之行、初遇神秘人——隋唐之行,遇见杨广——杨广在他们离去后能力觉醒,去到不同的朝代制造混乱——7处启用,聂城加入,开始解决混乱——苏更、布里斯、张恪、孟夏、路知遥先后加入——时年加入7处、第一次汉朝之行。
这样看起来,确实像是一个永不停歇、永无尽头的死循环,但是第二次汉朝之行发生了。
在这次行程中,他们知道了杨广的身份,这也成为了这次行程中最大的意外。
因为知晓了杨广身份的他们和能力觉醒后的杨广是无法在并存的情况下加入这个循环圈的,所以他们当时判断,他们的第二次汉朝之行不在这个循环圈上,并由此引申出,也许,这个循环已经被打破。
孟夏:“可万一,我们没有打破这个循环呢?我们依然在循环里呢?”
路知遥听得一头雾水,“我们依然在循环里?可,不对啊,逻辑说不过去,很多事情也加不进去啊……”
“我们说到循环,就下意识觉得是一个圆圈,但其实,也许不是一个,而是两个。”聂城语气冷静。
他看着桌上的号码牌,一个倒下的8,和休息室里的沙漏竟如出一辙。
“你看这个符号,像什么?”他问。
“8呀。”路知遥说。
“竖着放的才是8,这样横着放,你不觉得更像一个无限符号吗?”张恪忽然插嘴。
大家看着那个“∞”,确实,比起8,它更像是一个无限符号。
苏更眼睫一颤,脸上闪过醒悟之色。她和张恪对视,明白他也反应过来了,两人同时看向聂城。
聂城:“我刚才在7处的休息室看到小更和夏夏买的沙漏,那个沙漏不知道是谁把它碰倒了,就那样横放在书柜上,看起来像一个倒下的8,又像一个无限循环的符号。我看着它,忽然就想起来我们上次的讨论,也许,我们当时的结论太过轻率,也许,我们并没有打破这个循环。
“这个念头闪过的下一瞬,我就又想到,有没有可能,这个循环不是我们最初以为的一个圆,而是像这个符号一样,是两个相交、相连的圆圈。”
他的手碰上号码牌,在左边的圆上逆时针轻轻画了一圈,“这是我们之前推演出的循环圈。”
然后,又在右边的圆上顺时针画了一圈,“而这个,便是我们现在正身处的、第二部 分的循环圈。”
路知遥恍然大悟。
如果以“杨广能力觉醒,去到不同的朝代制造混乱”为两个圆的交汇点,左边的圆按照逆时针的发展顺序,分别是时年加入7处、第一次汉朝之行——明朝之行——隋唐之行——杨广在他们离去后能力觉醒,去到不同的朝代制造混乱——7处启用,聂城加入——苏更等人先后加入——时年加入7处、第一次汉朝之行。
而右边的圆则按顺时针的方向,依次是杨广能力觉醒,去到不同的朝代制造混乱——第二次汉朝之行——13处混乱、时年的清朝之行——杨广来到现代……
路知遥想到这里顿住,因为意识到照这样继续下去,如果想要圆上第二个圆,那下一步就是把杨广送回隋朝,回到他最后一次制造混乱后的那个时间线。
而这,恰好就是他们正在做的事……
他身子有点僵硬,“队长,你的意思是……”
聂城面无表情,“我让时年彻底消除杨广的记忆,送他回去,认为只要这样,我们就能走出这个困局。但也许,这恰恰就完成了这个循环的最后一步。
“也许,这样做确实能让弦恢复平静、时空免于坍塌,但我们却并没有因此得救,而是循环往复,永永远远困在这个循环圈中。”
苏更只觉得骨头都涌上一股寒意。
聂城的说法让她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些电影,《恐怖游轮》、《罗拉快跑》还有《土拨鼠之日》,二者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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