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茴笙
“有什么可不安的,难不成你敢把我带进宫,却害怕我闯祸?再说了,就算我闯了祸,玉郎应该也可以摆平吧……”
时年现在已经确定,杨广肯定有后台,而且地位不低,否则他没办法进宫,更不可能把她也弄进来。现在回想,之前他时不时离开平康坊,肯定也和那位后台有关。只是,他一个才穿越三个月的人,究竟是怎么勾搭上这种大佬的?混进宫又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悲伤,自己开了挂穿越过来,还得靠聂城才能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他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混得如鱼得水,可见牛人走到哪儿都是牛人,不服不行。
杨广仿佛没听出时年话中的试探,“不怕你闯祸,却怕你跑了。”
“皇宫大内,我能跑去哪儿?”
“谁知道呢,高人总有高人的办法,我等凡夫俗子怎么能领悟?”
时年脚步一顿,对上杨广平静无波的侧脸。
昨天傍晚,两人进行了一番关于“天目慧眼”的谈话,当时杨广甩手就走,今早见面也不置一词,时年表面镇定,其实一直在忐忑他的反应。
她不动声色,“怎么,玉郎思考了一夜,决定信我了?”
“大娘连我的来历都知道了,还由得我不信?只是,我还有个疑问,想向大娘请教。”
“什么?”
杨广默然一瞬。时年对上他的黑眸,只觉仿佛夜色中的大海,沉静的表面下,是早已翻涌的惊涛骇浪。
她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下一瞬便听男人道:“你说你有天目慧眼,能看出我不属于这里,那么,你可以办法送我回到我应该去的地方?”
微风吹拂梨树,簌簌作响。
是了,他当然会问这个。以杨广的年纪,再结合她看到的画面,穿越前估计刚被册封为太子,正是春风得意,却忽然到了陌生的未来,最大的心愿当然是回去了!之前是无法可想,只能把愿望藏在心里,如今碰上她这么个一眼看出他来历的“神人”,不问才奇怪呢!
只是,她应该怎么回答呢……
时年脑子转的飞快,几秒便已有了决定,“我是有天目,却不是神仙,怎么可能能将你送回去呢?”
她这么说,语气却全不是那么回事,反而更像是因为一些原因而不愿出手。杨广眼微眯,“你没办法?”
“没有。”
“那你之前不惜扮成妓女混进平康坊,也不是为了接近我?”
“是为了接近你,因为我看出玉郎与众不同,有些好奇。仅此而已。”
“所以,你帮不了我?”
这句话里隐隐有威压,时年却不害怕。杨广肯定听出她是在撒谎,那么他就不可能动她,至于为什么要撒谎,不过是以退为进。她现在最大的筹码就是杨广想回家的心,但他这个人生性多疑,自己如果直接说可以,他反而会怀疑她的目的,不如索性不答应,更容易取信于他。
而且,这个家伙这么可恶,她也实在很想给他点苦头吃吃……
女孩一脸“任你说什么也没用”,杨广沉默片刻,忽然往前一步,靠近了她,柔声道:“还在恼我?”
时年:“……???”
他抬手,微凉的指尖碰上她脖子,那样温柔的动作,时年却瞬间汗毛倒竖,往后一躲,“你干嘛!”
“还疼吗?是我不好,不该下手那么重。我现在也很后悔。”
时年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是在碰她的伤口。昨晚上过药之后,她就用薄绢把那里缠起来了,免得别人看到生疑。
明媚阳光下,那双狭长的黑眸里不再藏着冰冷和嗜杀,而是装满了温柔的讨饶,“昨晚是我唐突佳人,年年生我的气也应当。只盼你气过了,怜惜我一二,莫要惩罚得太久。”
时年目瞪口呆。
这个人……现在是在用美男计吗?我靠,不愧是当皇帝的人,真是能屈能伸啊!
她生怕杨广再动手动脚,“芸芸众生,自有归处,从来处来,往去处去。我不泄露,因为此乃天机,玉郎是要逆天而行吗?”
“如果是和年年一起,我不介意逆天一次……”
“好!”时年飞快道,“那我们现在出宫,出了宫,我再考虑要不要帮你。”
“出宫?”杨广眉头微蹙,转瞬已经想明白了,“你要去见你那两个……恩客?”
当然是为了见他们。时年本来以为聂城和布里斯很快就能赶到,谁知道杨广把她弄进宫了,之前汉朝的经验也告诉了她,皇宫大内不是好出入的,与其坐在这里等,还不如她把杨广搞出去来得快。
“他们到底是你的什么人?同伙,朋友,还是……”
“跟班!”时年斩钉截铁道,“都说了我有天目慧眼,手底下没几个人怎么行?那两个都是我的手下,我得和他们在一起,有人保护,才能安心。”
她原以为杨广会立刻答应,谁知男人盯她许久,忽然一把将她拽入怀中。
时年猝不及防,只听男人附耳道:“恐怕要让年年失望了,我们现在还不能出去。不过你放心,没有他们两个,我也会护你周全。无论有任何危险,我都会挡在你前面的……”
时年:……朋友帮帮忙,你就是最大的危险好不好!
作为当今天子闲暇时最爱的去处,梨园住的人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这里很多人本来只是卑微的奴仆,或者平民,只因为有一技之长,可能是音律,可能是舞蹈,就一夕飞上枝头,成为天子门生。梨园除了唐玄宗任校长,还请了雷海清、公孙大娘、李龟年等名家担任老师,平时教授学生,皇帝有兴致了就一起表演,可以说梨园是大明宫、乃至整个大唐的艺术中心。
入夜后,时年站在廊下,望着庭中。明月当空,一列白衣舞姬正在石台上翩然起舞,旁边八名乐师一起为她们奏乐,香软夜风里,舞姬身段柳条般曼妙,水袖轻击到空中,扬起落花纷纷。
“真是盛世风流……”时年忍不住感慨。
之前在平康坊已经感觉到了,如今到了宫中感受越发深,天下承平、人人安居,即使是普通百姓,也有了精神上的追求,艺术文化在这个时代得以蓬勃发展。
廊下还站着几名女子,其中一个见时年表情,忽然道:“能进这梨园的都是有本事的,还不知道时大娘会些什么呢?唱歌,还是跳舞?”
时年吓了一跳,忙说:“我是跟我家阿郎进来的,什么也不会……”在平康坊已经被迫当众表演过一次了,这里人人都是大神,她真的不想再献丑了!
几名女子闻言对视,失望道:“独孤玉郎那般人物,我还当他的婢女也该有几分才华,谁承想……真是委屈玉郎了。”
时年:“……???”你们什么意思,我连给他当丫鬟都不配吗?!
时年心中恨恨,当晚睡到床上还气鼓鼓的。杨广整个晚间都不见人影,时年也没找他,这会儿却又想起下午的事,他说不能出宫,时年也就拒绝吐露更多的话,两人不欢而散。虽然当时吐槽,但时年知道,杨广不肯走肯定有重要的原因。
可她想不明白,对他这样的穿越者来说,还有什么比回家更重要?他难道不该是归心似箭吗?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终于披衣而起,她的房间的三楼,时年站到窗边想看看风景,却发现溶溶月色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杨广?他大晚上不睡觉想做什么?
时年想到自己的怀疑,杨广那个不知身份的后台,还有他入宫的目的,他现在出去会不会就和这个有关?
她思考间已经做了决定,立刻追了出去,可等她冲出院子,却已经找不到那个身影。时年略一踟蹰,就听到右边有侍卫的脚步声传来,她索性往左边跑去,一路张望藏藏,十几分钟后终于出了梨园。
时年站在一条石子小径上,左右都是高大的树木,遥遥还能闻到荷花的幽香。她有点丧气,一路过来都没有见到杨广,看了自己果然是跟丢了,还是回去睡觉吧。
她刚这么想,却忽然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巴。时年悚然一惊,什么情况?她被发现了?对方要灭口!
她惊恐地转过身,却在看清眼前人后愣了,“……聂城?”
第50章 月下 “年年这是在投怀送抱吗?”……
夜色中。男人眉眼熟悉,赫然是两天不见的聂城!
他松开时年,扬眉一笑。“两天不见。过得怎么样啊?”
时年喜出望外:“你进来了?又这么快!天啦,你这趟的办事效率简直感人。我要跟领导表扬你!”
聂城受了这夸奖,说:“我怕来晚了,时年小姐被那独孤玉郎折磨得不成人形。回头又要找我算账。”
“你知道我们在一起?”
“前天晚上我和布里斯回去后。发现你不见了,独孤玉郎也不见了,就猜到你是被他带走了。”
他还是那副万事尽在掌握的样子。时年忽然促狭心起,“哦。既然如此。那你知道那独孤玉郎是谁吗?”
聂城皱眉。“你知道了?”
“嗯。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居然是他……你做梦都猜不到!”
聂城盯着她。时年终于卖关子卖不下去了,凑到他耳边说了个名字。聂城面色一震,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扭过头,“你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掐我脖子时,我亲眼看到的!而且我也试探过了,这个独孤英。真是杨广穿越过来的……”
沉默。
聂城眉头紧皱,好一会儿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时年打量他表情。还是有点意外,认识这么久,这还是头回见聂城这个样子,不由道:“你们以前没遇到过这种事吗?”
“没有。”聂城摇头,“我遇到过很多种意外,但古代的人穿越到另一个时空,从来没有过。”
“那,这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但如果光从眼下的局面来看,我恐怕是弦的动荡……加剧了。”
时年瞪圆了眼睛,“不是吧!我们不是一直很努力在修复吗,不好转就算了,怎么还加剧了呢?”这让人工作很没有成就感啊!
“你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谁?”
聂城面无表情,时年猛地反应过来,“你是说,豹房那夜的神秘人?你怀疑是因为他!”
“我甚至怀疑,杨广会过来都和他有关。”
时年脑子乱哄哄的。聂城说过,普通人也能穿越,只是概率很低,而且都是被动的,自己无法掌控。杨广在原本的历史上是好好当他的皇帝,现在却突然穿越到大唐,这本来就很奇怪,如果说这一切是有人在暗中捣鬼,那就合情合理多了。
只是,真的是那个人吗?他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和他们作对?
靠,这个工作怎么还带打boss的啊!
“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还有他的声音?”聂城问。
时年闭着眼想了好久,还是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那夜事发突然,她本就没看清他的样子,加上又是第一次感应到弦,受到的冲击太大。现在再回忆,当时的记忆仿佛都蒙着一层薄纱,什么也看不分明。
“我也不记得了。”聂城说。这对他来说其实不正常,当夜他做了准备,虽然没看清脸,至少能记个身形或声音,可现在竟一样都想不起来。
看来,是那个人动了手脚。
“算了,先别管这个。当务之急,是把杨广送回他所在的时代,你有办法吗?”时年问。
这是她最担心的,之前都是从现代直接去要去的朝代,现在他们已经在唐朝了,还有办法再去隋朝吗?这算中途转车吧!
“之前没做过,但现在只能试试了,还是通过弦阵,只是在这里开启它的难度会更高一些。”
有办法就好。
时年松了口气,聂城打量她,问:“倒是你,这两天是怎么过的?既然那个人是杨广,那肯定很难相处,你是怎么稳住他的?”
时年:“他以为我是跳大神儿的,正指望着我带他回家呢。”
聂城:“……”
时年这才跟他讲了自己差点被掐死、随后又被绑架的经过,以及自己那个“天目慧眼”的谎言,完了说:“不过我觉得他很奇怪,以他的立场,知道的有回去的可能应该迫不及待才对,他居然沉得住气,居然不肯走!”
“你说,今晚是看到他孤身一人悄悄离开梨园,觉得有问题,专门跟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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