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茴笙
听起来简单,但能在这么多朝臣里敏锐地选中田蚡,利用他的个性和处境达成自己的目的,这眼光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不过时年没心情感慨聂城的厉害,因为她实在是太!忙!了!
进宫毕竟是大事,侯府安排了专门的人教她们规矩。行、站、坐、卧,对宫中贵人们的称呼,还要面君时的礼仪,什么都要学。时年白天被折磨得痛苦不堪,晚上还要接着背历史资料,后来连苏更都看不下去了,劝她适当休息。不过时年不敢。她怕死。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她们和那两名婢女也很少交流。只是某一天,大家在学习当今陛下的喜好时,连翘忽然道:“你们说,陛下是到底个怎样的人啊?他见到我……见到我们,会喜欢我们吗?
她神情憧憬,脸颊还有点泛红。身份卑微的婢女,忽然被选中,有机会去服侍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如今日日学习着关于他的一切,小姑娘还没见到人,就已经春心萌动了。
时年和苏更对视一眼,没说话。
其实照苏更的看法,她们根本不一定能见到皇帝。现在的皇后是大名鼎鼎的陈阿娇,善妒专横,又有母亲馆陶大长公主和王太后当后台,连皇帝都必须让着她。不过这样正好,她们的目的只是混进宫找卫子夫,又不是真的要去给皇帝当小老婆。
不过,想到这段时间看的资料,时年也有些好奇。汉武帝刘彻,这无疑是汉朝历史上最有名的皇帝,史书上说他文治武功、雄才大略,一手开创了西汉盛世,时年却还是对他的风流韵事更感兴趣。陈阿娇、卫子夫、李夫人还有钩弋夫人,从少年到老年,这位仁兄每个阶段都留下了个精彩的故事,可以说非常不甘寂寞了!
正走神,耳畔忽然响起声音。从府外传到府内,一片骚动,人人都如临大敌。时年见一个婢女跑过来,忙问:“出什么事了?”
婢女行了个礼,神情紧张,“陛下微服驾临,君侯已经出去接驾了!几位女郎也早做准备,一会儿兴许会命你们出去伺候呢!”
“哐当。”时年转过头,只见连翘因为太激动,把酒樽直直砸到了地上。
御驾亲临,整个武安侯府都被惊动。亲兵尽数出动,持戟负剑拱卫侯府,仆婢也严阵以待,以防传召。这一切还必须暗中进行,免得扫了贵人的兴。
风平浪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侯府正堂,田蚡恭敬跪坐着,对上首说:“陛下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臣真是受宠若惊……”
目光所及,皇帝一身玄衣,随意地坐着。他今年刚十九岁,尚未亲政,平时也没什么架子,就像今日,带着七八个侍从就去灞桥游玩,回程顺道来了自己府邸。
因为放松,皇帝的声音也透出丝懒散,“朕来看舅舅,需要准备些什么?当然是想来就来了。”
他这样亲近,田蚡越发激动。自从建元二年被窦太皇太后免去丞相一职,他就一直盼着东山再起,如今阿姊是指望不上了,他明白自己最大的倚靠就是这个皇帝侄儿,之前想要进献美人也是为此。
两人又闲谈了几句,左不过朝廷局势,田蚡看刘彻心不在焉的样子,适时道:“听说,陛下前阵子遇见了仙女?”
皇帝端着酒樽,闻言愣了一下,“舅舅从哪里听说的?”
“宫中都在传,说陛下那夜突然从甘泉行宫回来,半路遇到了姑射仙子,之后都失魂落魄的……”
他语气调侃,仿佛真是长辈在取笑晚辈。刘彻眸中有暗光闪过,唇角却勾了起来,“舅舅只听说了这个吗?”
田蚡一愣。确实还有别的,宫中还传,说陛下那夜其实是遇刺了,但阿姊说没这回事儿。难道……是真的?
他还在犹疑,刘彻已经换了话题,“舅舅觉得,这世上当真有仙子吗?”
田蚡看他不似动怒,松了口气,胆子也大了一点,“臣不知这世上有没有仙子,但臣想,如果真的有,那一定也只有陛下天子之尊,方能遇见。”
刘彻沉默,目光望向天际,仿佛真想起什么云间月下的世外仙姝。
田蚡道:“臣府上仙子没有,凡俗之女倒是有几个,好在都还算灵秀美貌。陛下若感兴趣,不如召出来一见?”
刘彻盯他一会儿,笑了。
他食指点点他,摇头道:“舅舅啊舅舅……行,既然你准备了,那就见见吧。”
作者有话要说:
①引用自《古代长安城简介》
所以,之前那个青年就是我们的彻彻啦!大家猜对了吗?!【眨眼睛
第7章 少使
时年快崩溃了。
千算万算,没料到刘彻会自己送上门来。待会儿田蚡如果真让她们去献艺,没被看上固然糟糕,但被他看上……好像也很糟啊!
让她想想,原本的历史上,卫子夫就是被刘彻在席间看中,更衣时就当场临幸了吧?
……妈妈,我害怕!
时年揪住苏更衣袖,都快急哭了,“想想办法,我们不能去……不然跑路吧……”
“不能跑,现在走这条路就彻底断了!你以为队长为什么这么急把我们送进来?要不了多久,匈奴人就会到长安,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她难得严肃,时年愣了愣,“那,如果我们上去,刘彻真的……”
苏更神情冷静,“先上去,见机行事。”
时年:“……”
居然玩这么大,时年懵了!
她忐忑地坐在房间,绞着手指不想说话,对面连翘和月容也很安静。不同的是,月容和时年一样神情担忧,连翘却是满脸兴奋,几乎有点迫不及待。
不一会儿,有男子进来,时年认出那是田蚡身边的人。他越过连翘期待的目光,径直走到时年和苏更面前,“君侯有命,请二位女郎去正堂伺候。”
时年头皮发麻,苏更却镇定一笑,“诺。”
她起身往外走,时年跟着她,脑中却在不断想接下来的事。一不留神,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她只觉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苏更就一把抱住了她,“小心!”
两人重重摔在地上!时年只觉半边身子都在发痛,刚想说话却看到苏更小脸发白,额头一瞬间全是汗!
她惊道:“你怎么了?苏更?”
苏更吸着冷气,目光往下,“我的脚……好像崴了……”
她脚踝处果然肿了,时年试着碰了一下,苏更立刻疼得颤抖。她有点慌了,茫然道:“现在,要怎么办……”
这一出太突然,那来传话的男子也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怒道:“你说怎么办!陛下就在前面等着,你们也能……”
他气得浑身发抖,苏更的伤不重要,现在的局面却必须解决。苏更咬牙道:“没关系,我们可以去……我可以起来……”
“行了吧,你敢去我也不敢让你去!御前失仪的罪谁也吃不起!”男子目光一转,落到对面的连翘和月容身上,沉吟一瞬,“你们俩,跟我出去,一会儿小心伺候!”
连翘茫然一瞬,欣喜道:“诺!”
男人懒得再看地上的两人,领着人就走了。时年抱着苏更,小声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没小心看路,你也不会……”
“不关你的事,是连翘。”
时年一愣,苏更拍拍她的手,“我在对面看到了,她伸脚绊你。”
时年恍然大悟。她就说自己不至于这么冒失,而且刚才她们摔倒后,连翘确实表情很慌张。她还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原来是做贼心虚!
时年没想到连翘会这样,毕竟这阵子她们都没有过冲突。而且伸脚绊人,这么低劣的招数,宫斗剧里都不兴用了,她居然也能中招!
时年又气又恼,苏更说:“她应该就是一时冲动,估计自己都没想到,运气居然这么好,直接把我们俩的机会给抢了。”
时年本来不想要这么机会,听她这么说,又有些着急,“那我们还能进宫吗?这条路是不是行不通了……”
苏更深吸口气,“先等等吧。看看情况再说。”
她们并没有等太久,大概一个小时后,有人来了。不是别人,正是府邸的主人,武安侯田蚡。
时年只在入府当天见过他,当时这位君侯态度温和,此刻却冷冷道:“聂城说,你们俩是可造之材。我看在他的面子上,自己的人都不选,想成全你们。没想到,我居然差点被你们俩给害了。”
时年咬牙,不敢辩解。苏更说了,连翘绊她的事只有她看到,无凭无据,说出来不仅没用,搞不好田蚡还觉得她们在诬陷。
苏更说:“君侯恕罪,此番是我等大意,还望君侯再给一次机会,妾感激不尽。”
田蚡淡淡看她,片刻后说:“你是没机会了,但你的同伴还可以。陛下已经同意,宣她们三人进宫,一会儿就出发。”
时年惊住,“只、只有我吗?苏更不去?”
“见驾前受伤,实在不祥。如不是因为聂城,我连你都不想要了。”
震惊一个接着一个,时年都不知道如何反应了。苏更见她这样,想了想,说:“君侯,此事可能不……”
田蚡扬眉,“怎么,你不会说,只有一个人,就不去了吧?”
他语气危险,仿佛苏更真敢这么说,就别想活了。
苏更抿唇。她脸色苍白,痛楚之色尚未褪去,明明自己都这样了还想着任务,可当事情落到时年头上,她却想替她放弃。
时年心情复杂。刚才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苏更也不会受伤。目光瞟到田蚡身后,连翘不知何时进来了,小脸上已经没有慌乱,而是志得意满。她是该得意,听说她当庭献舞被陛下盛赞,获准入宫。别的婢女都说,她这一去没准就要当夫人了。
见时年看过来,连翘扬了扬下巴,满是挑衅。
时年只觉一股火往上窜,想也不想道:“当然不是。”
苏更惊讶地看过来。时年却觉得,随着这句话出口,自己的心奇异地安定了。事已至此,反悔是不行了,他们还有大事要完成。而且这个女人,当着她的面欺负了她的朋友,这笔账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她看着田蚡,毅然道:“多谢君侯成全,妾愿意入宫,服侍陛下!”
时年一直知道,自己个性容易冲动。朋友说她这样早晚会吃大亏,从前她还不信,如今,总算信了。
她趴在织机上,遥望远方徐徐落下的夕阳,长长叹了口气。
三天了。
从她在田蚡府上放下豪言,辞别苏更、孤身来到未央宫中,已经过去三天了。
“时年,别走神啊,再不做完少府大人会生气的。”旁边月容担心地说。
时年转头,朝她露出一个笑,心里却很崩溃。路知遥说,她这样被进献的美人,一进宫就自动成为皇帝的小老婆,她也做好了准备。可她怎么都想不到,小老婆居然是这个待遇——怎么还要干活呢!
她是跟在刘彻的车驾后进来的,他却并没有见她,直接丢给掖庭令去安排。于是,时年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就被叫来织布。她看到满屋子的织机时,整个人都懵了,旁人却告诉她,纺织是宫中女子都要做的,包括身在高位的夫人们。
剧本不对啊,清宫戏里不是连答应都有人伺候吗?!
时年压根儿用不来这个时代的织机,她连现代的缝纫机都不会用!本以为完蛋了,没想到一起进来的月容却主动提出可以教她,时年这才惊讶地发现,这个在田蚡府上没怎么打交道的女孩居然是个热心肠。
想到这儿,她抓住月容的手,“算了,我织不下去了,咱们先去吃晚饭吧。”
月容有些迟疑,时年说:“放心,我明天会抓紧的。再晚又要没饭了,我是没事儿,不能耽误了你啊。”
庭院里有几名女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日落的,说话的,神情都有些无聊,甚至麻木。这是椒房殿以北的掖庭,聚集的都是如时年一样的低等级宫人,大家名为皇帝的妾,却都没见过他一面。时年这种刚进来的还好,有那种进来好几年的,神经都有些不正常了。
不过,有一个人例外。
时年在人群中看到熟悉的面孔,还没来得及躲,对方已经看到了她,扬声道:“时少使。”
时年深吸口气,露出个笑容,“见过连八子。”
眼前的人,正是连翘。
她们一起进宫,也一起受封,时年现在的身份是少使,汉宫中等级最低的,只比下面的家人子高一点,连翘却封了八子,比她要高三级。不过这不是重点,更要命的是,连翘今天被陛下传召了。
整个掖庭议论了一天,艳羡嫉妒都有,时年却一听到就心头一沉。
果然,去御前镀完金的连翘仿佛学成的海归,神态比之前又高傲了几分,“时少使这么快就织好布了?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吗?”
时年不会织布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在女子皆纺织的汉代,这简直是个奇葩,时年之前就受到不少嘲笑。
敌人正春风得意,时年明智的没有硬碰,“多谢八子夫人关心,还剩下一点,妾明日会继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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