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茴笙
时年:“……是。”
“将军吩咐,若郎君要离营,由末将二人护送郎君离开。”
原来霍去病猜到她要开溜啊,还安排了人守着。时年眼珠子一转,道:“那就麻烦二位了。”
“职责所在,郎君言重了。”
转头再看了一眼那火光耀眼处,她狠下心,翻身上马,“我们走吧!”
霍去病刚饮下一杯酒,就有人来到他身边附耳低语。他想了想,借口方便,避席出去。
立在一处风口,感觉那喧嚣的歌舞声终于远了些,他问:“已经走了?”
“是,果然如将军所料,天黑了没多久,年郎君就收拾好了行李想偷偷离开。张、陈两位副将按将军的吩咐截住了他,现已护送他离开了军营。”
那人顿了顿,问:“要追回来吗?”
霍去病摇头,“不用,就按原计划。你去安排吧。”
那人领命而去,霍去病又在原地站了会儿,举目望向延伸到天尽头的草原旷野,半晌,小声嘀咕:“还真溜啊。”
他转身回席,可一走近就发觉不对。他离开时歌舞升平,此刻却歌罢舞歇,席上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陛下高坐上位,正一边饮酒,一边平静地看着他。
“回来了?”
霍去病一惊,心中瞬间千百个念头转过。
怎么回事?陛下是在特意等他?还停了歌舞?发生什么了?
他下意识跪下,“是,臣避席方便,未曾向陛下请旨,失礼之处请陛下降罪!”
“方便这种小事就不用向朕请旨了,只是朕发现这一晚骠骑将军都心神不宁,是有什么事发生吗?”
霍去病暗骂自己怎么这么大意,竟忘了陛下有多敏锐警觉、洞烛幽微。
“臣……”
“朕听说你病了,还是伤寒这样的恶症,可见面后只觉你神采奕奕、容光焕发,还当是误传。难不成竟是真的?”
霍去病道:“臣确实感染伤寒,好在陛下龙威庇佑,现已大好。”
陛下扬了扬眉,看表情是真有些惊讶了,“当真?伤寒竟也能好得这么快?是何人所治?朕竟不知去病你军中还有这样的神医!”
霍去病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知道自己感染伤寒的事瞒不住,本来是想回去若陛下问起,就安排一个军医顶上。但陛下来得突然,他还没来得及和军医交代,现在只觉进退两难。
见他沉默,陛下神色一敛,放下了酒杯。
“是有何为难之处不能说吗?”
他语气还很平静,霍去病却只觉得心揪紧了。
君心难测,更何况是当今陛下这样的性子,高兴时与你把酒言欢,一朝得咎,便是万劫不复。
他刚立下战功,倒是不担心陛下会把他怎么样,只是这件事他始终有点心虚,甚至都不敢抬头看陛下的脸。
陛下和骠骑将军莫名其妙陷入僵持,大家又是奇怪,又是紧张,也都不敢作声,默默看着两人。
“是……是年大哥……”一个细弱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席上僵局。
众人应声望去,却发现说话人是骠骑将军那个异母弟弟霍光,刚才将军还特意让他拜见了陛下。
感觉到全场都看着自己,尤其是陛下也看着他,霍光几乎立刻就后悔了。怪只怪他太沉不住气,看出陛下不高兴,大哥又不知道为什么沉默,一紧张就开口了。
只是,他还是觉得年大哥此番立下大功,应该上奏陛下,让陛下封赏他才对!
“哦,你说的是谁?朕没听清楚,上前来回话。”
陛下与骠骑将军说话,按理是没有他插嘴的余地,好在陛下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招招手让他过去。
霍光于是起身出席,到大哥身畔跪好,却偷觑他神色,怕他恼怒自己擅自开口。
大哥果然看了他一眼,却不像生气,反而像是有点无奈。
霍光正疑惑,大哥已抢在他前面说:“回陛下,臣的弟弟此番被贼人所掳、身陷匈奴,还有臣的伤寒恶症,都是为一位义士所救。”
他简单讲了这次的事,然后伏地叩首长拜,“并非臣存心隐瞒,只是这位义士亲口所说,出手相救只因一片赤胆忠心,不求陛下封赏。而且他性喜丘山,不愿被功名富贵束缚,臣答应过他不会将此事告诉别人。”
陛下安静听完,片刻后,慢慢道:“救了你弟弟,和他一起在匈奴军中死里逃生,后来还治好了你的伤寒……如此奇人,竟还这般淡泊,朕倒真想见见了。”
霍去病刚想再说,却被打断,“他只说不求封赏,朕可以不封赏他,也不强留他入朝出仕。只是见一见,也不行吗?”
是,只是见一见,霍去病于情于理都不该再反对。
然而,他只能深吸口气,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话,“请陛下恕罪,她已离开军营,恐无法……拜见陛下!”
刘彻勃然变色。
他盯着霍去病,片刻后,问:“何时走的?”
“就在半个时辰前。”
“也就是说,他听到朕来了,这才走的?”
“她本来也打算离去,并不是因为陛下……”
刘彻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满场噤若寒蝉。
虽然骠骑将军那么说,但在场众人谁听不出来,陛下御驾到来,那人却偷偷离去,摆明了就是不想见陛下。如此不敬,难怪陛下恼怒。
啊,骠骑将军刚刚离席会不会都与此事有关?
刘彻看着跪地的霍去病,心中除了恼火,还有疑惑。
无论是救了霍光,还是治好霍去病,这两件事都太过离奇、有悖常理。尤其是治好霍去病。伤寒这种绝症,连宫中的名医都无可奈何,这人不但治好了,还好得这么般迅速,他给霍去病服的是什么仙丹妙药不成?!
他忽然僵住。
有什么东西划过脑海,快得让他几乎抓不住。
从天而降的奇人,于绝境中救下他的大将,也让汉朝大军免于全军覆没于匈奴腹地的厄运。
出现的毫无征兆,做完这一切,便抽身离去。就好像这一趟专为相助他们而来。
这样的经历,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熟悉。好像自己也曾遇到过。
甚至,那个人也不愿见他一面……
霍去病听到陛下在短暂的沉默后再次开口,却不是他以为的怒斥。
他声音紧绷,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霍去病想答,他又道:“没问你。你说。”
被点到的霍光一愣,才意识到这么久了,自己居然不知道年大哥的全名。
“我只知道,他姓年……”
年。
刘彻霍然起身,“杨得意,点一列人马,随朕出营去追!”
众人大惊,霍去病道:“陛下?!”
他想过陛下可能会让他们把人追回来,但怎么也没想到陛下会亲自去!
怎么回事?
陛下看向他。
君臣这么多年,霍去病头一次看到陛下用这样冷漠、冰寒、锋利如刀的目光看着他。
“你是陪我去追,还是等我把人追回来了,再好好审你?”
霍去病只觉心狠狠一颤,强自镇定,“臣随陛下一起!”
深夜,军营门打开。
五十骑快马轻甲,出了营地。
霍去病策马跟在刘彻身侧,一直在小心观察他。
夜色中,陛下面沉如水、薄唇紧抿,除了不时扬鞭策马,什么话都没有说。霍去病心中有困惑,也只得强压下去,跟着他一路疾驰。
到了一处时,他勒住缰绳,众人也随即停下。
只见前方一骑迎面而来,刘彻问:“那是谁?”
霍去病道:“是臣安排护送她的人。”
他们一路过来是按霍去病指的方向,因为亲卫告知了时年他们离营后往哪边去了,但其实走了一段后霍去病也有些拿不准。他没想到自己会连夜来追,也就没有命他们一路留记号,草原漫漫,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拿出追匈奴人的本事辨马蹄痕迹了。
现在这人突然折返,是发生什么了吗?
士兵靠近后也勒住缰绳,看到刘彻明显一惊,忙翻身下马,跪拜道:“卑职参见陛下,参见将军!”
刘彻不开口,霍去病便问:“什么情况?”
“禀将军,卑职等听从将军吩咐,除了张、陈两位副将随身护送,其余人都在暗处保护年郎君。只是行至一半,年郎君借口要下马休息,在饮水时忽然发难,打晕了两位副将……”
她如果想偷偷离开,肯定要甩掉他的人,霍去病并不意外她出手,却还是有些惊讶,“她打晕了张进和陈展?”
“是,因为将军吩咐若有情况及时回报,所以卑职回来了。”
“他们二人身手都不弱,她怎么打晕他们的?”
“卑职隔了段距离,看得不是很清楚,年郎君好像是拿了根黑色的棍子,按在两位副将身上,然后他们就倒下……”
身侧忽然一声长嘶。
刘彻攥紧缰绳,马儿因此受惊,吓得左右连忙跳下马抱住,他却恍如未觉。
黑夜中,只见他脸色煞白,一双眼却黑得惊人,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你说,他拿什么打晕的那两人?”
士兵心中畏惧,磕磕巴巴道:“是……是一根棍子!黑色的,不长,也没见她打两位副将,好像只是挨着,他们就……
后面的话被陛下的脸色吓得消失在喉咙里。
刘彻只觉耳边嗡嗡作响,那样不真实。
他本来也想过,可能是他想多了,可能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但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想错过,所以连夜出营追赶,心中却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他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上一篇:别怕,上一餐还没消化
下一篇:豪门对照组绝不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