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烟
除了顺天府外的聚集民众,更有人围去永王等一些权贵的府邸,齐声声讨。
晏帝每日都会收到两案的折子,从最开始的心惊,到现在的冷笑。
从惠帝手里接过的江山本来就千疮百孔,多少年君王励精图治,想看的是一片海晏河清。
是这些藏在暗处的蛆虫,时时蚕食着国家。
现在,晏帝手里攥着的是一份龙袍的画纸,看纸色已是很久。
既然是从宫外来的,那就是有人私藏龙袍,意图不轨。
孙公公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额上渗出冷汗。
“这是娄诏在查的?”晏帝眸中一片冰冷。
“娄中书只让老奴送进来,也没说是什么?”孙公公哪里敢多说?
私藏龙袍,那是大罪吗?不是,是谋逆,要抄家灭族。
晏帝转着手上玉扳指,清淡开口:“还有什么?”
孙公公恨不能抬起袖子擦擦汗,偷偷往门那边看看,正好映着一个人的影子。想着当事人就在外面,晏帝直接宣人进来就好,他这个老太监传个话,可不想掉脑袋。
“说是从南面绣制,最后进了京城。”孙公公慢慢说道,“出的银子高,那绣娘得了图纸本来想去,谁知赶上一场病,没去成。就这么些。”
殿中静了,御案旁的青铜龙凤熏炉正冒着香气,沉沉蔓延散开。
“呵,”晏帝冷笑一声,将那画纸轻飘飘扔在桌上,“皇兄啊,这么多年还是惦记着?”
孙公公头垂得更低,攥着拂尘的手心已全是汗。
先前,放出两个案子去查,晏帝摆着也是公正态度。现在,可真不是案子那么简单,是真的要颠覆皇权……
外头,娄诏见御书房门扇紧闭,知道晏帝的身子不适只是借口。
便也没有久留,直接出宫回了府中。
最近很忙,难得娄诏天没黑就回府,娄夫人吩咐了厨房好一顿准备。
用过晚膳,娄诏去了书房,白日剩下的事情总还要做完。
临近亥时,冯依依端了一碗蜜糖水送去安临院。
秋日干燥,晚上喝蜜糖水,下火润燥、滋养肺脏。
推门进去,娄诏正坐在书案后,低头提笔勾画着什么,笔尖润着鲜红的朱砂,在那身青色衣袍前,艳丽夺目。
“依依,”娄诏将笔搁下,指指一旁绣蹲,“过来坐,我这里有糖。”
冯依依瞪过去一眼,娇嗔一声:“糖,又不是哄孩子。”
虽是这样说着,但还是走过去,现将瓷碗放在桌角,随后看着一侧的玫瑰花瓷糖盒。
盖子半开,露出里面的红糖玫瑰酱,红红的晶莹剔透。
“现在还有玫瑰吗?”冯依依坐下,想着现在银杏都落了叶,那娇贵的花儿哪堪秋霜?
“南面过来的,过晌刚到,”娄诏笑,把糖盒端到冯依依面前:“这样喜欢吃甜,你是糖虫子转世?”
伸手揉揉冯依依脑袋,随后端起自己那碗蜜糖水,手里汤匙轻轻搅拌两下。
冯依依不介意什么糖虫子还是别的,左右她就是爱吃,最好天下的好东西全吃一遍。
小银勺子舀上一些玫瑰酱,嘴巴一张含进口中,红糖的甜玫瑰的香融合在一起,好吃的难以言喻。
冯依依满足的弯了双眼,两个肩膀一缩:“好吃。”
接着她舀了些放进茶碗,冲了水,顿时书房中全是玫瑰的香气。
娄诏开始批改文书,笔尖一次次蘸着朱砂。
冯依依安静坐在一旁,陪着娄诏。手里攥着一卷书册,仔细看那封皮,却是一本民间杂说。
好像看得入迷,她端起娄诏的茶喝了都不觉。
“不回去休息?”娄诏问,书册后正是冯依依一张认真的脸。
有的人就是这么简单,即便看一本杂说都能沉浸进去,说的就是冯依依。
冯依依从书后抬起脸,眨眨眼睛:“我不困,再陪你一会儿。”
娄诏只道好,并不戳穿。
不知过了多久,娄诏看完一份公文,往冯依依看去。
只见方才还说自己不困的人,现在软软趴在桌角,白嫩脸颊枕着自己的手臂,阖了眼皮。
应当是趁着娄诏没注意,又偷吃了一勺玫瑰酱,冯依依恬静的嘴角还沾着一点紫红色糖渣。
“依依?”娄诏轻轻叫了声,便就凑近去看女子娇柔睡颜。
想起在扶安时,她也会这样守在他身旁。
原来,只要用心真诚,两人真的可以从新开始,破镜亦能重圆。
第八十九章
娄诏喜欢冯依依的这种简单性格, 很容易满足,心里想着什么从来不遮掩。
他们两个人好像完全不同。他喜欢将真正的自己藏住,不愿意让别人看清自己的情绪;而她单纯率真, 喜欢就是喜欢, 那样分明。
“小糖虫子?”娄诏轻轻唤了声, 指肚蘸去冯依依嘴角的糖渣, “晚上吃糖,当心以后牙掉光。”
他的手落在她的鬓间, 勾起那一缕垂下的发丝。
夜已深,趴在这里睡着会着凉。娄诏找了斗篷为冯依依披上,然后将熟睡的她轻轻抱起。
冯依依睡梦中被轻扰,不满的蹙眉,嘴角轻抿两下。随后脑袋在娄诏胸前蹭蹭,像是软枕那样,半张脸颊贴上去, 手指捏上他的衣襟,舒服的捻了两下。
娄诏低头, 本来平静的心有了波动。
两年多, 他一直想着她。现在她就窝在自己的身上, 他是一个正常人,当然会去想。心中仿佛一潭湖水,泛起圈圈旖.旎的涟漪。
从书房出来,娄诏抱着冯依依直接进了卧房。
清顺这回学聪明了,宁愿在院门外吹冷风, 也不踏进安临院半步。
整个人蹲在墙角受冻,心里又不免抱怨,希望里面的俩人赶紧成婚。
卧房, 桌上的梅花青瓷薰炉燃着清香,淡淡气味儿沁人心脾。
娄诏手脚动作轻,将冯依依放进床榻上。
冯依依枕上枕头,可能是觉得冷,眼睛不睁,手在床上摸索着被子,然后就拽上了娄诏垂下床上的袖子。
冯依依拽着,熟练地往自己肩上一搭,随后脑袋一缩,心满意足的喟叹一声。
娄诏哭笑不得,半片袖子也就盖住冯依依的肩头,这心大的丫头还当成软被,睡得香甜。
不知为何,看到冯依依睡成这样,娄诏竟也生了倦意。软软的床榻舒服,外面的黑夜那样冷。
他当然知道怎么选择。
放下窗幔,娄诏脱去鞋子,上了床去。
他倚着床边,身子挡在床沿,手里一扯被子将二人盖住。
一条被子下,冯依依毫无警觉的睡着,完全不知道身边坐着人,心中已经闪过一百个念头。
每一个都是狠狠地欺负她。
娄诏身子下滑,单臂撑着脑袋,另只手的食指描画着女子的纤巧下颌,又去点她的唇角。
“玫瑰糖……嗯。”冯依依伸出舌尖,舔了下嘴角的指尖。
娄诏呼吸一窒,整个身躯僵住,指尖的微热濡湿像点燃火.药的引线,让他内里几欲崩塌。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她是你的妻,你该去宠爱她,得到她……
娄诏薄唇微张,不稳的呼吸吐出,只觉这方窗幔之中全部是暖暖的梅香。手指探去纤柔的玉颈,试着她微跳的脉搏。
好像试到脖颈间的微痒,冯依依缩了缩脖子,嘴中不清的呓语两声。
“真是找罪受。”娄诏叹了口气,攸地收回手。
随后手一挥,窗幔扫开,他从里面出来,深吸一气。
外头,清顺自觉地想将大门关好,就看见娄诏从正屋里出来。
“大人,你需要什么?”清顺理所两步跑过去。
娄诏系着斗篷,眼眸半垂:“去顺天府。”
“顺天府?”清顺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现在这情况,难道不是该留在房里陪少夫人?跑去一帮大老爷们的顺天府作甚?
“备车。”娄诏看了清顺一眼。
清顺赶紧底下头:“是。”
。
近日,京城里传言甚嚣,说是永王大势已去,被定罪是迟早的事。
不外乎会传成这样,皆是那两桩大案所指,几乎都是永王府。
就说当年傅家回京途径白虎岭,遇到的那伙贼匪根本与码头上匪寨是有联系的,甚至可以直接说,便是那伙人后来建立了匪寨。
如此,人口略买案与晋安侯府旧案重叠。
征西将军宋衡那边得了线索,当年晋安侯巡查沧江上游的堤防修造,曾经无意中发现一处地方,一座铜矿,无朝廷记录。
这件事非同小可,晋安侯便急急地带着家人回京,结果路上遇到不测。
“阿衡,这样看真是他?”晏帝眼底躺着一丝疲倦,手里的那本折子合起。
御案上堆满奏折,一大半是关于两件案子的,剩下的零星是参奏中书令娄诏的,说他官威狂妄,藐视皇族,插手后宫事……
多是永王一派的无力反击,无甚作用。
另有几本是朝廷下面各处建造的事情,运河,东海防御,沧江洪涝……
这些,是娄诏所在中书省,各处青年官员的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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