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烟
一只手臂适时伸出,扶上冯依依另只手臂。
“本官送她回去。”娄诏手里用力,便将人从朱阿嫂手中带来自己身边。
“你来了?”冯依依眯着眼睛,染着酒渍的嘴角勾起,“我有东西给,给你。”
朱阿嫂一听这话,猜想是两人约好。
再看外面,黑夜里一队骑兵,这样冯依依回去更安全。
可是又不妥,冯依依在别人眼中是关语堂的妻子。
朱阿嫂看着娄诏想带走冯依依,赶紧上前拦住:“大人,我家娘子醉了,还是让我……”
娄诏扫了抓扫一眼,冷淡开口:“她不会少一根汗毛。”
“阿嫂,回去吧。”冯依依对人摆摆手,咧开嘴笑着。
朱阿嫂追出门外,见着冯依依已经被人娄诏带上马车。
清顺走过来,又安抚人两句:“阿嫂放心,我家大人同娘子是旧识。”
细雨中,马车缓缓前行。
马队铁蹄落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响声。
冯依依双手搓搓脸,手在腰间掏出一个小袋子:“给你。”
娄诏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锦袋,那只白玉小手晃着:“你喝了多少?”
“没喝,”冯依依见娄诏不接,干脆自己拉上他的手,把锦袋硬塞过去,“珠子,明湘的。”
娄诏低头,手掌心躺着清白色的锦袋,袋口两条细绳抽紧:“珠子?”
马车晃着冯依依越发头晕,眼前开始模糊:“你不是要走吗?”
娄诏攥紧锦袋,看着坐不稳的女子。眼神迷离,双颊泛出桃红,烛光中,落下一缕发丝,轻扫着她瓷白的脖颈。
妩媚且娇艳。
就连说的话,也像是醉意中带着撒娇的埋怨,埋下眼不看他。
“那,”娄诏侧脸看着,轻声问,“你想让我走吗?”
冯依依不说话,眼角微微发红,眼中盈满氤氲水汽,酒让她难受得要炸开一样,现在只想抱着枕头躺下。
“依依,说说看?”娄诏又问。
他知道,冯依依多喝一点酒,话就会很多。而现在,她分明喝了不少,反而紧咬嘴唇不说话。
他不信她不开口,他要听她怎么说,他想确定她心中是否依旧有他。
娄诏从一旁捞起软枕,往冯依依面前一送:“说了,这个就给你。”
第四十六章
辛城一片黑暗, 前些日子乱民的打砸,造成现在的惨淡局面。
一到晚上,好像变成一座死城, 毫无生气。平常人家不敢点灯, 时刻听着外面动静。
马车雨中前行, 车顶被雨点敲击, 是好听的滴答声。
冯依依看着软枕,伸手去拿。
娄诏往回一抽, 再次轻声提醒:“你想让我走吗?”
冯依依抓了个空,脑袋歪了歪,皱眉呆呆的问:“去哪儿?”
酒气上涌,困倦席卷而来,冯依依垂下头去,忍不住闭上眼睛。
“依依?”娄诏试探叫了声,身子前倾侧脸去看。
“我没睡, ”冯依依闭着眼睛嘟哝,鼻音浓重, 带着委屈, “酒不好喝。”
说着, 她睁开眼,转头看着娄诏,然后探手,想要从他手里抢过软枕。
冯依依双手摁在软毯上,身子前倾, 脑袋到了娄诏面前:“给我。”
娄诏呼吸一滞,女子唇间带着清淡酒气,一双娇唇靡艳, 像沾雨的樱桃。
喉结不觉滚动两下,眼神暗下几分,昔日冷淡语调变了温和:“要什么?”
冯依依伸出左手,指指软枕,眼神巴巴的楚楚可爱。
见娄诏不给,冯依依干脆再往前,自己动手去够:“嗯……”
娄诏是想松手让出软枕,可他没想到冯依依会支撑不住,直接趴在他身上。
清淡的梅花香混染着酒气,钻进鼻子,毒.药一样迅速蔓延,他的手忍不住圈上她的细腰,继而就这样留住她在身前。
可能他没有控制住力道,怀里人皱眉嘤咛一声。
娄诏深吸一气,心中的弦差点因这娇媚声音而彻底断掉。
他想起了洞房夜,想起那些云雨亲密,果然是印在心底,从来也没忘记。
“依依,你说,”娄诏软下口气,手指去画女子娇媚的眉眼,“你心中会想留下我吗?”
怀里的人扭了两下,似是想挣脱。
“是不是?”娄诏又问。
酒后吐真言,并不是一句假话。娄诏不喜欢酒,就是因为不想被酒操控,他想要的是清醒。
因此,喝再多酒,他也要逼着自己不要醉过去。
冯依依只觉自己很不舒服,被勒得喘不过气,可又实在困得不行,委屈的哼唧两声。
“好闷。”她摇着头,想要挣脱。
娄诏一怔,手指慢慢松开,看着冯依依眼角挤出的泪滴,伸了手帮她拭去。
“给你。”娄诏把软枕塞去冯依依怀中。
下一瞬,冯依依安静了,抱着软枕直接滚去了车壁边,身子一蜷,睡了过去。
方才女子挣扎的哼哼声消失,只剩雨滴敲打声。
娄诏坐在那儿,一瞬不瞬看着睡过去的冯依依,她好觉,不认床。即便现在被人偷走,她自己都不会发觉。
想了想,娄诏干脆也躺下,枕着自己的手臂,与冯依依隔着一尺的距离。
借着烛光,能看清冯依依脸上每一寸肌肤,以及她微微抽动的嘴角,好像睡梦中也在吃着东西。
娄诏上一次这样仔细看冯依依,还是在洞房夜。彼此她睡过去,眼角同样沾着泪,嘴角委屈抽着。
他知道,她那时应当是很疼的,她手里攥着他的小指,带着对他的依赖。
“这样也能睡着?”娄诏冰封的表情瓦解,眼中软下来,伸手将冯依依额上的碎发拨开。
女子脸面恬静,细如白瓷,美好的想让人藏起来。
她不该是在外面承受风雨,她该是拥有最好的,无忧无虑过每一日。
“给你。”娄诏轻声开口,呢喃如情人间低语。
就见他把自己的小指送去冯依依手中,然后就试到那软软的手握住。
虽然很轻,但是心里已被塞满。
到了城南,娄诏自己回了小竹园,冯依依是让清顺送回去。
为的也是安冯宏达的心。
。
冯宏达养好病,去了一趟翠园。
他明白现在的形势,外面那些人暂时进不来,所以要趁早做些什么。
而林菀玉虽然是墨州太守夫人,但是同样没办法出城,尽管她的大儿子已经在城外等了多日。
婆子送上茶水便退了出去。
厅里,林菀玉坐与正座,瞥了眼品相一般的茶汤:“这座城还能挺几日?”
“会好起来。”冯宏达坐在右手边,淡淡应了句,“毕竟中书侍郎在城里,他一日不走,辛城就会在。”
林菀玉往冯宏达看了眼,就瞧见人脸上的伤疤,不免心中唏嘘,躲躲藏藏大半辈子,可想而知每日的提心吊胆。
“谢谢你送来粮食。”林菀玉开口,虽仍旧带着份高傲,但是到底愿意心平气和下来。
她是来带走冯依依的,当时只准备留几日,谁知后面出现乱民。翠园中没有粮食,她手里空有银子,却花不出去。
现在城里,粮食才是最金贵的。
冯宏达喝口茶,脸上没有多余表情:“撑过去就好了,总不会一直这样。”
他对林家有恨,但是不至于看着妻子的姐姐如此遭难。
林菀玉心中也有所想法,这几日也想明白一些。不是每个人都去贪恋那份权势,冯依依有自己的想法。
设身处地,她也是个做母亲的人,谁要将她的孩子夺走,她同样会拼命。
既是冯依依心中不愿,强行带回京城,可不又像当年林菀书一样?
说到底不过就是那几个字,人得心甘情愿。
“最近形势不好,你让依依小心。”林菀玉毕竟是国公府出来,有些事情看得透彻。
冯宏达浑浊眼睛看去外面,翠园宁静:“老太君,她打算如何对依依?”
这次过来,冯宏达只为女儿,想用最后的力气,为冯依依多铺垫一些,将来不至于太辛苦。
幸好,关语堂是个稳妥的,兄妹俩也可以相互扶持。
林菀玉双手叠在腿上,端庄客气:“说实话,只是老太君想看看她,并没有给她做什么打算。”
闻言,冯宏达稍松了口气。
“你也知道,人心里有时候有个结,总要想办法解开,”林菀玉道,微微一笑,“老太君的心结就是菀书,菀书不在了,她是想补偿给她的女儿。”
冯宏达鬓间头发花白,嘴唇紧抿。
林菀玉看了人一眼,干脆也明说:“你当知道,当年老太君是想成全你俩的,你要恨,也不能恨老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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