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劫 第49章

作者:星旅 标签: 因缘邂逅 穿越重生

  “好可怜啊,那趁着选秀还不曾开始,咱们便好心帮帮忙,将各自祛疤疗效好的药膏送给纪家贵女吧?林小姐,就麻烦你将人约出来吧?”

  林姣儿至此方知今日她们将自己请来的真正意图,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是一脸柔柔弱弱的诧异道:“这,林州纪家与我安远侯府有远亲?这我倒是不曾知道,不知各位是从何处听来的,我也好向她询问一番,再回侯府过问一下我父亲?”

  此话一出,莺声燕语的凉亭之内霎时一片寂静。

  还是周琳琅反应敏捷,轻轻笑了下无比自然的便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原来姣姣还不知道吗?许是最近关于纪家贵女的传言太多有提到过安远侯府,所以大家才会以为你也知道。不过还是问一下安远侯为好,若是真的还罢了,若是假的,那确是要澄清一下的。”

  其余人亦恢复如常,连方才隐隐的逼迫都仿若不存在般娇笑道:“说到底还是这传出谣言的人最是可恶,大家想想连我们都偏听偏信了,更何况那些无知百姓?”

  “是啊这还真是......”

  林姣儿柔柔一笑未置一词,仿佛未曾意识到她们这是拿自己当软柿子捏,亦是当枪使。至于约纪家姑娘出来一聚之事,自是不再提及。

  与此同时,一道身姿风流的白色身影刚刚被人迎进周府,听得花园里传来的动静时,来人随意投以一瞥,明媚的日光照在其上,只道是好一张多情恣意的俊美面孔。

第90章 成劫

  京都东街,钟府

  钟昌闻虽已官至三品大员,身上却无一丝高官的傲气跋扈。此时他正亲自将远道而来,由天子作保成了表亲的纪家夫妻迎入府中,而后态度谦逊的将人让至主位就坐。

  纪家夫妻对这门突如其来的亲戚虽也心中惊愕,却亦是谦和有礼的避开主位。纵他们桃李遍布,底蕴深厚,却也不是自视甚高不懂礼节之人。

  双方客气的退让一番后便分主宾落座,待饮茶一杯后相视一笑,方才的生疏亦在其中淡去。

  钟昌闻这方长身而起,行至厅中左侧就座的儒雅端秀的中年夫妻身前,谦谦拜下:“明柏见过姨夫,姨母。”

  纪家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叹气,面上慈爱笑道:“明柏无需多礼,都是自家人。”

  纪母亦在一旁和善点头:“明柏与童儿兄妹情深,这几月来又多亏你照料,莫要如此生分,好孩子,快快坐下吧。”

  钟昌闻这才顺势起身,心中大定。此番试探,纪家人的态度他已然心中有数,这对夫妻温和有礼,不论心中所想如何,面上却并无对平白多了个女儿的排斥。如此便好。

  “姨母可莫要打趣我了,礼不可费。您二位此行舟车劳顿,我已吩咐下人收拾好了院子,这两日便先好生休息。”

  纪父点点头,儒雅温和的脸上其实并无染上奔波之色,他自是知道这位年纪轻轻便官至三品的外甥此言何意,他们夫妻也确实需要时间来适应这位“女儿”。

  “明柏有心了,这些时日便叨扰你了。”

  *

  宫外的事丁点都不曾传到纪妤童耳中,而得知自己被安了父母的消息已是那日天师中途受伤后的第五日。担心她心中抵触,这件事便是由缪靳亲口对她说的。

  而她的反应也确实如他所想,态度极其抗拒,那如被触怒的小狮子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甚至比抗拒他时还要激烈。

  “你这是何意?我自己有父有母,为何要去认他人做父母?几日前还信誓旦旦要我信你,你说你会帮我找家人,你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说有你在,要我把一切都交给你,可现在余音尚在你却已轻易毁诺。你乃天子,天下之主,乃苍生黎民之天子!天子一言九鼎,一诺千金,你怎可,如此对我,怎可如此肆意操控左右我的存在!”

  纪妤童只觉自己已经被烈火焚身,烧得她理智大失,烧的她浑身冰凉却头脑热极。

  她眼眶泛红眸中含着水气却更多的是愤怒,就这般无法承受的仰头瞪着他,冰凉无力的双手狠狠推拒着他,声音中满是受伤的哽咽:“我已经很乖很听话了,你要我信你我便信你,你要我放下医术我便放下医术,你要等着我便等着,你要我调养身子我便调养身子,我知道你想要孕育一个孩子,我便听话配合着喝药,我连一声药苦都不曾说过...我已经什么都听你的,我只有这一个要求,我只想要我真正的父母,我只想找回我真正的家。可你为何,为何连我仅仅如此之小的请求都要剥夺。还是说,这仍然是你对我的惩罚吗?惩罚我曾经逃离你?惩罚我不识好歹?惩罚我,便要如此,毁了我,抹杀了真正的我?嗯?”

  说到最后,纪妤童已身心俱疲心灰意冷,推拒着他却无能为力的双手也颓然的放下,眼眸空洞而麻木:“若你始终无法释怀,又用这样让我从满心欢喜到狠狠跌落的绝望来报复于我,那么你成功了,若你解气了,便请你莫要再如此折磨于我,给我一个痛快吧。”

  话落,她当真闭了眸,又向上仰起头,白得无有血色的脸上,唯有粉色的唇瓣因着方才气血上涌被晕得殷红,整张清美至极的脸上是心冷至极的悍不畏死。她将白嫩无暇的颈项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他眼前,似是在无声诉说着自己但求速死之决意。

  缪靳看着眼前如献祭般就戮,令他爱不释手的颈项,竟恨不得真是想要掐上去!

  在她心中,她便是如此想他的?他为她大费周章以天子之名命那林州纪氏更改族谱,无中生有将她从一来历不明之孤女,摇身变做名门望族倾全族之力娇宠的贵女,知她与她大哥感情甚笃,他也有意栽培,这一切种种,都是为了给她铺路,给她以强大的后盾与靠山。

  却不想,他的良苦用心,却被她如此曲解,他的独宠,他的纵容,他的宽容,他的日夜疼爱,他的一腔心意,都在此刻变成了一个笑话!

  “你真想死?”

  纪妤童未睁开眼,便连眼皮都不曾颤动一下。只唇边勾起一抹冷笑,白皙的颈项更抬高了几分。一句话未讲,却已不言自明。

  缪靳当即眸中大恨,已是怒极。本是紧搂护着她颤抖身躯的大手,当真抬起缓缓放在那触感软腻的脖颈上,鹰眸紧紧盯着眼前这张娇美清绝的脸。

  倏地下收紧,听得她禁不住一声吃痛的闷哼后又骤然一松,大手旋即转至她的后颈,仍然扣在腰间的手猛地施力将她微微提起,却是不给她借力,而是箍着她,令她自己垫着脚尖稳住身体,后颈处的大手同时托将着她的脸儿,俊脸俯下来攫住她不得不睁开的清眸,贴着她的唇厮/磨着又轻又狠的说道:“你既知道自己是属于朕的,那么便也应知道,想死,何时死,如何死,亦是得由朕做主。”

  他压下看到她黑眸剧颤满眼惶惶伤心时的心痛怜惜,硬下心来口中继续冰冷说道:“朕为你安排的,你便好生受着。以后若再于朕跟前轻言死字,你便想一想先前那禁闭之惩你能不能再受的住。亦再想一想,你大哥的前程生死,与你有关的一切一切,都与你息息相关,生死富贵,也都尽在你一念之间。”

  他似是又无比怜惜她蓦地煞白的脸色和不自禁轻颤的身子,大手将她柔软紧致的身子以全面压迫性的强势气息,将她扣压在自己充斥着帝王龙涎香的怀抱里,无比疼爱道:“妤儿如此聪慧,定是明白应要如何做的。”

  纪妤童红着眼看着他胸前绣着的狰狞的五爪金龙,身子亦因他口中的威胁之语气得发抖。

  “你怎能,如此--”

  缪靳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不等她说出便淡淡的接了上去:“妤儿可是又要骂朕无耻,嗯?朕告诉你,这不是无耻,这是,金口玉言。”

  纪妤童僵着身子,却通体冰凉,怔怔的看着他即将迈出殿门的背影,那样高大的身躯生生将明亮的日光遮挡住,令宽阔的殿内笼罩阴暗。

  她似是被那抹黑暗刺了眼,猛地从愣怔中惊醒过来飞奔过去,自后边紧紧抱着他的劲壮的腰身,将脸紧埋在他的背后。

  缪靳也果真停下脚步,他垂眸看着紧扣在自己腰间用力到发白的细嫩手指,垂在身侧的双手轻轻动了下,却是克制着不去覆/上她。就这般静立在原地感受着自背后侵入迅速蔓延至全身的潮热呼吸,等着她的反应。

  不多时,果然便听到背后传来闷闷的娇喃声:“别走......”

  “我知道皇上安排这一切是为了我好,是我太敏感了,可你不能就这般不顾我的意愿,连商量都不曾有,便一意为我更改了身份。纵我亲生父母再是落魄平民,可那也是生我养我,疼我爱我的生身父母。与他们生离,不能承欢尽孝已是我的不是,我怎可嫌贫爱富弃他们而转投高门?”

  她更想说的是出生是无法更改的,可现实却是这平民百姓终其一生拼尽全力都无法做到的事,对一个封建社会的帝王来说却只不过是一句话,便能让一个人从一无所有到荣华富贵,到改换门庭。

  听到身后气息不稳的急促喘息,缪靳蓦地心中一紧,唰的转身将人搂在怀里,抬起她的脸拧眉紧张的打量她的面色,口中沉声问道:“可是又胸闷了?”

  也不等她回话,便径直将人打横抱起重新入了寝殿,边对旁边吩咐:“去将林太医叫来!”

  纪妤童忙拉了下他的衣襟唇色发白道:“我没事,不用麻烦太医。”

  缪靳却是不能由着她任性,抱着人于榻上坐定后,大手已经自发的替她抚着胸口顺气,有心想斥她不顾身子,却又知她今日的怒与郁都皆是因自己而起。

  遂终是暗叹一声,亦柔了嗓音说道:“妤儿纯善朕自是明白,待日后寻得你父母后,朕会亲自与他们言明,此事皆是朕所为非你本愿。且朕,也会善待他们。”

  说来说去却是无论如何他做下的决定都不会更改,纪妤童将头柔顺的靠在他胸前,苍白的脸上似是嘲讽的笑了下,未置可否,只语气有些疲累道:“不知天师身子可还有碍,虽不知他为何受伤,但终是为我之事,我想去看看他。”

第91章 成劫

  她的语气已听不出方才那样反应强烈甚至意欲求死的痕迹,仿佛是就这般再次妥协挺听从他的安排,只要能找到父母,别的事她都依了他。

  这样的乖巧令缪靳升起无限爱怜,同时又有些隐秘的愧意。可她的性子太难捉摸,来历甚至连归云都看算不得,他唯有对她严厉一些,别别她的性子,如此她方能绝了妄念,死心塌地待在他身边。

  她现下受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但每每看到她眼中那消失不见的抗拒与不可捉摸,他便知道自己是对的。她只需要受这一点委屈,其余任何事他都不会再委屈了她。便是有,他都会替她摆平。

  “妤儿今日受的委屈朕都知道,日后,朕必会好好补偿于你,再不让你受丁点委屈。”

  他垂眸望着她纤长浓密的眼睫,黑眸坚定,于心底补充道:以前王妃之位不曾应你,现下,便许你以后位偿之。

  “天师无甚大碍,不需你亲自看望,你若想见他,便吩咐人将他叫来便是。”

  纪妤童笑了笑,轻轻嗯了声。

  许是为了补偿她,对她提出想快快见到天师的要求,缪靳也当场应了。遂次日他早朝时,她便在已经挂了由他亲笔写下命工部精雕细制着凤栖宫三字的宫殿里单独与天师见了面。

  再次踏入这座大殿时,归云的心情与上次完全不同。他研习术数三十余载,对天命所归之理自是比旁人都懂得信得。

  对这位娘娘,他有敬,有好奇,也有即将要间接对不起她的愧疚。遂一进殿,他便深深一拜:“臣,参见娘娘。”

  五月里的京都几乎日日艳阳,今日也不例外,两扇厚重的雕花红木殿门大大的敞开着,和煦的暖风穿过门窗进来,将殿内玉质的铃铛吹得叮叮作响无比悦耳。

  被叫坐在下侧方的归云因为对方一直没有说话,便也一直安静的垂眸坐着,那些清脆的叮叮声似奏乐般时停时响着钻入耳中,令他也稍稍分了神。

  “本应是我前去府上探望天师的,现下反劳得天师带病入宫,实是抱歉,还请天师见谅。”

  清凌的与这玉铃铛相差无几的清悦嗓音响起,归云忙收敛心神姿态从容的起身回话:“娘娘言重了,臣本应主动求见,却反累得娘娘提及才是。”

  纪妤童微微一笑,再次示意他坐下后,才说道:“不知天师现下身体恢复得如何?”

  “劳娘娘挂心,已是无甚大碍。”

  “那便好,只不知天师当日因何突然受伤?”

  归云微不可查的顿了下,若无其事的从容应对:“娘娘容禀,臣受得皇命为我天启占卜吉祸,那日会失礼于皇上与娘娘殿前概是因此前方日夜不眠卜算几日。是臣托大以为尚有余力可以再为娘娘卜算,不想终是力有不逮,让娘娘受惊失望,是臣之过。”

  “原是如此。”

  纪妤童此方恍然大悟,余光见殿外正端着茶盘示意的含英便微微点了下头。

  含英脚步轻快的走进来向二人福身行礼后,将青碧茶杯轻放在二人手边,重又蹲身福了福退了出去。

  “我不怎么懂茶,只是觉得此茶入口清醇后味回甘,甚妙。请天师一品。”

  归云起身谢恩后方端起茶杯,杯盖错开,清透微绿的茶水飘渺而上,醇厚微甘的茶香瞬息盈入鼻息,令人不由自主将身心放松下来。

  微熏的晨风涌入,吹响殿内四角悬挂的玉铃铛,伴着清脆悦耳的叮叮之音,饮一口清香扑鼻的好茶,当真是妙极。

  纪妤童静静看着他神情舒缓脸上微带笑意,又等他将茶杯放下,才带着隐隐的急切与期待说道:“不知天师今日可否为我解惑?”

  归云来之前便知此行目的,听闻此话自是无有不可。

  “臣今日,定不负娘娘所望。”

  “上次天师既未问我生辰八字,亦未看我手相,今日可要补上,亦或是仍是观面即可?”

  归云此次却是连她的面相都不打算看,甚至从始至终都不曾看过她的脸,和,她的眼睛。

  “生辰八字,手相,面相,皆是我等卜算之媒介。前日臣已观过娘娘面相,不需不再看,只不知娘娘今日之惑可还是与上次相同?”

  纪妤童却是眼眸清亮的看着他脸上的每一丝神情,微微摇头语气中带着丝无奈道:“我想请天师帮我算一算,我一直不得真章的时刻。这个时辰我自己也不甚清楚,只记得很重要。仿佛是曾在梦中经历过,却如隔云望月看不真切,总会在午夜梦回想到它,我便想着若不看清它,只怕是要生出执念囿于其中了。”

  一个未知却重要的,时刻?倒是有趣。

  她的面相归云已记在心中,只要不去算她的命线,便不会受到反噬。遂他便只从她的面相中规避命线只卜算时点来算即可。

  在他闭眸沉心掐算中,殿内清脆的叮叮悦耳声一直不曾停下,只奇怪的是,身体并未有感觉到晨风佛来。

  他卜算的速度很快,比以往为她看算的大师都要快。

  在他放下手睁开眼的瞬间,纪妤童停下指尖敲击玉镯的动作,缓声问道:“天师可有了答案?”

  归云点点头,心中仍是有些疑惑。有的人一生只有降生与死亡两个重要时刻,有的人除此之外另有人生四喜时与命线极重之时,但多数时候的命线都是极为平静的。

  而纪娘娘所问的时刻,他刨去了生与死,竟还有五个要时之多,他方才已算掉两个,那么还应有三个。去掉一个册封之时,怎会还有两个?而且三个时间间隔竟都在同年?当真是怪极。

  他下意识忽略了时刻的重要性,起身回道:“回娘娘,臣算得与您相联极重要的时刻有三,一为天启元年八月一十七日未时二刻。一为同年十月一十日亥时一刻。一为同年十二月九日巳时一刻,此三个时刻均与娘娘之安危无恙,请娘娘放心。”

  一个八月中旬,一个十月初中,一个十二月初,三个时间点都在同年且相距不远,但纪妤童却是瞬间就锁定了一个时间。

  她压下心中陡然升起的狂喜,眸中亦带着单纯听得会无事发生的欣喜,莞尔一笑道:“天师果然是能通天意之人,不过盏茶时间便能算出如此多而详细。那我便只需安心静候这三刻的到来,也好让我得知究竟会发生什么让我如此耿耿于怀之事。”

  归云对她的赞扬报以云淡风轻一笑,“不知娘娘可还有何惑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