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世界对着干[快穿] 第36章

作者:一点萤 标签: 打脸 系统 快穿 爽文 穿越重生

  在监牢里被关了好几个月,清癯俊雅的户部天官高世拱也显出了几分狼狈。

  接过秦意岚递来的酒, 高世拱挑了眉头缓声道:“自打秦王即位, 就对我们这些先帝时期的老臣多番打压,谢年兄你更是首当其冲,从工部天官被黜落为六品主事。”

  “秦王心腹一脉虎视眈眈,我们这些老臣正该抱团取暖,我与谢年兄同朝为官多年,虽不说同气连枝,却也和衷共济。”

  “若谢年兄觉得我私下铸钱不妥,只需打一声招呼, 小弟必然尊闻行知,年兄何苦要一声不响,赶尽杀绝?”

  “就算小弟有罪,陈阁老又何辜?当年谢年兄治黄河,若非有陈阁老一力支持督办钱粮,谢年兄何来那泼天的大功?”

  “谢年兄把这情分道义尽皆抛诸脑后,想是一心只为给新皇尽忠了?呵呵呵,谢年兄啊谢年兄,为臣死忠,为子死孝,纵然你改弦易辙,仍是逆子贰臣,新皇又如何肯重用于你?你这一步,大错特错。”

  高世拱的罪名是铸私钱,本朝立国之初,太|祖推行纸币“宝钞”,后来成帝以钞折银,银又成了流通货币,这两种货币政策下导致本朝极少铸造铜钱。

  但无论“宝钞”还是银,都只适合货物的大宗交易,民间小额买卖还是需要用铜钱来流通,然而本朝铸币量严重不足,导致百姓无钱可用,以致民间多流通唐钱和宋钱。

  市面上铜板奇缺,大量不法分子就开始私下铸钱,本朝是有史以来民间私钱铸造最为严重的朝代。

  这种大环境下,高世拱压根不认为自己的错有多严重,秦意岚的举告,在他看来纯粹就是为了向新皇表忠心的阿谀之举。

  “非是忠君,只是为国。”秦意岚把酒壶从牢房的缝隙里递给高世拱:“你敢铸私钱,左侍郎就敢偷采矿,民科主事就敢掠卖役夫。”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犯小错,底下人就犯大错,为互相包庇,免不了就要结党营私,长此以往,必然祸乱朝纲,我又怎能坐视不理?”

  “神龙”老板认为臣子应忠于国非是忠于人,无脑赴死不是忠,要她保住谢至庸的命,做他该做的事儿。

  因此秦意岚一进入这个小世界,就从善如流地归顺了秦王,做工部尚书的分内事,哪怕新旧两派臣子的斗争牵连到了她身上,她也没有试图参与进去。

  这次她举告高世拱一系,单纯是因为这些人的做法于民有害,于国无益,挑出这摊子烂事只是为了阻止这些人作恶而已,并非是出于想要帮助秦王收拢权力的目的。

  老臣一系盘踞朝堂多年权柄极大,指望一个六品主事能扳倒他们无异于痴人说梦,

  秦意岚自然要借助新臣一派的力量,如此一来这件事就不可避免地发展成了一场派系间的政|治斗争。

  既然是政|治斗争,除了罪有应得的那一拨儿,还免不了有被无辜牵连的,比如内阁首辅陈如维。

  秦意岚的理由太过伟光正,高世拱是不大信的。

  每个初入朝堂的官员都有一腔为君分忧的抱负,然而进入朝堂,就免不了党同伐异,陷入权力斗争的漩涡里,胜了高官得坐,大权得握,败了就贬官流放,甚至抄家灭族,这种情况下,谁还能记得当初那点儿子为国为民的心意呢

  秦意岚知道他不信,微微一叹道:“我只对事不对人,若铸私钱掠役夫的是汪直一党,那我必然就会寻求与你合作了。”

  高世拱默然了片刻,也不知道信了没有,最后只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谢兄心怀天下悲悯苍生,小弟自愧不如。”

  因为秦意岚的举告,才让秦王得了机会,把先皇的旧势力一扫而光,秦王免不了认为这是“谢至庸”为了向他投诚表忠心才干出来的“好事”。

  秦王对谢至庸的观感是相当复杂的。

  谢至庸毫无疑问是个能臣,当年他父皇在位时恰逢黄河改道, “千里蒙害,浸城郭,飘室庐,坏稼禾”,绵延千里的河漫滩上饿殍遍地,百姓易子而食。

  面对顺势而下的淘淘黄浪,“人定胜天”就仿似一个笑话,满朝文武全都缄默不语,没人有信心能把这脱缰的浊龙驯服。

  谢至庸挺身而出,临危受命领了“总治河防使”一职,历时五个月,终把在千里沃野遍地肆虐的浊流给归拢在了河道里。

  有如此能臣效力,作为君主来说,他应该高兴,可想到当初他夺位时谢至庸毫不犹豫的投诚,他又觉得心里不得劲儿的很。

  他那短命的兄长在位时对谢至庸虽不算恩宠有加,却也君臣相得,结果他不过稍加威胁,谢至庸就毫无气节地投诚了。

  一马不备双鞍,忠臣不事二主,谢至庸能背弃他那短命的兄长,来日也能背弃他。

  但谢至庸几次三番也着实给他出了不少力,他要是不加以恩赏,少不得要落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思量再三,秦王忍着心里的芥蒂在大朝会上下了旨,封“谢至庸”为太极殿大学士,加封正一品太子少师,入内阁办差。

  没有具体的实职,内阁的票拟权就没有多大作用,虽然俸禄涨了,名头也好听,实际上却沦落成了跟魏国公差不多的吉祥物。

  比魏国公稍好一点儿的是她每天都得去上朝,还有机会在皇帝面前答对,不至于非得等到每旬一次的大朝会才能见皇帝一面。

  没有具体的事务可管,秦意岚才懒得每日天不亮就去朝堂上罚站,她接了敕封没几日,就上书告老。

  她这举动在秦王眼里,分明就是不满给她的封赏要撂挑子,可以说是相当不给皇帝面子了。

  秦王心里本就不舒服,被她这一气,连个留中不发的过程都没有,直接就批了个“准”给她。

  辞了官,秦意岚就开始写书。

  谢至庸自打入朝为官,就专攻治水,他为官这几十年来一直在跟水利打交道,修过堤,筑过坝,清过淤,开过灌溉的水渠,治过改道的黄河,拦过溃堤的淮水,大大小小的工程不知道做过多少,这些丰富的经验知识若不流传后世实在可惜。

  秦意岚辞了官就开始整理谢至庸的手稿笔记,查阅古籍文献,还骑了老马去实地考察,耗时三年多,写了一本《天中水利书》出来。

  这书是纯粹的工科书籍,读八股文考科举的文人士子可没几个愿意买来看,要是自己花钱大量刻印,卖不出去必然会赔得血本无归。

  不刻印只手抄几本流传,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传没了,书里有历朝历代治水方略的总汇,还有谢至庸几十年的治水经验和心得,这对于后世人来说绝对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若失传岂不可惜?

  秦意岚递了一份抄本进献给了皇帝陛下,秦王可不傻,看了书立时就明白了它的价值,着钦天监翻刻后即刻通传天下,以备各地官员查阅借鉴。

  秦王得了好处,也不好当做若无其事,召了秦意岚御书房奏对,干巴巴聊了一会儿书,就提出了让秦意岚再次入朝为官的话来。

  自打当年篡位开始,“谢至庸”真真切切是为他做了不少事儿,比许多心腹功劳还大,反倒是他因心有芥蒂,非但没怎么给过谢至庸恩赏,还有意无意地打压他。

  这要搁一般臣子被这么对待,怕是早已冷了心,顶多在他生日的时候上一封《奏请吾皇陛下万寿圣安》的折子算逑。

  可这个谢至庸,被他冷待后非但不以为忤,还呕心沥血写了这么一本专业参考书进献,这一片忠君之心,由不得秦王不动容,于是他邀请“谢至庸”再次入朝为官。

  秦意岚写这本《天中水利书》,只是为了把谢至庸丰富的治水知识和经验流传下去以供后人借鉴,跟为君尽忠一毛钱关系也没有,自然是毫不犹豫就拒绝了秦王的提议。

  秦王先前虽然感动,心底还是不免要猜忌“谢至庸”是想借献书这一举动谋求复职回朝。

  现在秦意岚什么都不要,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他才真正放下猜忌,真情实感地赞一声:“卿家一心为朕,真忠臣也!”

  秦意岚越是坚辞拒不还朝,秦王越是觉得她一心为君,除了太子少师这个三孤虚职,又给她升授了一个特进光禄大夫的头衔。

  不用干活,还可以领两份正一品的俸禄,秦意岚这下不推了,“勉为其难”的接受了皇帝的好意。

  虚职除了领点儿钱外什么用都没有,但凡是有野心的都不会推了官位去领虚职,秦王很感动,不但在朝堂上褒奖“谢至庸”,还号召众臣子向“谢至庸”学习:“若众卿皆如谢卿一般忠君体国,这天下又何愁不能海晏河清。”

  不求官,不求权,被打压也毫无怨言,秦王恨不得满朝都是这样的臣子,夸“谢至庸”夸得真心实意。

  然而刚被秦王夸过“忠君体国”的“谢至庸”,反手一巴掌就甩到了秦王脸上。

第57章 我为吾皇尽忠8 谢至庸的忠心

  短命的先帝认为元阳泄得太多会影响他的修行。

  因为沉迷修仙问道想要寻求长生不老之术, 这位爷是把方士们进献给他的“金丹”当饭吃的。

  众所周知,□□这东西就是方士们在炼丹的时候偶然间发明的,所以可以想象一下方士们炼丹的原材料。

  有各种玉石和金属:赤石、黄石、白石、黑石脂, 金、银、铜、铅、锡, 汞(水银)。

  有各种化学物质:丹砂(硫化汞)、雄黄(二硫化砷)、雌黄(硫化亚砷), 硫磺(单质硫)。

  有各种植物类和动物类的药材:灵芝、茯苓、五倍子、天南星、鸡血藤、龟甲、龙骨、鲸脂甚至处女血。

  这些奇怪的原材料被用繁复的手法炼制成丹丸之后, 服下去确实有奇妙的效果。

  先帝的肤色非同于常人的白, 而且他服完丹药后往往会觉得自己精神焕发,甚至还能听到“仙音。

  其实皮肤白只是丹药里的铅和汞带来的美白效果(现代的劣质化妆品也会违规添加铅用来提升增白效果)。

  而精神焕发和“仙音”,不过是铅汞中毒导致机体神经系统紊乱, 带来的狂躁、谵妄(神志错乱、迷惑、语无伦次、不安宁、激动等特征并时常带有妄想或幻觉的暂时性神经失常)罢了。

  可是倒霉的先帝爷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他感受到了“金丹”带来的神奇效果, 越发热衷于服用“金丹”了。

  虽然服用“金丹”导致的精神亢奋让先帝爷觉得他自己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擒龙,但那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他身体的元气早就被丹药淘空了,具体就表现在行房后遗症上。

  先帝跟妃嫔燕好后的贤者时间能长达几天,且伴有强烈的身体疲累精神不济等症状, 而各位方士给出的解释就是他修炼有成, 快要达成“金丹不漏之体”成就了。

  泄精就是泄元阳,元阳泄出体外扰乱了体内的阴阳平衡,阳气流失,阴气大涨会导致各种不适症状,功力越深厚,阳气流失的后遗症也会越大。

  为了皇帝爷爷的修炼大业着想,各位方士给出了固本培阳的提议。

  先帝爷从善如流,不肯在女人身上浪费他宝贵的精元, 除了出于皇位承继的考虑他会跟自己的皇后交欢之外,从不轻易临幸别的妃嫔。

  他本来就被“丹药”毒得体质虚弱,又极少临幸后宫诸妃,这么一来子嗣不可避免的就单薄了起来,大婚后五六年,皇后才诞下嫡子,先帝爷大行的时候,他唯一的儿子还不满两岁。

  秦王篡位时,秦意岚用篡改先帝爷的大行遗诏为条件,为这位小皇子争取了一个礼亲王的爵位。

  秦王的皇位表面上是从他短命兄长那继承来的,为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和安抚秦意岚这位知情人士,他奉了兄长的皇后为太后,又给小侄儿封了世袭罔替礼亲王的爵位。

  然而秦王的皇位毕竟来路不正,他不敢让太后和礼亲王跟外人接触,这么些年,这俩人一直被他关在深宫,从未在人前露过脸。

  以前礼亲王年纪小,在深宫不露面也就罢了,现在他都七八岁该进学了,再不安排他露面,跟天下人也不好交代。

  哪怕做了这么多年皇帝,秦王也没有放下对小侄子的忌惮之心,他委实不想把这位先帝的合法继承人放到朝臣眼前,因此他用礼亲王身体孱弱需要长期静养为借口,把这个小侄子跟他的太后嫂子都给迁到了离宫。

  说是迁宫,却又派了大批锦衣卫去加筑宫墙,且以铁汁浇筑宫门,这哪里是让太后和礼亲王在离宫修养,分明是拘押囚禁。

  御史台的言官不干了,在朝堂上痛批皇帝“刻薄寡恩”,秦王一怒之下,要把这个言官给当场杖毙。

  刚被他夸过“忠君体国,朕之肱股”的秦意岚立刻跟上,措辞严厉地痛斥秦王,一番谏言说下来,直接把秦王给打懵了。

  他幽禁礼亲王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叫天下人知道了,必然会讥讽他没有容人之量,这也就罢了,万一再有人揣测他的皇位来之不正又该怎么办?

  “谢至庸”不是对他忠心耿耿吗?在这种时候,“谢至庸”就应该像汪直一样,跟他同进退,安安静静地闭嘴,让他把这件事牢牢压下去才是,他跟着这些言官起的什么哄?非要把他这点儿阴私丑事宣扬得满天下皆知才算?

  秦王黑着脸坐在龙椅上,与之相对的是群情激奋的朝臣言官。

  有秦意岚这个一品的太子少师光禄大夫打头阵,一群言官顿时就跟打了鸡血一样,闹腾得越发厉害了,一个接一个上前进谏,把秦王给骂得灰头土脸。

  有些臣子做官是为了权柄,还有些臣子做官是为了名声。

  这年头还有许多讲究 “文死谏,武死战”的臣子,皇帝做的事儿要是让臣子们看不顺眼,大臣们还是很敢说的。

  后宫干政,臣子们要进谏,皇帝重用太监,臣子们要进谏,先先帝想南巡,臣子们要进谏,先帝宠妖道服金丹,臣子们还进谏。

  就连秦王即位后元夕节想出宫观个灯臣子们都要进谏,更何况是秦王囚禁先帝之子?这举动太不妥了,比他想出宫看灯不妥当一百倍,此时不进谏还待何时?

  当然向皇帝进谏是有风险的,谏言若是惹恼了皇帝,少不了要挨一顿廷杖的板子,严重的直接要了命的也有,不过大臣们不怕。

  打在屁股上的板子不是板子,是清誉,是荣耀,是风骨,一般大臣被杖之后,立即就能以敢于廷争面折而闻达于天下。

  若是被打死,那更是能名垂“竹帛”,是非常值得骄傲和光宗耀祖的事情。

  人人都怕死,不过若是死后能在史书中留下姓名,这事儿对于想要青史留名的大臣们来说还是很划算的。

  因此,根本不管朝上讨论的事情是对是错,纯为反对而反对,冒险骗取廷杖的都大有人在,更不用说这种已经把皇帝的小辫子给揪住的情况了。

  一时间朝堂上群情鼎沸,秦意岚的响应者颇众,把秦王气得直接摔袖子退了朝。

  刚一退朝,汪直就找上了秦意岚:“少师为爷爷呕心沥血,一片忠君之心爷爷俱都看在眼里,且不说朝堂上爷爷对少师的多番褒奖,就是在爷爷心里,少师也是头一等的心腹之人。”

  “爷爷当年是如何上位的,少师是知情人,少师也当明了爷爷对礼亲王的心结,既如此少师因何不知进退,非要跟那些言官们搅在一起为礼亲王发声?莫非,少师还心怀先帝不成?”

  汪直盯着秦意岚,面上是一派不动声色的从容,心里却已经把她给骂的死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