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夏衣
他认不出这是谁的鞋。
但肯定有人……应该就是这鞋子的主人刚才靠近了这儿,并且行踪鬼祟,才会被大黄大黑驱赶。而这人一直闷不作声、还选择了逃跑?可见得是真的居心不良。
宋秩嫌这鞋脏,回去找了火钳来,将鞋子挟进院子里,然后去选了两块刚腌了盐的小块猪肉,蹲地上用雪水将猪肉表面的盐分擦拭掉,奖励给大黄大黑各一块。
狗子们兴奋地摇起了尾巴。
宋秩揉了揉狗子们毛茸茸的脑袋,回到院子里,关好大门。
邓高云拢着棉衣问他,“是有啥事吗?”
肯定出了啥事儿,要不宋秩也不用来来回回地跑了这么几趟。再就是,大黄大黑很明显的跑出去追赶去了……
也不知来的是人还是野兽。
宋秩轻声说道:“是有人来了,应该是个女的,被狗子赶走了。”
邓高云瞪大了眼睛,“是个……女的?”
他莫名有些慌。
不会是女鬼啥的吧?
宋秩沉吟道:“这女的应该被狗子吓着了,至少今晚不会再来。但咱们一定要搞清楚这人是谁,为啥深更半夜来这儿。”
——事关桃桃的安危,他绝不能掉以轻心。
邓高云也被吓清醒了,说道:“她晚上真不会再来了?要、要不要我俩晚上值个夜什么的?”
宋秩想了想,摇头,“今晚不用,早点休息,明天再说。”
说完,他检查了一下门窗,确定全都关严实了,这才回房落栓。
邓高云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口水。
他慢吞吞地回了房。
哦不,他没有房间,他现在住在科研站的大仓库里。
想要进入科研站,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走大门,一条是走后门。
后门就在……他住的这间仓库里。
如果有熟悉地形的坏人想进入科研站,大门处有狗看守的话,说不定会走后门。
走后门也简单的很,只需要破坏温棚,来到科研站后门,再翻过院墙……就能一脚踹开他住的这间仓库的后门,然后堂而皇之的进入科研站。
邓高云看向仓库里紧闭着的后门,莫名打了个寒颤。
他盯着那道门,爬上自己的床、钻进帐子里,心里紧张万分,害怕听到不该有的轻响……
没有。
万物寂然。
邓高云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宋秩说,刚才有个女人靠近了科研站?这村里男的多、女的少,再除去老幼……
有能力单独出门的成年女人也没几个了。
应该很好猜。
难怪宋秩老神在在的说,明天再说呢!
邓高云这才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宋秩摇醒桃桃,将昨天半夜发生的事情说了。
桃桃立刻清醒了,爬起来穿好了衣裳,出去一看——
门口有明显的博斗过的痕迹,应该是狗子赶人、某人一屁股坐进雪地里……砸出了一个圆型坑,然后旁边还留下了一个手印!
接下来就是一串向绿洲逃蹿的痕迹,同时还伴随着狗子们奔跑的脚印。
桃桃和宋秩循着脚印往山坡下走,走了没一会儿,那人的脚印,就是两只变成了一只……想来,那人的鞋就是在这儿丢了,又被狗叼了回去的。
桃桃站在原地朝远方张望了一会儿,然后又回到了科研站。
这会儿石玉溪和邓高云也起来了,应该是邓高云也把昨晚上的事儿说了,石玉溪的脸色也不太好。
宋秩带着桃桃回来以后,让她看昨晚上大黑带回来的那只鞋。
桃桃和石玉溪盯着这种又脏又破的女式手工布鞋看了一会儿……
“是锥子婶的鞋!”
“是王美娇。”
二女异口同声地说道。
宋秩对这儿的村民不算太熟悉,闻言便问,“是这两人都有这样的鞋子吗?”
桃桃,“一个人,锥子是她的外号,王美娇是本名。”
宋秩明白了。
毕竟肖晴娟和桃桃比较要好,宋秩还是听说了肖晴娟、王美娇和花富贵之间的事儿。
但他不明白,“桃桃,她跟你……有什么纠纷吗?”
桃桃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王锥子就敢趁乱踹烂她的厨房门,偷走她给儿子准备的奶粉、核桃芝麻粉什么的……
于是她就说道:“不就是偷我的东西被我抓住!”桃桃说道,“……她和花富贵就是一对懒鬼,又教唆着花富贵和晴娟离了婚,估计王锥子把自己的路给走窄了,实在过不下去了就想来我这儿偷点东西……”
宋秩听了,直皱眉。
——这种是最最最不好处理的。
要说王锥子犯了罪吧,那也说不上,因为她既没有真的闯进屋来、也没有真的拿走什么东西。就算拿着那只鞋找她对峙,她也可以有其他的说法,比如说半夜有急事找桃桃、或者借个什么东西的……
但又不能放之任之。
不管的话,迟早会出问题。
宋秩陷入沉思。
桃桃想了想,决定先把这事儿放一放。
——昨天蒋宏志来找她说了恢复冬假课的事儿,今天她和师兄师姐要给村民们上课。
走一步、看一步吧。
桃桃倒是很镇定,指挥宋秩去烧了早饭,吃过早饭后去了温棚,先是按日志要求进行实操、记录数据,然后就和师兄师姐们去招呼前来上课的村民们了。
邓高云在给大家上课的时候,石玉溪跑来跟桃桃嘀嘀咕咕,“王锥子没来!她是不是心虚啊?”
话音刚落——
王锥子就扬着下巴走近温棚,手里还拿着一根……细得跟筷子差不多的柴火。
她将那根充作教资的细木棒扔进温棚门口的麻袋里,然后跨进温棚,一眼就看到了桃桃和石玉溪。
王锥子皮笑肉不笑地过来了,“哟,白同志、石同志,你们早上吃肉了?”
石玉溪的定力不如白桃桃,听了王锥子的话,不由得愣住,还瞪大了眼睛,大有“你怎么知道”的意思。
王锥子一眼就看穿了,又羡又妒。
桃桃则盯着王锥子,问道:“锥子婶,你男人打你了啊?”
——王锥子满头满脸全是伤!眼睛乌了一只、还有点儿肿,眼眉处有斑驳的於紫。她手上有伤、脚下的鞋也不是以往穿的那一双。
是了。
她以前穿的那双鞋,其中一只就在科研站的院子里呢!
桃桃的话,让王锥子有些下不来台。
她无端端恼羞成怒,怆桃桃道:“哟,我哪儿能跟你白同志比呀!你是高高在上的知识分子,一天三顿都能吃上肉,我啊……就是可怜的无产阶级!被男人打又怎么样?世界上哪个女人不被男人打啊!”
桃桃直皱眉。
这话她不爱听。
不过,对付王锥子这种人,还必须得先礼后兵。
桃桃说道,“锥子婶,如果你男人打你了,你最好去向蒋大队长反应情况。无论你和花富贵是不是夫妻,男人都不能打女人……当然了,女人也不能随便打骂男人。”
“女人打男人?”
王锥子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女人怎么可以打男人啊?难道你打过??嘁,你还真以为我像你这么命好?还是说,是因为你天天都有肉吃,才生出了烙饼那么大的胆子,敢打你男人?”
顿了一顿,王锥子又说道:“你要是让我也一天三顿的顿顿吃肉,我也敢打男人。”
桃桃耐着性子说道:“王锥子,我们冬假课马上就要考核、评优秀了,评上优秀可是有奖品的哦!”
王锥子一听,眼睛亮晶晶的,“奖品是猪肉?”
桃桃,“是面粉,还有些别的……”
王锥子又嘁了一声,满脸的不以为然。
至此,桃桃已经先礼后兵了。
——乡下陋习多,不少男人都觉得,打老婆就是家常便饭,没啥稀奇;当然也有女人就是不愿意自己劳作的,在家庭里没有主要的、稳定的生活来源,家庭地位就低。
但是,看在同为女性的份上,桃桃已经有替王锥子提出建议了。
——她劝王锥子把花富贵打老婆的事儿告诉蒋宏志。
蒋宏志到底是大队干部,又是知青,懂法知律的。王锥子被丈夫打,不告诉他、他肯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为风俗如此。但如果王锥子把这事儿告到了他那儿的话,那无论如何他也是必须要出门替村民解决家庭纠纷的。因为这是他的职责。
——她劝王锥子参加冬假课活动,评上优秀领到奖品的话,不但自己体面、还有了收入,花富贵再打她骂她的时候,别人就会觉得花富贵不对。人家王锥子可是评上优秀的人呐,就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你花富贵打她、就是你不对!
但现在,王锥子把桃桃的指点当成耳边风……
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愿意听从桃桃的劝告,不从根源上改变,执意还要当个又懒又坏的人,那桃桃也没必要和她客气了。
桃桃不再理会王锥子,拉着石玉溪离开。
王锥子就是觉得气愤难忍。
她觉得她的日子一向都过得挺好:在生产队里干着最轻的活计,虽然拿到的粮食也少,但村里总有几个男人三不五时的拿点儿土豆啊、面粉的去找她,再加上她每个月还能固定从花富贵那儿拿到些土豆什么的。
偶尔拿些土豆找村里人换点鸡蛋、肉什么的吃吃,然后每天就是玩儿,日子过得快活极了。
直到白桃桃来到了这儿。
白桃桃来的第一天,她就开始倒霉!到今天……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她居然会为了一个月五斤面粉,就嫁给了一个只会打老婆、吃软饭的废物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