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这“御膳人家”的牌子一出来,那效果自然不一般,顾舜华又趁机推出自己的三道拿手绝活,每天一道菜,一道菜只做五份,这消息一出,舜华饭店大火,门前总是有等座位的,生意红火,日进斗金。
而这个时候,常慧已经怀孕两个月了,胎心也出来了,基本没什么大碍了,但是这个消息并没有让两个人喜欢,反而陷入纠结之中。
雷永泉在一番思量后,决定放弃出国了。
“我已经眼看三十岁的人了,我也应该负起责任,现在常慧怀孕了,肯定不可能出国,那我就不出去了,也不一定非要出国才有前途,我在国内好好干也是一样。”
雷永泉这话说出的时候,常慧是不敢信的:“你何必呢,好不容易申请到的,这是要出国啊!”
雷永泉苦笑:“你要生孩子,我凭什么离开?孩子是咱们两个人的,你已经为了孩子付出了很多,我不可能只让你一个人牺牲。”
这话说出,常慧眼睛就湿润了,本来想张口说什么,但是没忍住,眼泪竟然越流越多。
顾舜华看他们这样,也就先出去了,让他们夫妻两个好好谈。
走出去后,外面天是湛蓝的,落在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里,梧桐树上的叶子色彩斑驳,她深吸口气,心算是落定了。
她想起来最初的最初,她获知了那本书的内容,曾经担心过的。
那个日子过不好的常慧,那个后来沦落到监狱的雷永泉,她想着,现实距离那本书应该很遥远了吧,他们两个人经过最近的磨砺,都已经成长了不少。
特别是雷永泉,原来身上那吊儿郎当的大爷气儿真是没了,成熟了,知道承担了。
而接下来,两个人既然下了这决定,也就不去国外了,一起过去北戴河,过去给雷永泉家里人带着喜讯赔礼道歉。
任竞年顾舜华送走他们后,自己也松了口气。
其实看他们这样闹腾,也怪累的,到了这一步,总算是大学也毕业了,孩子也怀上了,就希望以后踏踏实实过日子吧。
*
最近任竞年一直忙于汉卡的研究,制作汉卡是一项精密和复杂的工作,首先任竞年需要把汉字字库写入只读储存器epro芯片中,在这个过程中,任竞年采用汉字点阵字库的方式,通过epro写入器在erpo芯片中写入字库,说起来简单,但其中涉及技术复杂,需要研究电子线路图,画出汉卡编码的布线图,更需要制作掩膜汉字字库。
其实他在大学时代,曾经系统地研究过国家重点科研攻关项目的基础资料,也曾经通读过国外一些技术资料,特别是那一年去日本探亲,更是趁机拿到了一些国内根本无法找到的行业资料,但制造汉卡,到底是从无到有的过程,里面的核心难点,都要一个个地攻克,这其中不知道多少次的硬件开发调试。
就在这年冬天最冷的时候,他的研究陷入了僵局,其中一个关键技术难点,是他怎么也无法跨过的。
这让他陷入了徘徊和迷惘中,他曾经认为只要悉心钻研,这个世上没有办不成的事,但是现在他终于明白,他可以对着广阔的内蒙古矿山发下雄心壮志,却可能败在这么小小的一块只读存储器上。
这么小的一块芯片,却让他经历着一次次的挫折和失败。
那天晚上,顾舜华结束了一天饭店的生意,回到家里,却很难得地看到任竞年搬了小马扎,坐在窗户前,眼睛盯着外面的树。
没有月亮的隆冬夜里,梧桐树上竟然还残留着一些干枯的叶子,被风那么一吹,窸窸窣窣地响。
顾舜华知道任竞年很忙,不是在图书馆翻找资料,就是在公司实验室里做硬件调试,或者干脆去大兴的工厂和工人一起烧制板子。
但是现在,他竟然有闲工夫在这里发呆,这就很不对劲了。
顾舜华没太吭声,只是过去拿了杯子,给他冲了一杯豆奶粉:“给。”
任竞年也没说什么,接过来,捧着,也不喝。
顾舜华便觉得他这个样子真是可怜又好笑,就像是以前冬天胡同里捡煤核的孩子。
她叹了口气,坐在一旁陪着他:“这是怎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遇到什么大事了呢。”
任竞年这才低下头,缓慢地喝了一口。
其实他平时不是太喜欢喝豆奶粉,现在一口下去,愣了下,反正也已经喝了,便干脆继续喝了两口。
喝了两口后,醇厚的奶香便萦绕在唇边,这让他整个人都好受多了。
他这才道:“烧制线路板的时候,遇到一个很大的难题,一时半会,我也想不起来解决方案。”
顾舜华:“那就先别着急,慢慢想呢。”
任竞年:“我想尽快制作出来,何丽娜现在在推销智慧字型输入法的过程中遇到越来越多的麻烦,如果能有一块专门的汉卡,那就能解决很多难题。”
时间不等人,他知道他必须尽早开发出能承载智慧字型输入法的汉卡,凭着敏锐的直觉,他意识到,这就是这个时代和民族赋予一个技术人员的责任,同时,这才是自己苦心钻研智慧字型输入法最大的经济效益点。
顾舜华想了想:“要不你想法多请教一下业内人士?毕竟咱们基础薄,起步晚。”
任竞年:“国内的资料也就那样了,目前所能借鉴参考的,也就是当年周总理布置的748工程,但是那个工程的研究成果,我已经全都研究过了,国外对国内施行技术封锁,许多硬件技术,国内起步晚基础差,只能靠自己,别说别的了,就是工厂线路板的烧制,都还是最原始的水平。”
而到了中文汉字字库的层面,那更是全然的一片空白。
哪怕像新锋公司一样去借鉴日本汉字字库,这其中也有大量的工作要做,许多技术难点也是绕不开的。
顾舜华也有些无奈了,只是隔行如隔山,她并不能帮他什么。
当晚两个人睡下,顾舜华能感觉到,任竞年很晚都没睡着,他倒是也没什么动静,就是睁着眼睛在那里想。
第二天阴天,下起雪来了。
顾舜华和卢姐做好了早餐,照顾两个孩子吃了,卢姐打着伞去送两个孩子了。
现在一个月给卢姐三十五块钱,她全天地照顾,这样顾舜华能节省不少时间,卢姐也觉得这工作不错。
平时孩子不用接送,但是今天下雪,卢姐不放心,便自己送过去。
任竞年学校里的研究生课程差不多要考试了,不过他并不着急,平时这些都学得踏实,对他来说很简单,甚至教授都说他可以免考。
他今天也没兴趣去公司,去了也是头疼,便干脆拿了扫帚在院子里扫雪,想着先把家里打整利索。
顾舜华给孩子准备了中午的菜,这样到时候卢姐随便热热就行了,接着她收拾东西就打算出门,谁知道外面突然响起来敲门声。
任竞年去开门,门开了,外面披雪而来的,是彭嗣筠。
任竞年忙请彭嗣筠进来:“这么大的雪怎么过来了?”
彭嗣筠:“有个大好事,想找你商量商量,没准咱们还能合作呢。”
顾舜华见彭嗣筠过来,忙提过来热水壶,又拿来了之前从日本带回来的咖啡。
她知道彭嗣筠以前在国外,比较习惯喝咖啡。
彭嗣筠穿着一件黑色皮大衣,留着港式分头,抹着慕丝,走进来的时候,头发和皮大衣肩膀上都沾了雪。
他跟着任竞年进来,不经意间就看了看四合院的东屋,那是他以前租住过的地方,他清楚地知道那间房子里的家具怎么陈列摆设的——当然了,现在未必是那样了。
他跟着任竞年进屋,环视房间,房间比过去打理得整齐清雅,窗台上放了一个古色古香的白瓷花瓶,花瓶里插着红艳艳的腊梅,有清冽的香味在屋中萦绕。
他收回目光,便和任竞年说起此行的目的。
原来中国科技研究院要采购五百台ib电子计算机,但是计算机这种高科技产品,一般人根本不懂,自然就需要有专业的人才进行开箱验收,他们打算去争取这个机会。
“咱们把这个活儿给揽下来,验收安装培训维护,都做下来,我估摸着一台机器能挣一两千,那样钱不就来了!”
彭嗣筠提出这个问题是有原因的,任竞年手里有中文输入系统,如果能用上的话,那对他们争取到这个活儿就更有优势。
而现在,和彭嗣筠竞争的有好几家,有中科院下属的公司,有北大清华下属的,也有其它国企机构下属的,每一个都实力不弱,而且都有背景。
彭嗣筠说话时带着和他往日的冷静全然不符的干劲:“到手就是七八十万,有了这么一笔钱,想搞什么搞不出来?你想搞汉卡是吧,只要出钱,香港那边也能搞,直接给你做出来,我知道你赚了一些钱,但赚钱不嫌多,这是倒倒手就能拿到的钱。”
顾舜华听着这话的时候,正端着白瓷杯进屋,她抬眼看了他一下。
她对彭嗣筠并不太了解,就她关于那本书的一些记忆中,这个人对她颇为鄙薄,私底下态度很是不屑,当然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她。
就她的感觉里,彭嗣筠一直有些高高在上,并不太看得上别人,甚至骨子里有一种知识分子的清高和不羁。
结果今天,她发现好像这是错觉,彭嗣筠很渴望成功。
任竞年拧眉,陷入了沉思。
顾舜华把咖啡罐子放在彭嗣筠面前:“也不知道彭教授的口味,您看看怎么喝合适。”
彭嗣筠便有些意外,因为现在很少有家庭家里备着咖啡。
他礼貌地道:“谢谢,我自己来吧。”
他倒了水,很快咖啡的香味便四溢而出。
这时候,透过窗棂,任竞年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终于开口:“彭教授,您提的事,我想想还是算了。”
彭嗣筠抬眸看向他:“竞年,你?”
任竞年笑了下,下定一个决心后,人就格外放松。
他笑着说:“彭教授,我想过了,目前我不算缺钱,日子还能维持,要开公司的话,现金流方面并不担心,所以我们更应该专注自己想要做的,专注自己应该做的,我想开发出中国最好的汉卡,这就是我的目标,暂时不考虑其它了。”
彭嗣筠两手轻轻搭在前面,身体微微后仰,看着任竞年道:“你现在的汉卡开发遇到问题了是吧?你也知道,汉卡不是那么容易开发的,对不对?”
任竞年垂眸,道:“是,很棘手。”
彭嗣筠:“所以你要想清楚现在对你来说,更重要的是什么,如果你能把这次的活揽下来,中国科技研究院五百台电脑全都用你的智慧字型输入法,这对你的前途发展不是更有利吗?同样的时间,你如果投入到汉卡中,最后得到的也许只是一些烧废了的线路板!”
说到最后,他有些激动了,因为太过用力,身体带动着椅子仿佛都在震动。
顾舜华安静地坐在一旁,没吭声。
任竞年笑了笑:“没有一堆堆烧纸废弃的线路板,怎么会有最后的成功?推广智慧字型输入法,我的合作伙伴何丽娜已经在做了,我不想在这上面花费更多时间,至于钱,目前也不缺。”
彭嗣筠看了眼旁边一直不说话的顾舜华,他当然知道任竞年不缺钱。
别说任竞年自己的智慧字型现在卖得特别好,就说旁边这位贤内助,饭店开得红红火火,哪个不知道,都上过两次北京晚报了,他家能缺钱?
他便有些挫败,揉了一把头发,抹着慕斯的发型便有些乱了:“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接下这笔生意,就能和中国科技研究院搭上关系,以后有的是生意可以做。”
任竞年却道:“这个世上生意很多,能做生意的人也不缺我一个。”
话说到这里,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彭嗣筠瞥了任竞年一眼,终于抬头:“行,好,算我白来了。”
说完这个,他没等任竞年说什么,起身迈入了雪中。
风雪飘扬,桌上的咖啡还冒着热气。
顾舜华便起身把咖啡倒了。
任竞年:“我是不是太傻了,有钱不赚。”
顾舜华道:“赚什么赚,这就是快钱,咱们踏踏实实地研究汉卡得了,那个才更要紧。”
任竞年:“你说的是。”
顾舜华由这彭嗣筠,却突然记起来严崇礼,其实之前就提议过,但是任竞年显然是不考虑。
可现在他遇到了难处,她还是忍不住道:“其实你真可以找找严教授,依严教授的能力,如果肯和你合作,那肯定是如虎添翼。有时候一个人的思路总归有限,商量商量,没准就做出来了呢。”
任竞年:“之前彭嗣筠要开公司,找他合作,他说并没有那个意向,只想专心在学校里教学做研究,所以我也没好打扰他。目前他也正在参与学校的一个项目,那个项目他投入了不少心力,现在不知道是什么阶段了。”
顾舜华却道:“严教授为人正派,有文人风骨,自然不肯为了挣钱而轻易离开研究岗位,不过这次你的汉卡研发,关系到的不是你自己的利益,推广中文输入法研究汉卡利国利民,严教授也许有兴趣。”
任竞年看了顾舜华一眼:“你对严教授的性格倒是看得挺透。”
顾舜华顿时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了,便道:“人家是教授,教授,文人嘛,一般文人不都是这样的。”
任竞年:“你说得对,我还是试试吧,也不好直接开口,回头请他吃饭,顺便提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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