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牛得水又提到了顾舜华做清酱肉的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其实根本上来说,你也没做错什么,也没违反什么政策,可问题是,你就防不住有些小人,他就是给你来黑的坑你,你说能怎么着,所以还是得小心。”
顾舜华点头:“嗯,我知道。”
她现在其实还存着做西瓜酱的心思,不过听了这一番话后,其实心里也打鼓了。
清酱肉卖出去了,要不要继续,继续的话,自己付出的代价可不只是玉花台的工作,还有由此带来的每个月二十元托费补贴。
她也只好先不去想了,就每天踏实地干着,毕竟无论将来什么打算,手艺才是最根本,还是得多打磨自己的手艺。
到了周六,单位发了几张电影票,有《街上流行红裙子》,还有《苗苗》,顾舜华问了问,知道这个《苗苗》是儿童电影,一时想着两个孩子还没看过电影,便想带他们过去。
孩子知道要看电影就期待,蹦蹦跳跳盼着爸爸来,等周日任竞年过来后,便早早地出去了,顾舜华特意给两个孩子打扮好了,一家子都挺光鲜的。
他们去的是什刹海旁边的红楼影院,给孩子买了爆米花,一边吃着一边看电影,电影讲的是一个女青年本来想当运动员,结果阴差阳错被分配为小学老师,最后克服困难,成为一名受小学生爱戴的小学老师的故事。
两个孩子头一遭看电影,其实别管什么他们都能看下去,关键是看个新鲜。现在这部电影恰好和孩子有关,他们更是看得兴致勃勃。
以至于看完电影,两个小朋友手拉着手还讨论呢。
“我也想上小学,我喜欢苗苗老师。”
“我也喜欢!”
“妈妈,什么时候我能见到苗苗老师啊?”
“我们上小学就能见到了吧,我要当苗苗老师的学生。”
两个孩子便期待起来,还以为他们上了小学真能见到苗苗老师呢。
顾舜华听着这话,不免有些感慨,想着自己想尽办法回来是对的,在这里,到底能多见识一些,北京的电影票其实很便宜,两毛钱一场,想看什么有什么,这里的孩子得到的资源外地真是没法比。
一时又想起来那托儿所的事,便和任竞年提起来自己的徘徊。
任竞年却道:“最近我也一直在关注这方面的消息,我们单位订着报纸,相关的报纸我都会看,这两天我倒是看到一份报纸,特意拿过来了,本来想给你看,昨天事儿太多,忘了。”
顾舜华:“什么?”
任竞年打开包,找了找,竟然还真带着,只不过有些折了,他拿给顾舜华看。
顾舜华忙打开,看到上面的文章,不免意外,这上面竟然提到了瓜子大王的事。
当下也不顾别的,就这么拿着详细地读起来,原来傻子瓜子的调查报告送到了国家最高领导跟前,结果领导人给了意见,说是对个体私营经济发展要给予肯定,至于由于傻子瓜子引起的姓“社”姓“资”的争论,他认为要“放一放”和“看一看”。
任竞年看她看完,这才道:“许多事,我们根本看不透,不过多看看报纸学一下倒是可以,傻子瓜子一口气挣了一百多万,他光给雇工的工资就是一个月五百,我们比起他来,根本不是一回事。所以从这方面来说,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无非就是你们单位允许不允许的问题。你如果真想干,实在不行,我们豁出去了。”
顾舜华看了那报纸,心里却已经是舒坦多了。
“也难为你,怎么翻到了这么一份报纸,还巴巴地拿来给我看,这确实是挺要紧的。”
任竞年:“也就再过一个月,我这边高考结束了,我也尽量腾出功夫来,你要干什么,我帮你打下手,当你的小工,不要钱的。”
顾舜华:“呸,不要钱?你好意思说,我还盼着你倒找我钱呢!”
任竞年也就笑了,这时候恰好见旁边有凉棚,凉棚里什么都有,大碗茶,还有酸梅汤。
顾舜华一看酸梅汤就馋了,那酸梅汤都是放在黑陶瓷坛子里,是慢火熬出来的,一看颜色就知道正宗货,醇厚浓郁,绝对不带一点假的。
她便道:“我想喝酸梅汤!”
她这一说,两个孩子也纷纷表示起来。
“多多也要喝酸酸汤!”
“满满也要喝酸酸汤!”
任竞年笑道:“行,都在这里等着,爸爸给你们去买!”
于是一口气要了四碗,果然是味道好,喝的时候碗上都挂着汁,一看就浓,喝到了肚子里,可真是沁凉舒坦。
凉棚里,夏风徐徐,酸梅汤的甜味回荡在口齿之间,顾舜华满足地吸了口气。
她想起来那天和王新瑞讨论起来的话题,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孩子和男人。
男人是极好的,孩子也养得懂事乖巧,甜美可人,户口有了,房子有了。
至于什么做不做西瓜酱,什么时候做,选择西瓜酱还是选择玉花台,这说重要,也不重要,反正无论选定哪个方向,使劲往前冲就行了。
正胡思乱想着,任竞年侧首看过来,见一缕发轻轻拂过她面颊,她眉眼间都是惬意,便笑着道:“酸梅汤就这么好喝?”
顾舜华噗地笑出声:“那当然了,以前咱们在内蒙古,可没这么好喝的酸梅汤,现在我可算是享受到了!”
接下来几天,顾舜华到底开始琢磨做西瓜酱的事了,做不做的,她得先想好了。
她先请教了自己爸爸这方面的知识,又去图书馆查了一些技术书籍,她开始将爸爸的一些经验和书上的科学知识融会贯通,结合起来。
这么研究了两三天,心里有底了,开始觉得,怎么也得做一做,不做西瓜酱就手痒啊。
而做西瓜酱,关键是黄豆西瓜以及一些调料,调料方面,用量也不是太多,她目前自己也积累了一些路子,倒是可以解决了,西瓜的话,直接去大兴拉,那边的农民估计还愁卖呢。
唯独黄豆,她得琢磨琢磨。
当然除了这些,还有人手问题。
她自己算了算时间,也许倒是可以先少量做一批,如果可以做成功了,再考虑后面的,反正顺利的话,不到一个月就能做出来,而就在这个时候,她没想到的是,雷永泉妈妈找上她了。
当时是下午要歇班,她想再多练一会儿手,没走,结果就听到一位师傅喊着,说是外面有个人找她。
等她出去,就发现不远处一辆轿车,台阶旁站着的是雷永泉妈妈。
雷永泉妈妈穿了一身黑色裙子,戴着太阳眼镜,看着倒是庄重典雅,只是她一个人站在那里,总感觉有些萧瑟。
其实重新看到雷永泉妈妈,顾舜华竟然有一丝愧疚。
当时雷永泉妈妈那样说常慧,她确实是恼了,把她说了一通,那是凭着一时之勇,但是当冷静下来,眼前的人是她好友的妈妈,也是帮过她的人。
况且顾舜华想事情,总是会从各方面来想,这件事,雷永泉妈妈她也有自己的立场。
她静默了下,还是笑着和雷永泉妈妈打招呼:“阿姨,您怎么过来了?”
雷永泉妈妈就像之前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笑得特别亲热:“舜华,我听说你这个时候下班,便说过来接你,最近我家老爷子没什么胃口,还想请你帮帮忙呢,你说你这孩子,倒是和我生分了,也不知道过去看看我。”
顾舜华也是疑惑,心说这算是哪一出,哪天说的话真是撕破脸皮了,她竟然当没事一样。
但她既然这么说了,顾舜华也只好笑着道:“阿姨,怪我,最近太忙了,其实我也正惦记着阿姨,正说过去看看阿姨,也看看老爷子。”
雷永泉妈妈:“舜华,来,上车吧,咱们这就回家。”
那亲热的,简直仿佛顾舜华是她亲闺女!
顾舜华便也跟着上了车,说实话,这还是她头一遭坐小汽车呢,这种小汽车和公交车不一样,底盘低,坐上去后明显比周围骑车子的矮一截。
小汽车在人群中缓慢地行走着,四周人群忙忙碌碌,不过车内却是安安稳稳地坐着,雷永泉妈妈拉着顾舜华的手,叹道:“舜华,上次你带过来的那清酱肉,可真好吃啊!要说起来,我以前也没吃过这清酱肉,我寻思着,也就是一个火腿呢,结果我一尝,这味儿啊,可真是好!我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腌肉!老爷子吃了后,连声说好,说他活了大半辈子,算是明白清酱肉是什么滋味了!
那三斤清酱肉就是上次顾舜华说了重话那次带过去的,提起来也是尴尬。
顾舜华只好笑了笑,顺着雷永泉妈妈的话来说,正好自己包里有一份报纸,便把刊登了自己文章的报纸拿给了雷永泉妈妈:“阿姨,您看看这文章,清酱肉的历史,大致做法,还有怎么来料理,我都提到了,这篇文章是我写的。”
雷永泉妈妈赶紧拿来看了,这一看,赞叹不已:“舜华,你还会写文章,瞧瞧,这文章写得真好,我看学校的大教授都没你这才华,舜华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瞧瞧,炖汤,炒菜都能加啊,慈禧也喜欢这个口味儿啊!这也太渊博了,阿姨就知道你有学问!”
这话说的……
顾舜华都惭愧起来了额,她觉得雷永泉妈妈和自己说话,甚至带了一点“巴结”或者说“讨好”的意味。
未免过于热情了,这都不像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另外其实任的情况,国家规定是可以带薪上大学的,只是他们现在不知道……
第61章 西瓜酱
雷永泉妈妈好一番夸赞,顾舜华一时倒是有点不好适应,不过还是说起这清酱肉的事,因提起来解放前的事,便随口道:“我们大杂院有一位奶奶,她以前是王府里的格格,当然了这身份确实是封建了,这个咱们肯定不提倡,但要说那见识,那品味,可就不是一般人了,这奶奶看到清酱肉,高兴得都不行,说以前王府里当格格那会儿一直都吃呢!”
其实这也是最近顾舜华琢磨出来的道理。
时代变了,从清朝封建政府到民国,再到如今这新中国,其实无论怎么变,塔尖尖上总有那么一拨人,而雷永泉妈妈,肯定是塔顶上的那些了。
这新爬到塔顶上的,四处张望,看看这景色,坐下来平心静气了,还是会想想,过去在塔尖上那些人都是怎么过的,下意识里,还是想学学。
雷老爷子肯定没这心思,老人家朴实,没琢磨过这个,但年轻一辈备不住怎么想了。
果然,顾舜华这一说,雷永泉妈妈更感兴趣了,详细地问起来佟奶奶说清酱肉的事,之后赞叹连连,最后还叹道:“说起来,以前我还见过一次溥先生,那感觉,就是不一样。”
顾舜华知道雷永泉妈妈说的溥先生其实就是溥仪,清朝最后一位皇帝,之前还当了政协委员呢。
说了这么一番后,话题转到了怎么做的清酱肉,顾舜华倒是也不藏着掖着,大致讲了讲,雷永泉妈妈也是精明人,听了后,就算出来了:“这成本可真不低!先不说猪肉的事,光人工就得多少啊!”
顾舜华:“是,第一批做,也没想着收回本,就想着先做出来,好歹心里有个底儿,挣钱的事,只能后面慢慢来了。”
雷永泉妈妈便想起来,上次顾舜华带过来那三斤清酱肉,其实提都没怎么多提,甚至也没夸口什么,就那么给了自己。
后来两个人谈崩了,顾舜华把自己呛呛了一通离开,那更是不会再说了。
而现在,她自己细细一算,上次顾舜华送过来的肉可是约莫有三斤,生猪肉三斤多才能出一斤腌肉,加上顾舜华这大批买黑路子肉的钱以及人工,那得多钱的本啊!
她当然知道,顾舜华的爱人想考大学,虽然大学有补助,但到底是不一样,顾舜华就得一个人养家管孩子了,这日子过得也不轻松。
今天如果不是自己细细的问了情况,看她那意思,也没有要说的打算,一时倒是有些感慨,她勉强笑了笑,不过那笑又很快没了。
顾舜华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她上次对人家那样说话,虽然从自己心里觉得自己是没错的,但是老传统讲究一个尊敬老人,就算老人错了,你也不能那么说话,她也知道自己当时肯定是说过头了。
她默了一会,到底是道:“阿姨,上次的事,我——”
然而她刚一开口,雷永泉妈妈却道:“舜华,上次的事,你那么说我,当时给我气得啊,差点吃不下去饭,不过我后来一想,你说得也有道理啊!”
顾舜华从刚才雷永泉妈妈的态度,其实大概感觉到了她的心思,但是听她这么说出来,也是意外。
毕竟她是长辈,也是好面子的人,对于这个年纪的老派人来说,面子比天大呢。
雷永泉妈妈长叹了声:“我呢,其实对于你们在内蒙古的事,也不太清楚,你也知道,永泉那孩子平时和我有什么事也不说,我不知道啊,至于常慧那姑娘——”
她无奈地道:“那姑娘就是一没嘴儿的葫芦,倔得跟驴一样,你说我哪能知道这些啊!这一个个的,把我当成反对自由婚姻的老封建,当成她前进的障碍,好像多对我来一个笑脸,就是折了她的脊梁骨,再怎么着我也是永泉的妈妈,不说别的,就说我是长辈,你对我和善一点,亲热一点,这不是应该的吗?”
顾舜华:“这点上来说,常慧确实也有不对,她初中还没毕业就过去内蒙古兵团了,平时和我们说话也是没什么拘束,那边没什么长辈管着,所以性子上可能就倔了一些,我们那么小离开家,也没人教着,许多事也不懂,阿姨您多包涵,我们哪里有不对的,您多指点着。”
这话说得雷永泉妈妈眼圈也有些泛红了:“要说起来,你们都是孩子,永泉当时离开家,也还是孩子啊,你们在那边受了苦,我不该计较这个,我和晚辈计较什么啊!可是,他这一回来,就这样那样的,和家里闹脾气犯倔,常慧那姑娘也不是软和人,更不知道劝着,现在又要闹着离家出走,偷了家里的户口本偷偷登记了,你说这叫什么日子啊!”
顾舜华便不说话了,她知道雷永泉妈妈说这个,其实就是想倾诉倾诉。
雷永泉妈妈又道:“舜华,现在我也不想怎么着了,随他们去吧,永泉要离家出走,那他们就走,以后也别回这个家了,我就看着他们闹成什么样吧!”
顾舜华:“阿姨,您也就是说说气话吧,永泉我们不说,常慧的毛病,您比谁都看得清楚,其实您也是恨铁不成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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