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总攻大人
他此生平淡,鲜少与人交流,总是一个人,常年与卦坛相伴,昭昭是他想要交的第一个朋友。
不久之前她还说过,他们往后就是生死之交。
那时他怎么都想不到她会是魔,还是荆沉玉的心魔。
抬头望向雷云滚滚的天,曲春昼心跳得很快,好像要跳出胸腔,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只是心里很慌。
他想起在镇魔渊,他和昭昭一起躲着荆沉玉,在帐篷里,在海岸边,在狭窄的法器结界中,一整夜。
她捂着他的唇不准他出声,手心擦着他的唇瓣,这段记忆深刻到他现在手心还冒汗。
他想了很多,想到最后他发现,他的弟子入了魔,他……的挚友?亦或是……其他什么,她本身就是魔。
她甚至已经死去了。
她就这样死了,他们甚至还未曾以朋友的身份好好说几句话。
他这一生,好像与魔脱不开关系了。
“师尊。”元采衣突然开口,“是师妹!”
曲春昼顺着望去,看见了人群中和夜月眠很接近的江善音。
因为夜月眠和昭昭闹得太大,她便没了什么存在感,现在荆沉玉和张天师打得惊天动地,更无人关注她。
她静静看着与她同行而来的夜月眠,后者愣在原地,始终望着昭昭消失的方向。
他清晰感觉到血契的羁绊消失了,昭昭定然是死了。
真的死了?
居然真的死了。
捂着心口,剑刃偏了一寸,他还活着,可昭昭死了,就死在他背后。
夜月眠苍白的脸上一片茫然,他抬起尖俏的下巴,望着雷云滚滚,想站起来却又跌到。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周围很快有人围上来,是九华剑宗弟子。
他得走。
理智告诉他,想活着就要走,可他动弹不了。
他努力撑起手臂,但只要想到昭昭就没力气了。
她死了。
那个处处和自己作对,让他无可奈何的姑娘死了。
若说张天师是始作俑者,那他这个将她拉到面前的人也“功不可没”。
突然下了好大一场雨,雨水落下来,打湿了他的衣裳,他喘息着想要起来,终于有了一丝丝成效,却感觉胸口又是一疼。
夜月眠不可置信地抬头,看见了补刀的人。
是江善音。
江善音静静望着他,轻飘飘道:“你该死。”
夜月眠瞪大了眼睛。
“你从头到尾都不怀好意,带我来这里根本不是想救昭昭,你想趁机让她死,你拉了她挡剑。”
“我……”他是那么做了,可他后悔了,他迟疑了,所以中了招。
“不管你后面有没有改变主意,你都已经做了,做了就不能回头。”江善音入魔之后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就连今日带着我也是想拿来利用吧?我师尊在这里,剑君又曾经和我有婚约,昭昭与我关系深厚,你带着我,是备不时之需。”
“……”全中,这就是夜月眠的计划,可雨越下越大,一切都乱了。
“你陪她死。”江善音看着他,“去吧。”
夜月眠长睫颤动,一点点倒下。
江善音在众人围抓她之前顶着风雨飞身离开。
她身上还有魔尊带他闯入时用的法器,足够她一人趁乱离开。
自雨中回眸,江善音看见了将张天师打倒在地的荆沉玉。
般若的剑尖已经刺破了对方的八卦道袍,但未能最终杀了他,因为华倾挡在了那里。
“君上不可!”华倾满脸雨水,悲戚而绝望道,“君上,请你回头!请你看看我们!”
荆沉玉顿了一顿,抬眸望向周围,九华剑宗的弟子全都跪在了地上,就连荆家,荆夫人,甚至都跪倒在那里。
“玉儿……”荆夫人脸上都是雨水,嘴唇白得毫无血色,“不要……”
荆沉玉垂下眼,看着满脸畏惧的张天师,又将剑往里刺了一寸。
“君上!”华倾手握般若,因剑刃锋利,他手掌全都是血,“君上不要……”华倾哽咽道,“君上,三界不能没有你,九华剑宗不能没有你,求君上回头!”
“求君上回头!!”
震耳欲聋的声音在雷雨下响起,荆沉玉湿了白发,湿了道袍,蓝色的眼睛里,却只有昭昭灰飞烟灭时的画面。
“我累了。”
你不能累。
你得回来。
不管你多累,我都会把你带回来。
既你是我的心魔。
那我便为你欲念缠身,永不飞升。
绝不回头。
第72章
张天师道行虽不及荆沉玉,但年纪比他高许多,已修炼两千余年。
他在修真界呼风唤雨这么多年,备受尊崇,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样毫无尊严地被人迫于剑下。
他从不知道死亡会离自己这么近。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荆沉玉,对方是真的想杀了他,哪怕荆家和九华剑宗全都在阻拦,可般若刺下来的速度只是稍稍放缓,完全没有撤回的意思。
张天师心想,他张观复一世英名,荆沉玉为三界付出,他就没付出过吗?他今日可是帮了他!若非他这一掌,荆沉玉会失了剑君之位,还会受天下人指责,他出生便是天之骄子,根本没经历过什么挫折,他根本就受不了那些可怕的风言风语,根本受不了坠入深渊。
可荆沉玉倒好,非但不感谢他,仿佛还要替自己的心魔报仇,要取他性命!!
太可笑了,仙族剑君要为心魔报仇,来杀了他这襄助之人!可笑至极!
张天师从未这样愤怒过,他目眦欲裂道:“荆沉玉,你太不识好歹,我帮了你,你却要杀我,你今日最好是杀了我,否则……”
“师尊!”燕轻雀的声音响起,让张天师没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
他之前在帮师尊对付荆沉玉,身上也受了伤,这是刚调息好一点就来帮忙了。
“师尊,别说了。”燕轻雀按住张天师的肩膀,这个时候他依然笑得出来,可比张天师本人淡定多了,他仰起头道,“剑君心里在想什么晚辈很清楚,但剑君最好别那么做。”
荆沉玉丝毫不放在心上,剑刃继续往下,燕轻雀和华倾一起握住了剑刃。
“一来。”燕轻雀冷静地说,“我师尊未曾做错任何事,剑君曾掌天下杀伐,应该很清楚他是对的,是为三界和剑君本人好。二来……”
他眯起眼,用传音的方式说:“哪怕不是为了因果道理,哪怕只是为了私心,剑君不觉得要报仇的人不该是你,而是你的心魔吗?”
荆沉玉顿住,蓝色的眼睛望向他。
燕轻雀抹去嘴角的血,继续传音:“君上不该把这个仇留给她本人来报吗?她回来后应该也希望可以手刃仇人吧。”
其实荆沉玉很清楚,燕轻雀这么说只是为张天师争取时间。
但或许是华倾的手骨都快被般若割断了,又或许是“她回来后”这几个字取悦了他。
他心情平复许多,也感觉得到血脉中流窜的不属于自己的灵力。
他很轻易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荆沉玉收了剑,弯下腰,在刚松了口气的张天师耳边说:“我会让她亲手杀了你。”
张天师一凛,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心魔已经死了,他说这些话,难不成……!
张天师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荆沉玉,你真是疯了,你简直……”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另一人拼尽全力抓住了荆沉玉的衣襟。
“你让她回来。”
夜月眠也不知自己怎么还没死,怎么血还没流干,还有力气过来。
可他若不来,若不做这些,死也不会瞑目。
“你让她回来!”夜月眠瞪着荆沉玉,“她是你的心魔,你一定可以做到的,你让她回来!你们还不曾分割是不是?!是不是!”
张天师吃惊地望着魔尊,好么,又疯一个!
也不知是谁将她拉到了危险的位置,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有那么好的方位下手……
都不用荆沉玉去拉开夜月眠,华倾第一个率人将魔尊桎梏起来。
他白着脸心有余悸道:“将魔尊押入仙牢听候发落!”又望向众仙家,“今日……虽中间有些波折,但结果尚算不错。君上心魔已除,魔尊生擒,众仙宗也没什么伤亡,这很好……”
华倾擦着额角的冷汗:“今日就到此为止,大家都回去……”
“不能就这么算了吧。”花藕夫人忽然说,“剑君刚才可是想杀了张天师,天师帮了剑君却被如此对待,剑君真的除掉了心魔吗?还是说,剑君……已经入魔了?”
荆沉玉一直站在那,压制着体内流窜的灵力,听到花藕夫人开口,他静默地望过去,视线在她身上定了几秒,转到秦夜烛身上。
他何等睿智,怎么会看不出花藕夫人今日所作所为是为了谁。
那秦夜烛又是为何如此呢。
他闪躲的视线和低垂的眉眼,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在怕什么?
没时间了。
他现在没时间管这些人。
他得先将伤养好,让昭昭回来后有一个好的身体,再同她一起手刃这些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