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总攻大人
“师叔这样怕他吗?”燕轻雀慢吞吞地说,“可我不怕他呢。”
“……”连善宁都能几招败他,更别提荆沉玉了,孙天师如何能不顾忌?
“天师宫近万年基业,还是该以宗门利益为主。你师尊的事迟早会有个交代,不能急在一时。”
“如果死的是师叔,你也会觉得还是宗门利益重要,不该急于一时吗?”
“你……”
“师叔,师尊从小将我带大,对我恩重如山,他这么不清不楚地死了,毫无体面尊严,我真的无法接受。”
燕轻雀站起来,笑得更开怀了。
“既然几位师叔都不认同我的主意,那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你可莫要胡来!时机不对!”孙天师也站了起来,“你那法子绝不可行,你师尊若在天有灵也不会同意,身为正道弟子,怎可行邪祟之法……”
孙天师话说到这里便没能继续下去。
他浑身一震,捂着心口惊恐地瞪着燕轻雀,嘴角渗出黑血。
“你!你这逆徒!”
“逆徒?这还轮不到师叔来说。我是不是逆徒,等师尊吃了你有了心智,自会亲口告诉我。”燕轻雀笑着靠近,“师叔,你都知道我心怀邪念了,怎么还那么不下心,那样毫无防备地喝下我给你倒的茶呢?”
其实这真不怪孙天师,他是张天师最亲密的师弟,是天师宫修为仅次于对方的存在。
他亦是从小看着燕轻雀长大,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很讨人喜欢,从未做过忤逆之事,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弟子”。
他虽然听过燕轻雀提起血尸炼制这种邪术,却也没真的认为他是个多卑劣不择手段之人。
他只觉得对方是走投无路,太不愿意失去师尊才一时想歪,哪里会想到……
孙天师支撑不住地倒下,被少年模样的师侄套了铁链在脖子上,一路拖着往石壁后走。
“师尊该饿了,该给师尊吃宵夜了,等师尊吃饱,还有一份大礼要给荆沉玉准备呢。”
孙天师一路被拖走,沿路留下刺目的血迹。
他甚至都发不出怒吼生意,只余石壁后啃咬咀嚼的声音。
-
南陵边界,清风院。
荆沉玉猛地睁开双眼,周围一片安宁,鼻息间都是昭昭身上好闻的味道。
一切正常,没有异样。
可荆沉玉的心却始终无法平静。
不是之前心脉不全的情况,是剑意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他看了看怀里熟睡的昭昭,将她缓缓放下。
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距离他承诺的三日只剩下两日。
他不会再失言于昭昭,所以不管发生什么,都得在两天内解决。
荆沉玉将昭昭轻轻放下,盖好被子先行离开了床榻。
他将轻纱帐拉得严密,在屏风后换了衣裳,简单束冠,执剑来到院外,御风而起,以法眼远眺千里,果然寻到一处滔天孽气之地。
出事了。
得赶快行动。
换以前,他大约会自己做好一切再来叫醒昭昭,不让她担心任何事。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转身回了房间将昭昭叫醒。
“怎么了?”昭昭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天还没亮呢,这么早吗?”
荆沉玉还未解释,腰间九华剑宗玉牌便亮了起来,他随手一点,华倾的声音急切传来——
“君上,出事了!天师宫一夜灭门,宫内弟子尸骨无存,只留下燕轻雀一个活口,他亲口指认说是君上你……屠了天师宫满门。”
第103章
荆沉玉一夜屠了天师宫满门?
燕轻雀他可真敢说。
昭昭无语至极,脱口便对玉牌对面的华倾道:“胡言乱语不知所谓,荆沉玉他哪有时间去屠他们满门,他昨天一晚上都在和我唔唔唔唔!……嗯嗯嗯???”
突然被捂住嘴,表达欲强烈的昭昭很不满地望向始作俑者——神色僵硬的荆沉玉。
“啊啊啊嗷?”你捂着我嘴巴干嘛,让我说啊,昭昭满脸不解。
荆沉玉提了一口气咽不下去。
他按住昭昭,闭上眼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才对陷入微妙沉默的华倾道:“南陵地界出现血尸,我正在此处调查。”
昭昭拽开他的手:“对,没错,这血尸肯定就是燕轻雀搞的鬼,我亲眼在这里见过他!”
华倾犹犹豫豫,声音有些小道:“啊这,是……很可疑。血尸之术是天师宫不外传的秘术,是当年为以毒攻毒对付旱魃研究出来的……若真有血尸出现,的确很可能是他们所为。但……若真是他们做的,又怎会满门皆亡?”
“华宗主刚才不是说天师宫弟子全灭,尸骨无存吗?”昭昭眯起了眼。
华倾感知到什么,下意识道:“不可能,怎么可能,不会吧!”
到底是正道仙宗的人,也和天师宫共谋了许多年,华倾不是荆沉玉,无法对昭昭的话深信不疑,也不了解燕轻雀身上的恶念,让他立刻接受这一切都是天师宫咎由自取需要一点时间。
“怎么不可能?华宗主也说了血尸之术是天师宫不外传的秘术,这些血尸还偏偏就出现在南陵荆家的地界,一步步朝主宅的方向入侵,分明就是在报复。”昭昭斩钉截铁,“灭门这种事为何要做得尸骨无存?无非就两点,一是怕被人从伤势上发现蛛丝马迹,找到真正的作案人,二就是,那些尸骨都被吃掉了。”
华倾语气有些艰涩:“……这两种可能,无论哪一种都让贫道难以接受。”
“那你就比较容易接受燕轻雀诬陷荆沉玉?”
“怎么可能!那绝对是燕轻雀那黄口小儿故意栽赃!”
“是了,这句话你说对了。”昭昭给他解释,“燕轻雀心怀恶念,我是魔,我最了解不过,你不信我也该信荆沉玉,这件事绝对是他自己搞出来的。他是不是还要求所有人都往天师宫去调查这件事?他应该有特地给剑宗什么消息吧,比如让荆沉玉也必须现身,给他个公道?”
华倾:“……”完全猜对了。
昭昭见他不回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讥诮道:“他这是生怕咱们君上不入魔,现在估计是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入魔,都要让所有人以为他已经入魔了。”
玉牌那头的华倾面色十分难看,他座下就是四名长老,五个人互相传递视线,从一开始因昭昭的声音而局促不自在,变成现在这般严肃紧张。
“华倾。”荆沉玉在这时开口,声音平静,轻轻淡淡,仿佛他不是身处漩涡中心的人,理智冷漠道,“天师宫不能去,剑宗弟子守在宗内,开启护山大阵。”
华倾下意识应了,随后才不解道:“为何?不必贫道去稳住他们吗?”
“其他宗门也不能去。”荆沉玉望着很远的地方,“想办法拦住他们。”
以华倾对剑君的了解,他这么说了,那天师宫必然是有问题,搞不好是个陷阱,真去了会出大事。他当即应下,却也有些为难。
“……因着最近这些事,各仙宗之间不再以剑宗马首是瞻,哪怕我们传递了消息,他们也不一定会相信和照办。”
搞不好还会觉得他们是要争取时间销毁证据、包庇荆沉玉。
他们总不能把剑君昨夜根本没时间去屠天师宫满门,一直在……咳咳,总之这个理由没办法说出去啊!
“尽力而为。”
荆沉玉切断联系之前,只留下这四个字。
华倾收起身份玉牌,面色沉重地望向四位长老:“就按君上说的做吧,尽力而为,若实在拦不住,也只能听天由命。”
善宁长老拧着眉说:“这才灭了一个夜月眠,怎么好像又要出一个更可怕的。”
“出就出吧,宿命轮回,不外如是。只要那个人不是君上,便已经是万幸了。”琴瑟长老惆怅地说。
墨光长老马上道:“是,没错,琴瑟说得对,琴瑟说得太对了。”
山明长老翻白眼:“又来了又来了,学舌精,你能有点自己的发挥吗?”
墨光这次还真有:“咱们便分别与相熟的宗门联系,务必拦下他们,实在拦不下,再由宗主亲自说和,若这还不行,就派弟子在半路拦截,还是拦不住的话……”
华倾严肃道:“那不管结果如何,我剑宗都问心无愧。”
“是极。”
-
天师宫。
往日里灵力弥漫,虽不算热闹但也绝不冷清的天师宫,此刻仿佛地狱一般。
山前道场,登天梯,八卦法坦,引魂塔,无处不弥漫着血色。
宫内弟子的血布满了这里每一个角落。燕轻雀身穿赤金色道袍,腕上戴着张天师的法宝三清铃,背上背着八卦镜,腰间悬着桃木剑,一步步走下淌血的长阶。
他闭着眼睛,鼻息间都是同门之血的味道。
他皱了皱眉,心里或许有那么一丝酸涩,但很快就被巨大的期待掩盖了。
“你们的牺牲是值得的。”
他缓缓睁开眼,往日清澈的黑眸里有红光闪过。
“为师尊的复活献出你们的一份力,你们也算是死得其所……”
他扫过满地的血:“天师宫该成为天下最强,不该龟缩门中畏首畏尾,那违背了师尊遗志。你们没有人愿意赞同我的决定,我只能出此下策了,以后的人一定不会再反对我。师尊会成为天下至尊,别说是荆沉玉,便是所有修界至尊合力,也不能再伤到师尊分毫。至此三界臣服于天师宫脚下,这也是实现了大家的共同愿望,你们该瞑目了。”
燕轻雀抬起手,开始以天师宫之法为流连此地的孤魂超度。
“轮回去吧,去吧,转世之后,重新来做天师宫弟子,这一次,记得好好与我说话啊。”
他喃喃着:“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等师尊吃了荆沉玉和他身边那只魔就尘埃落定了。”
他笑起来:“荆沉玉,快来吧,你若不来,献祭的就不单单是天师宫弟子了。”
四面八方,各仙宗正不约而同赶往天师宫。
正如荆沉玉所说,如今的天师宫就是个陷阱,一座坟墓,谁来了都要葬身于此。
可这样大的事,身为大仙宗之一的天师宫一夜被灭门,他们怎么可能不来一探究竟?
不但要来,还要门中重要的人都跟着一起来,毕竟谁会不担心自己的宗门重蹈覆辙呢?
他们可不是昭昭和九华剑宗的人,他们第一时间所想的,都如燕轻雀设计的那般,是荆沉玉入了魔,做了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