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总攻大人
荆沉玉只要想想便有些急不可耐,他此生从未如此迫切过,杀气倾泻而出,冰冷的剑气迸发开来,天师宫登天梯上的燕轻雀感知到,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
好强。
比记忆里荆沉玉的剑气强太多了。
燕轻雀有一瞬迟疑,他回眸望向师尊的身影,吞噬了天师宫弟子的血尸本该已有智慧,可以与寻常人一样言谈说话,但张天师依然面色呆滞,眼神空荡,好像只知道寻找血腥一样。
不过没关系。
这并不妨碍他的强大。
将天师宫所有大能当做养料的血尸,比当年的旱魃强大数倍。
“师尊,复仇的机会来了。”燕轻雀轻飘飘道,“亲手杀了荆沉玉,吃了他和他身边的魔,重振天师宫,让天下俯首称臣,到时师尊想要多少天师宫弟子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他走到张天师身边,看着对方没有表情的脸:“师尊一定很高兴,对吗?”
血尸血染的衣袖下,毫无血色的手指动弹了一下,很快归于无息。
登天梯上漫起无尽寒意,地面顷刻结冰,燕轻雀望向前方,般若带着破天之势袭来——
荆沉玉,到了。
第106章
天师宫作为在修界地位仅次于九华剑宗的大宗门,门下弟子众多,名下商铺甚至比九华剑宗的更受欢迎。
因为有钱,天师宫修建得极为华丽,地理位置选在灵气充裕的道光山,往日里哪里的弟子来了都要感慨一番“真是有钱”,但现在,宫内不见半分活人气息,越往里走血腥味越重,处处萦绕着死气,昭昭穿着便于行动的缎面白靴,靴底很快被血色染脏。
她抬头望着偌大的仙宫,曾经修建得有多奢靡铺张,现在就有多惊悚骇人、金顶玉廊上仍在滴血,透亮的玉璧倒映着血色,薄薄的瘴气弥漫四周,恍惚间让人觉得进入了地狱。
昭昭又开始恶心了,胃里翻江倒海,她努力忍耐,维持着平静的呼吸跟着荆沉玉往前。
他大约想到了会是这样的场面,亦或者是熟悉了这样的景象?总之他很平静,是真的平静,和走在清风明月的九华剑宗没什么区别,直到他看见了满地的修士残肢。
有的穿着问心宗的衣裳,有的是散修,也有不少小宗门的弟子,他们尸体不全,四肢乱飞,要不是还有几个问心宗高手在前面挡着,可能已经全军覆没了。
荆沉玉第一时间挡在了昭昭面前,将血腥恐惧挡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昭昭心知前面有什么,也懒得看,别开头说:“你先去解决一下吧。”
她手指并拢掩在鼻下,为了避开前方凄惨的画面看向了别处,可别处也没什么可入眼的,到处鲜血淋漓,她不由在想,得死多少人才能有这么多的血,几乎染红了占地面积极大的道场。
深呼吸了一下,昭昭将精神集中在荆沉玉身上,那快要忍不住的恶心这才削减了一些,渐渐平息了。
前方,荆沉玉已经将袭击修界弟子的血尸全部解决。
般若是仙剑,主人修杀戮剑道,是血尸的克星,旁人拿剑砍掉血尸的头都不一定能杀死对方,荆沉玉却只要挥出一道剑气就足够了。
被救下的人再一次感受到了剑君的强大。
他们或是热泪盈眶,或是心虚自卑,统一都有的,是死里逃生的庆幸。
“剑君!”
“君上,您来了,太好了……”
他们早就忘了荆沉玉在诛魔台说过不再做这个剑君,本能地往他们靠,好像这样才能真正的感觉到安全。
但荆沉玉躲开了。
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换做以前的他,为安抚众人,他不会介意他们靠近。
但现在他们只是往前几步,就被冰寒刺骨的剑气给挡了回来。
荆沉玉望过来,脸上是素日的冰冷,但他们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以前的剑君也很疏冷孤高,但那种冷不是冷漠,他对自己庇护的三界众人骨子里是爱护的。
但现在,他的冷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让他们哪怕恐惧至极,也不敢再靠近寻求安全感,只能在一旁颤抖着臣服。
他们很担心哪里做得不好,惹得剑君彻底放弃他们。
他们深深地明白,他现在是真的会那么做。
荆沉玉根本没他们想得那么多。
换言之,现在除了昭昭,他什么都不在意。
他所想的事也只和昭昭有关。
这里太血腥了,画面过于惨烈,昭昭若见了肯定更不舒服。
他抬手自袖里乾坤取出一样法宝,法宝像露瓶,瓶口打开后,薄雾般的清气缓缓散出。
荆沉玉御风而起,将露雾自空中洒下来,血腥气很快就散了,连瘴气都跟着消散,众人只觉呼吸轻巧起来,逼人的灵压也消退了。
他们开始有些对话,互相询问是否安好。
荆沉玉淡淡扫过,一直紧拧的眉头一点点散开。
他冷淡地吩咐:“将同门残肢收起,一起带走。”
众人立刻照做,艰难地捡起相熟的同门的残肢,想到方才的惨状,皆是默默垂泪。
问心宗一名弟子慢慢走来,眼眶发红道:“君上,是张天师,我们亲眼所见,张天师变成了血尸,极为强大,眨眼间便吃了许多道友。”
荆沉玉听了却没回答,见他们收拾得差不多,朝后一伸手,昭昭立刻上前握住。
这地方鬼气森森,还是跟着他有安全感,昭昭紧紧挽住他的手臂,没什么表情地望向和他说话的人。
这人穿问心宗内门弟子服,腰间悬挂三串风铃,问心宗以风铃的数量来代表弟子的身份,三串的话,应该是现任宗主的亲传弟子了。
“你们宗主呢?”她问了句。
那弟子愣了愣,他是见过诛魔台那一幕的,对剑君这个心魔印象深刻。
问心宗是医修念修宗门,极为擅长拔除心魔,对心魔的状态也比较敏锐,他很快察觉到,眼前这心魔和剑君之间的关联不见了。
他们分开了。
真是令人惊诧的发现。
这怎么可能呢?
“宗主她……去救师妹了。”那弟子艰难道,“师妹被燕轻雀带走,宗主追了上去。”
他解释:“那对外宣称君上屠戮天师宫满门的燕轻雀,肯定与张天师成为血尸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宗主不善武斗,还请剑君帮忙,将宗主和师妹带回来!”
心知自己理亏,又有求于人,他率领其他弟子跪在了荆沉玉面前。
荆沉玉本就要去找燕轻雀的,也没拒绝,只朝他伸手:“身份玉牌。”
他固然可以直接以剑心通明之术寻找燕轻雀和血尸所在,但敌方实力不明,保存真元很重要,眼下也有别的法子寻到他们,更不必浪费真元。
那弟子不疑有他,立刻照办,荆沉玉拿了问心宗的玉牌念了句法咒,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一道蓝光注入玉牌,玉牌很快悬起,朝着一个地方飞去。
“在后山。”
他牵起昭昭御剑而起,两人很快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被留下的弟子们跪在地上,终于松了口气。
他们对荆沉玉太有信心了,看到他去仿佛就已经看到了胜利,即便他们自己都发现那血尸很不对劲,身上修为完全不低于剑君,甚至可能更强,只是因为身为邪祟无法飞升罢了。
荆沉玉带给他们的安全感,让他们对在诛魔台做过看过的那些事越发心虚惭愧,连带着对仙魔对立的事也不那么坚持了。
尤其是问心宗弟子,除了一辈子的心魔,突然发现心魔还可以是这样的,似乎还要帮他们救人?这简直颠覆他们的理念。
正思索着,所有问心宗弟子的身份玉牌都亮了,星流彩的声音传来:“你们不会那么蠢,全都进去了吧?”
众人:“……”
“看来是的了,我不就休息了一会吗,怎么就惹出这么大乱子,荆沉玉呢,他不在吗?他没告诉你们不能进去吗?那分明有问题啊!”
星流彩为荆沉玉疗伤失了灵力,一直在闭关,是最后一个得知天师宫消息的。
他见过荆沉玉,当然也就知道天师宫是问题所在,所以立刻联系了同门。
宗主的玉牌没回应,他干脆用灵力点亮所有弟子的令牌,广撒网,总有一个人可以回答。
然后这个答案就有点沉重,让人不太好接受。
宗主的弟子将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师祖道君。
活了两千多年,星流彩也没遇见过这么恶心人的事,真的快吐了。
“总之,我会尽快赶来,既然荆沉玉已到,想来问题不会太大。”
连星流彩也对荆沉玉这么有信心,昭昭若是听见了,真不知道是不是要给他们道个谢?
他们是在登天梯上看见燕轻雀的。
他还是那身赤金色八卦道袍,身上挂了许多东西,走起路来叮叮当当。
他的脸稚嫩俊秀,带着几分少年感,做出来的事却比当年的夜月眠还疯狂。
“终于等到你们了。”
少年意气的笑浮现在他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有那么丧心病狂,他甚至还在笑,笑得悦目而天真。
“喜欢这一路走来我为你们留下的风景吗?”
燕轻雀站在登天梯上,与御剑而立的昭昭和荆沉玉对视。
“看到仙宗的人了吗?我特地留了一些没让师尊吸收,就是想看看君上见了,是救他们还是杀了解恨。”他望向昭昭,笑意加深,“现在是不是该叫一声君夫人了?你一定特别恨他们吧,那些道貌岸然的名门正宗害死了你,迫使你与君上分开,是你们之间的阻碍,我把他们打包送给二位,二位一定要好好感谢我才是啊。”
“不过……”他屏息感受了一下,“他们好像还活着呢……”
他啧了一声,不无遗憾道:“真可惜,看来哪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君上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昭昭直接替荆沉玉回答:“那肯定,毕竟他是人,和你这种禽兽完全不一样,你会觉得意外也很正常。”
燕轻雀也不生气,笑望着昭昭:“那你呢?你不恨他们吗?你可是被他们害死了。”
“准确地说是被你师尊害死的,他是直接推手,也已经死过了,我恨个基尔?”
听了这话,燕轻雀脸色沉下来不笑了,显然她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他师尊。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父子俩呢,这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
昭昭还在说,口不择言的,令燕轻雀神色越发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