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总攻大人
他总觉得一切都太顺利了,最近每天走路都仿佛踩在云彩上,很不踏实。
“父亲寻我何事。”
他不太想去,想去见昭昭,虽然他们才分开不到一刻钟。
“他没同我说,应该是大婚的事吧。”
荆夫人的确不知道,说完就去招待星流彩,引着他往里面去。
其实母亲并不知道星流彩是男子。
但昭昭知道,应该不会有事。
犹豫了一下,荆沉玉还是去见荆家主。
荆家主这次不在铸剑阁,而在荆夫人的莲秀阁。
他没坐在轮椅上,正斜倚着美人榻催动灵力看玉简。
瞧见荆沉玉,他漫不经心地收起了玉简道:“你很急?”
荆沉玉开门见山:“何事。”
荆家主也不是啰嗦的性子,直接道:“既我已和你母亲说清楚,也该和你说清楚。”
荆沉玉微微拧眉,广袖下缓缓握拳,显然想到了他要说什么。
“从前只告诉你,你母亲当年是生了重病,其实不是。”荆家主慢慢说,“她是受了重伤。”
荆沉玉抬眸望过来。
荆家主看着他:“你可知她为何受伤?”
第119章
在确定父亲是将剑骨换给了母亲才不良于行的时候,荆沉玉就差不多猜到母亲为何重伤了。
可能全荆家都知道她是受了伤不是生病,只有他不知道。
他们这样只瞒着他一个人,更让他很难不想到是为什么。
他向来是个直接的人,现在也一样。
于是他声音克制而冷静地说:“她受伤是为我。”
荆家主好像并不意外他这么说,点了一下头道:“你都猜到了?那倒是省了我废话。”
他们父子俩都是天生剑骨,南陵荆家这五千内像是撞了大运一样连续出了两位天生剑骨,这是天大的好事,但也有不好的地方。
拥有天生剑骨的人修炼速度是寻常修士的无数倍,飞升可能性极大,哪怕灵根驳杂,有了剑骨也能将修为提升到问心境大能的程度。
这样的好东西还可以换给别人,怎么可能不惹人觊觎?
不光是外面的人,就连荆家内部也会有人觊觎。
荆家主少时一直生活在前任家主为他设下的本命结界里,直到成长得可以保护自己才出来。
而他和荆夫人成亲后有了荆沉玉,想到自己那些年结界里的时光,便不希望儿子也重复那样的生活,所以力排众议让他像寻常孩子一样生活在外面。
荆家主也会督促他修炼,让他尽快可以自己保护自己,无形中给他很大压力。
但作为父亲,他还是爱着自己的儿子,这是无需质疑的。
不过意外还是发生了。
外面的人没胆子也没机会来害荆沉玉,内部的人却起了野心。
曾经的荆家四房如今已经一个不剩,但当年却是可以和家主媲美的存在。只他们生下的儿子天生灵根驳杂,别说是有大出息了,就连荆家秘传的冷月剑法都不能修炼。
四房也尝试过生其他孩子,四房公子甚至去找了别的女修生子,但都很难怀上,哪怕怀上也都胎死腹中。
多次之后,他们去天枢阁请人堪算,确定命里只有这一子后,就打起了荆沉玉的主意。
若这独子真的这样灵根驳杂过一辈子,四房是要绝嗣的。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家族也是,有宅存在的地方肯定就有斗,四房本来就想取大房而代之,如今更关乎到独子的未来和寿数,他们只能放手一搏。
所以他们对荆沉玉出手了。
荆沉玉对此一点印象都没有,毫无察觉,只因替他承受一切的是他母亲。
那日他照常前往族学上课,他还很年少,在自己家里也没出门,难免得会放松警惕。
再加上埋伏的有不少修为还远高于他的前辈,他真的差一点就出事了。
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查到蛛丝马迹的荆夫人赶到了,她挡在那已经弹出的法器之前,琵琶骨被刺穿,丹田也被刺中,疼得几乎昏厥,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她冷汗津津地看着被荆家主按在地上的众人,她当然不会一个人来,只是她作为母亲,她比其他人反应都快地去保护了自己的孩子。
看着不远处对这边动静毫无所觉的荆沉玉继续去上课,荆夫人抓住丈夫的手,丢下一句“不准告诉玉儿”便昏迷了过去。
那之后,直到荆家主换骨给她,她才醒过来。
“你母亲倒不是怕你为四房的反叛伤心,只是担心你因她为保护你而受伤心中自责,所以不准我告诉你真相。”荆家主淡淡道,“修道之人最怕心思过重生了心魔,你修炼速度太快,你母亲总觉得你的心魔劫会来势汹汹,她一直想尽办法杜绝你产生心魔的机会,直到你去了九华剑宗。”
荆沉玉坐在那,脸色有些苍白,一言不发。
“如今你都要和自己的心魔成亲了,这些倒也不必再瞒着。”荆家主注视他片刻,慢慢说,“别想太多,事情已过去多年,你是她的儿子,她为你付出心甘情愿理所应当。严格来讲,这件事我的责任最大,我若一直将你关在结界里直到成人再出来,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所以他最后付出了剑骨救了妻子,在他看来也算是罪有应得,实在算不上什么好。
荆沉玉却抬眸望过来说:“没有谁为谁付出是理所应当。”
荆家主一愣。
“哪怕是亲生父母,也不是理所应当就该为孩子付出一切。”
荆沉玉站了起来,撩袍跪下,彻底惊到了荆家主。
自从拜入九华剑宗,这个儿子就好像离荆家很远了。
哪怕他偶尔也会回来,也再不像以前那样,觉得这是他们自己的孩子。
他们更先想到的是——这个人是三界剑君,是至高无上。
荆家主也很少将自己摆在父亲那种位置上了。
现在荆沉玉这样跪在他面前,荆家主意外之后,心中充满了复杂情绪。
他伸手想将他扶起来,又僵在半空,片刻后缓缓收回。
“父亲。”荆沉玉这次回来后,第一次这样认真地唤他,“母亲为我受伤,父亲为救母亲付出了剑骨,这些都是为了我。父亲不将我关在结界里,亦是希望我过得快活,错不在你,在心术不正的人。”
他抬起头,与荆家主四目相对:“虽然似乎迟了太多年,但有句话还是要说。”
他深深一拜:“多谢。”
荆家主彻底愣住了,他恍惚抬眸,看见了门边的妻子。
荆夫人不知何时到了,正看着这边,眼角挂着泪珠。
荆家主抿了抿唇,总是在儿子面前维持着严父形象的他和缓了语气,深呼吸了一下,低低道:“起来吧,莫要如此。”
荆沉玉被他用灵力扶起来。
“我和你娘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若真想道谢,你母亲很喜欢孩子,等你的孩子出生,多让她带上几日罢。”
笑声自后传来,荆沉玉回眸去看,母亲缓步走进来,笑着说:“是了,你父亲真了解我,自从知道昭儿有孕,我就开始给孩子准备衣物,如今已存了两个柜子。待孩子出生,你和昭儿切莫急着离开,要让我多与孩子待上一段时间才行。”
荆夫人眼里充斥着对孩子的喜爱,一看就是万分期待孩子降临的。
荆沉玉心中郁郁一扫而空,张口回答却是:“此事还要问过昭昭才能应允。”
他竟然这个时候还想着要先问过昭昭的意思才做决定。
荆夫人不由捧住了心,怨念地瞥了一眼荆家主。
荆家主:很好,我又被比下去了:)
忽然,荆沉玉问:“母亲来时星流彩可从习剑阁离开了?”
“还不曾,怎么了?”
荆沉玉没来得及回答。
他直接瞬移离开,一阵风似得刮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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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剑阁内,星流彩刚给昭昭把完脉。
“一切安好,你放宽心,等着孩子出生就行了。”星流彩自信地说,“有我在,别说你这一胎好得不得了,便是不好,我也能扭转乾坤。”
昭昭点点头:“是是是,流彩道君最厉害了。”
见她态度敷衍,星流彩有点不高兴,理了理裙摆:“你这是什么态度?不是我吹,如今出了事的花藕夫人你知道吧?她生前可是天下第一的炼器大师,不知多高傲的一个人,来寻我保下她那一胎的时候态度可比你现在好多了,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上赶着来给你安胎你却敷衍我!”
昭昭听到“花藕夫人”的名字不由抬了抬眼:“帮花藕夫人保胎……保的该不会是秦夜烛吧?”
“是。”他捋了捋头发,“说来惭愧,其实我早知道秦家大公子不能修炼,只是一直没告诉任何人,我可是很有职业操守的,完全替患者保守秘密。”
昭昭眯眼看他,眼神意味深长。
星流彩尴尬了一下,有些无语道:“好吧好吧,是她给的实在太多了,我不能不心动啊!”
他连珠炮似的说:“你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我,秦夜烛压根没机会出生,秦家主那个炉鼎妾侍真是心狠手辣,给孕中的花藕夫人下了死阴灵这般阴狠的毒咒,差一点就一尸两命了。”
他比了一个在韩国要被封杀的手势。
昭昭斜倚一旁,单手撑头说:“现在全天下都知道秦家的事了。”
星流彩叹息一声:“是,我来之前还跑去看了一眼,毕竟是老主顾。谁能想到花藕夫人和秦家主最后会如此陨落呢?要我说男人就不该找那么多女子,一个就够累得慌了,找那么多,直接把自己玩死了吧?还白白连累了孩子。我去时秦家大公子正被其他几房围攻逼着放权,甚至连秦姓都不准他用了。”
秦夜烛的母亲与秦家主同归于尽,让秦家没了家主,将秦家搅得鸡犬不宁,秦家人认为秦夜烛该滚出秦家,没资格姓秦,一方面是利益驱使,一方面也是觉得这理所当然。
昭昭意兴阑珊:“这些人就知道怪女人,不管发生什么事,好像把最大的罪责怪在女人身上就可以顺理成章继续耀武扬威了。当然,花藕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她可没忘记她如何暗算的荆沉玉,如今她死了一了百了,至于秦夜烛,星流彩也说了他如今的处境,也不需要她再去浪费力气做什么了。
“你说这算不算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昭昭转眸望向窗外,看着外面随风摇动的青竹。
“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宿命轮回吗?是天道吗?如果真是,那我会不会也会有类似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