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总攻大人
独幽以为是剑君不习惯与外人接触,温声说:“非常时期,劳烦君上委屈一下了。”
他嘴角牵起的弧度有些微妙,虽然笑着,但其实也没有很友善,好似在说,他不愿意他更不愿意,那沾了不知道多少鲜血的手,碰完了他还要好好洗手呢。
昭昭看了看灵府里的荆沉玉,他又闭上眼什么都不管了,他那么专注疗伤,要干什么很明显。
不能让他把身体抢回去。
昭昭想过了,就算一辈子做荆沉玉也没什么,至少这样再也不用担心谁来追杀自己了。
将手搭在独幽手上,两人灵力交接,其实也不过一触即分,昭昭余光观察独幽是怎么做的,自己也跟着一起做,顺顺利利地将灵力打了出去。
金色与蓝色的灵力重合,一点点修补着天空的裂痕。
“坚持不了多久,若魔尊行动再快一些便好了。”独幽皱着眉。
昭昭颔首:“再快点。”
夜月眠:“……”
催什么你催!适可而止一点好吗!
心里多大不愿意,可也不能再试图保存实力了,夜月眠身不由己地全力以赴,他真的是万事都想留一线,昭昭是看出来了,让他惨遭压榨,真的是一滴都没剩。
后面的事情进行得比较顺利,这大约是从镇魔渊御破空间离开后,唯一一次顺利。
他们终于从莫家的空间里出来了。
至于莫家的那些族人,全都在莫孤烟的疯狂手段下给空间殉葬了。
出来的一瞬间,夜月眠很想开裂隙跑,但昭昭在里面榨干了他,他短时间内是使不出空间法术了。
难道就让他等着被送回镇魔渊吗??夜月眠瞪着昭昭,他被送回去,她就能什么好果子吃?
金盼儿瞧见,忍不住惊奇:“你敢瞪剑君?”
谁给他的胆子???
夜月眠苍白神经质的脸上表情扭曲,生气地怼回去:“关你什么事,何时你这等小修也敢这样与本座说话了?”
他指着金盼儿:“你当你是她???”
金盼儿被他的气势吓到,迅速躲到独幽身边,独幽不理会夜月眠,直接问昭昭。
“君上打算如何处置魔尊?”独幽手中凝着金光,“贫僧要送金施主回镇魔渊,镇魔渊就在蓬莱旁边,如今各仙宗应该都还在,君上要押他回去的话,贫僧刚好顺路。”
顺路的话就能帮忙搭把手,免得夜月眠再耍手段跑了。
荆沉玉本人肯定是要回去的,可现在是昭昭。
她眺望远处,冷着声音说:“本君一人足矣。”
还给她装起来了,那种孤傲自负简直和荆沉玉本人一模一样。
独幽双手合十笑吟吟道:“那贫僧就先行一步了。”他化出飞行法器,“金施主,请。”
金盼儿早就盼着回去了,立马跳到法器上,独幽用来飞行的法器是戒尺,上面刻着经文。
“告辞。”独幽最后朝荆沉玉道别,说完就走,一点都没担心他不会把魔尊带回去。
那可是剑君,如果没有他夜月眠根本不会被镇压,谁会怀疑他呢?
可现在荆沉玉已经不是荆沉玉了。
“终于走了。”夜月眠放松下来,“死秃驴再不走本座定要他好看,开口闭口处置本座,以为本座是悯天宗后院卖菜的吗?”
“你要如何让他好看?”昭昭冷淡地问了句。
夜月眠一滞,半晌才说:“你可以不学荆沉玉说话了吗?怪吓人的。”
昭昭没吭声,指着远处道:“先到那里休整一下再说。”
她按着心口,那里很不舒服,因为荆沉玉不舒服。
独幽一走,荆沉玉终于不那么淡定了,在夜月眠打开空间的时候他在灵府里调息了片刻,刚有点力气就拿来与她争夺身体的支配权。
她必须找个地方稳定一下,否则就被抢回去了。
现在还不行,至少得等两人割裂开,夜月眠恢复灵力能带她走才行。
刚要行动,荆沉玉腰间的玉牌忽然亮起,之前要么在无方城,要么在莫家空间,玉牌受限根本联系不到外面,现在堆积如山的消息就传过来了。
“君上!君上你在哪?可有危险?”
是华倾的声音,也基本都是他,九华剑宗只有他能给荆沉玉传音。
前面都是些担忧关心的话,后面说起了镇魔渊的情况。
“秦家大公子实在过分,竟然当着所有仙宗面这样说话,简直让君上威信扫地!”
就是就是,秦夜烛怎么回事啊,怎么能这么说,这不是把她昭告天下了吗?
“现在君上与魔尊一起不见踪影,蓬莱的金盼儿也失踪了,众仙宗忙着寻人,暂未曾说些什么,但我看那张天师很想抓住这机会取君上而代之,他简直做梦。”
张天师自然不是想做剑君,他只是想要荆沉玉在修界的地位罢了,举个例子,他想当五常里最大的那个。
“君上,那张天师果然有如此野心,今日议事竟已经有不少仙宗以他为首,他甚至大言不惭地说等君上回来要将心魔的事给天下一个交代,他有什么资格让君上给交代???”
华倾护犊子极了,义愤填膺的,昭昭也气晕了。
夜月眠还在说风凉话:“哇哦,要给天下一个交代,让我想想,以荆沉玉那样的性子,他会怎么给众仙宗交代?”
他瞄了一眼昭昭,似笑非笑地说:“他恐怕会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把你给杀了。”
昭昭脊背发寒,她知道夜月眠是故意这么说,可偏偏他说得很对。
灵府里,荆沉玉睁开眼站了起来。
他一手张,灵府外在昭昭手中的般若便不见了。
夜月眠不知内里变化,还在喋喋不休:“秦夜烛是不是跟你们有仇啊?那种场合以他那种身份说那样的话,简直是在落井下石,生怕你和荆沉玉不死呢。”
他琢磨着:“或许他也是张天师一派?说起张天师本座就烦不胜烦,死牛鼻子比荆沉玉更道貌岸然,满口的仁义道德,架子大得上天,实力却远不如荆沉玉,呵……”
“夜月眠。”昭昭脸色苍白,扶着他的肩膀。
“怎么了?”夜月眠意识到不对劲,“你没事吧!”
他刚要动手搀扶,荆沉玉天灵之处亮起白光,眉心朱砂痣中间裂纹,属于昭昭的眼睛闭上,一道光雾闪过,夜月眠及时抓住,将被挤出来的昭昭牢牢按在身边。
荆沉玉的身子摇晃几下,在摔倒之前用剑撑住身子。
他满头冷汗地望过来,唇瓣抿得没有一丝缝隙。
“不是吧你,这么快就被人家抢回去了???”夜月眠鼻子都气歪了,“你还非要我在空间里拼尽全力,现在好了吧,怎么办!”
昭昭站直,靠着他喘了口气,抹去脸上的汗水冷冷道:“他没比你好多少,你怕什么?”
夜月眠一顿,赶紧去观察荆沉玉,荆沉玉是抢回了身体没错,可真的没比夜月眠好多少,甚至可能还不如夜月眠。
夜月眠爽了,开心了,自在了,瞧瞧昭昭瞧瞧荆沉玉,看热闹不嫌事大:“所以我刚才说的对吗剑君?你被张天师这么一将,打算怎么给众仙宗这个交代啊?”
昭昭烦死了夜月眠,一拳打在他胸口,疼得他顿时歇菜。
但她也对他最后的问题很介怀。
她站稳脚盯着荆沉玉,他靠般若支撑身体,视线落在她身上,虽冷漠如昔,却多了分隐秘的执迷。
“还想杀我吗?”昭昭往前走了走,他握着剑的手一紧。
“还舍得杀我吗?”她笑起来,清艳的脸上露出漂亮的酒窝。
荆沉玉看着她脸上的酒窝,直到她走到他身边也没转开视线。
昭昭正想再说,荆沉玉的手忽然抚上了她的脸。
她一愣,有些诧异,连夜月眠这个围观群众都惊了惊。
他的手很冷,但指腹很柔软,力道很轻地在她酒窝上摸了摸。
昭昭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很快收回了手,站直身子,抹去嘴角因夺取身体而吐的血。
扫了扫夜月眠,忆起在灵府内他说的那些话,以及昭昭深以为然的态度,仿佛他还什么都没做,他们就已经给他定了“罪”。
可那真的是“罪”吗?
“他们”,是啊,始终是“他们”,从来没有“我们”。
荆沉玉闭了闭眼,自嘲般极度压抑道:“杀。”
放下手,回答第二问题:“舍得。”
昭昭:“……”
她真的搞不懂他。
所以他到底是不是爱上她了?
你爱上谁的时候,还会舍得杀他/她吗?
他真的太矛盾了,一言一行让昭昭完全摸不着头脑。
但结果她很清楚就是了。
因为荆沉玉说得非常清楚。
他眼睛布满红血丝,眼内却没有焦距,声音极低,就顺着夜月眠的猜测往下说,语气里满是嘲弄:“既然众仙宗要一个交代,那就当着他们的面杀了你,这确实是我应该做的事。”
是的,是“应该”做的事。
昭昭瞪大了眼睛。
“如此也算是我功德圆满?”他自语般说完,手又抬起,落在她脸上,抚过她脸颊之前留下的伤痕,明明已经没有灵力了,可指尖还是亮起蓝光,帮她将伤口愈合,再一点点消除伤疤。
如此浅的皮外伤,哪怕他不是医修也可治好。
放下手,荆沉玉看着昭昭和夜月眠,两者皆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
他们的不可置信在于他的行为,不是他说的话。
但他的话和行为,这完全相悖的两者,哪一个是出自本心,唯独他自己知道。
荆沉玉薄唇微启,冰雪塑成的仙君语气涩然,尾音有些轻,像是隐忍到了极点,再也负担不了一般:“我这样说,你满意了?”
无论是说的话还是摆出的态度,都好像是被逼的一样。
仿佛是因夜月眠的言行,故意与她赌气才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