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打醮翁
“二小姐,请。”
她回府后换了一身轻便衣裳,本准备用过晚膳便回屋。
满头墨发只在脑后松松绾了个髻,其余皆披散在身后。
她进来时,孟玉静眼睛睁大,心里暗暗吃惊。
姜卓然亦有些惊讶。
几年前姜漫容貌隐隐不俗,只是没有想到,如今长开来,会这样让人惊叹。
她那双眼睛像孟家人,却比所有孟家人都好看。
姜柔的声音轻柔,道:“妹妹。”
姜卓然清了清嗓子:“你如今也长成了大姑娘,你母亲择日便要替你挑选夫婿。侯府小姐没有见不得人的道理,明日你便去崇文馆。”
姜漫定定看了他一眼:“知道了。”姜卓然这副架势,不容她不去。
其中原因目的。她回去自会查。
“你父亲吩咐,谁教你的规矩,你该乖乖回‘是’。”孟玉静瞧着她的容貌,眉头皱了起来,总觉得有些祸水之兆。
豪门贵族娶妻娶贤,美色太甚,人只道是不够稳重,并非什么好事。
姜漫只看了她一眼,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轻轻笑了一下。
她一笑,那双眼睛弯下。
若是方才当得起一个美,如今简直要倾国倾城了。孟玉静心头一梗。
“你便是诚心的是不是?四年不知孝敬父母,如今一出来便给我气受,孽障。”
想到婚事,她勉强压住怒火:“要嫁人了还这般不知稳重,你如今不是小儿,到了崇文馆孰轻孰重自己掂量着,若是坏了名声,谁敢娶你。”
她心头盘算过之前替阿柔打算留意的一种适龄公子,将那些门第太高,太过出挑的撇过,姜漫性子跳脱,那些府上的当家夫人她当不了。她可不像碰一鼻子灰,被人说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以阿柔的稳重的得体,才勉强配得上。
这样想着,她也不想留着姜漫给自己难受:“明日我会让管家派人送你去崇文馆,回去收拾收拾罢。”
她摆了摆手,打发她走。
姜柔冲她笑了笑。
姜漫嘴角一勾:“那我便告退了。”
到了竹苑,刘婆子迎了上来:“没有打听到发生了何事,侯爷下朝后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叫管家来传人。”
姜漫若有所思:“朝堂上的事……”
只她无论如何想不到,此事是皇帝下了令。
她叹了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
刘婆子却有些欣慰:“好歹出去见见人。你没见主屋那些人见了你的模样,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姜漫揉了一把她的头:“行了,瞧把你高兴的。”
“我是怕你再待下去,人待傻了。多好的年纪,整日里待在这个小院子里,暴殄天物。那侯夫人有句话说的还行,你堂堂侯府千金,哪里见不得人了。明日到了崇文馆,多少公子要拜倒在你石榴裙下。”
姜漫笑了笑,手情不自禁摸了摸胸口:“快睡吧。”
那里虽然不疼,却木木的。
翌日。
孟玉静说让管家送,实则怕她出幺蛾子,称之为“押送”还差不多。
马车上街,够威风的。
姜漫无精打采坐在马车里,一路上连马车帘子都无甚兴趣掀起,街上那般热闹,她跟老人似的,没有丝毫好奇之心。
刘婆子愁死了。
她将帘子打起:“你瞧,那一片全是新开的,首饰铺子,绸缎庄子,你多久没做衣服了,今日回来我们去逛一逛。”
姜漫:“打发人买了来就行。”
刘婆子不死心,又指着另一边开吃食的店铺:“这些吃食都是如今京城里小姐夫人最喜欢的,那家的蜜饯果子盛名在外,你去尝尝?”
姜漫盯着手掌心的纹路:“你若想吃,打发人买来便是。”
“……”刘婆子看着她,心底有些难过起来。
“唉。”她叹了口气,凑近她,低声道:“你那意中人,若是难受,忘了他吧。崇文馆多少才文出众之人,总会有你中意的。”
姜漫眼神一顿,笑了笑:“好啊。”
比喜欢更难过的,大概是等她察觉喜欢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
她还害得他死了。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她抿了抿唇。世上的事没有能后悔的。
“吁——”马车停了。
“二小姐,崇文馆到了。”管家在车外道。
姜漫抬头,脸上异样,她笑了笑:“走吧,好久没来,不知有没有变化。”
刘婆子握了握她的手,扶她下车。
姜柔显然并不想与她同乘,她早早就到了。
这个女人确实聪明了许多,知道自己跟姜漫一起来,没有丝毫好处,只会让几年前的旧事重新翻到众人眼前,让自己再一次置身那种尊严全无的境地。
而且,姜漫如今的容貌,她只要一想起那张脸,便想拿一把刀,一刀一刀给她划烂。
四年时间,崇文馆学子来来去去,添了许多生面孔,往日同窗也长大成人,姜漫未必还认得出来。
当然,许多人也不认识她。
“哟,姜姑娘,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不是死活不肯来?”萧随语调拉长,摇着一把洒金扇围着她啧啧感叹。
姜漫往学堂方向走,淡淡道:“今儿刮的是南风。”
“你必定好奇为何永昌侯非要你来崇文馆对不对?”萧随笑眯眯道。
姜漫眼睛一顿:“果然是朝堂之事。”
“聪明!”萧随点头,“你叫我一声萧哥哥,我便告诉你怎么样?这生意划算吧!”
他像个拐骗儿童的人贩子,可惜了一张俊脸。
活脱脱像个不怀好意的。
姜漫眼角抽了抽:“爱说不说。我自有办法知道。”
“哎!小丫头,我比你年长一岁,叫我声哥哥你不吃亏啊,以后但凡你有求于我,我必定答应!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美事,到了你这儿怎么还 嫌弃了!”
姜漫:“没办法,我觉得,你不比侯府那姜钰年长多少,叫不出来。”
她一脸真诚。
萧随气笑了:“小爷我?姜钰?”
姜漫点点头,回身走了。
萧随骂骂咧咧跟了上来,合起扇子,桃花眼含笑:“罢了,上辈子欠了你的。不叫便不叫罢。你这叫‘奉旨读书’。”
姜漫眼睫一颤,深深看了他一眼。
萧随见她明白了,不由再次笑了:“说你聪明呢。一点就透。”
奉旨读书,意味着皇帝让她来的。
皇帝为何要下这样的命令,谁都揣摩不透。
见她转身就走,萧随赶紧追上去:“你这小丫头,小爷对你多好,哥哥不叫便罢了,‘谢’字总当得吧?”
姜漫笑了笑:“多谢萧兄。”
萧随呆住了,目光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未动。
“萧兄?萧兄?”
“啊?”萧随反应过来,耳廓一红,打开扇子使劲扇了扇,“今日怎地如此之热,奇了怪了。”
他走得很快,史岱焕摸了摸脑袋:“萧兄怎么了?呆呆的,不像他平日作风啊。”
蒙磊想起方才看到的一幕,眼皮一跳,忙向学堂窗口看去。
果然,林见鹤已经坐在那里了。
他有些担忧道:“史兄,你让萧兄平日里多带些侍卫吧。”
“啊?”
史岱焕看他也呆呆的走了,更摸不着头脑了。
“一个个奇奇怪怪的。今日是怎地了,如此邪门。”
到了学堂,他便知道发生了何事。
“姜姑娘!”他也不知道为何,一眼就认出姜漫来。
她小时候在人群里便已经与众不同,如今一眼看过去,眼睛里第一个只能看到她。
他激动得脸色涨红,快步走到姜漫身边:“姜姑娘!你来学馆了!”
姜漫见到昔日小伙伴,笑了笑,眼睛弯下:“是,许久未见。”
“四年了,你身体好了呀?我与蒙兄去侯府探望,侯夫人担心搅扰你休养,不许人去打扰。我可难过了。”
史岱焕几年前便虎头虎脑胖乎乎的,如今瘦了些,只是脸上依旧有肉,白嫩嫩的,眼睛又黑,姜漫不由想起以前的事。
“多谢史兄挂怀,如今身体无恙。”
“那便好那便好。”他笑得见眉不见眼的。
蒙磊捂了捂脸。完了,他已经感觉到林见鹤角落里传来的寒意了。方才忘记提醒史岱焕。
不过,他转念一想,提醒又有什么用,以史岱焕的性子,见了姜漫,什么提醒都没用。
史兄啊,好容易过了几年平静日子。心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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