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落窗帘
“我吃过了大林叔,我爸让我来找你的。我大姐被她男人打了,他让你带大邦哥他们去帮我姐撑腰呢。”
梁德林的大儿子叫林大邦,接下来的孩子也随着这个叫分别叫二邦三邦跟四邦。论起名,虞清娴这么几辈子了,就佩服梁德林。
梁德林一挑眉,从炕上下来:“真是活腻歪了,是欺负咱梁家没人了?大邦二邦三邦四邦,赶紧收拾收拾,咱们上下林屯去,我倒要看看周永才那小子是长了多少个胆子。”
梁德林的儿子们应声而出,一行人往虞清娴家去,梁德利带着秦山花跟梁清菊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大家一汇合,梁德利跟梁德林说了事情的经过,大家伙一起往下林屯走。
下林屯跟二里屯离得很近,走路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到了周永才家,梁清菊的女儿周小玉正在院子里艰难的刷碗,周永才的那个妈在屋里咒骂梁清菊,周永才在屋子里躺着不吱声。
周老婆子在屋里骂着还不解气,拿着扫帚走出来,一抬头就看到气势汹汹的林家人,她的咒骂声就这么噎在了嗓子里。
秦山花看着还不到两岁的外孙女在洗碗,怒气蹭蹭地往上涌,她跑过去把可怜的外孙女抱在怀里,梁清菊慢了一步。
林家的众人见此,脸色更加沉了。
“周永才,周永才,你给老子滚出来。”梁德利在院子里大喊,在屋睡觉的周永才听到老丈人的声音,脸色变得刷白,他颤着腿下炕,晃晃悠悠的走出来。
周老太太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亲家公,亲家母,你们咋来了?快上屋坐坐吧,这天怪冷的,喝口水暖和暖和。”
农历十月份的北大荒已经进入了冬天了,早晚的温差特别大,就中午出太阳的时候暖和一点。这会还是上午,太阳升得老高了,但一点也不耽误冷空气肆意横流。
秦山花冷着脸:“你家这热水我是真喝不起。周永才你给老娘出来,我倒是要问问,谁家一岁多两岁的孩子就要刷碗的,你们家要真是这么个流程,早在结婚前就跟我们家说清楚啊,说清楚我们家姑娘是绝对不会嫁过来的,多她娘的造孽!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刷碗干活,你们老周家真他吗是个人才。”
秦山花越说越气,用手去杵梁清菊的脑袋:“还有你,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怂货,你婆婆让小玉这么小就干活你就干看着?你两岁的时候我让你干活了?你男人打你你就站着让他打?打不过你不会拿刀拿凳子拿棍子?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个傻东西来?”
梁清菊搂着周小玉掉眼泪,那期期艾艾的模样配上她那一脸的青紫谁看了不心疼?
周老婆子眉心一跳,脸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亲家母,这是个误会,是个误会啊。小玉才多大啊,我们哪儿能让她干活呢?我这不在屋里扫地呢么,早上吃饭的碗还没来得及洗就在院子井下放着呢,我没看住,她就拿着碗玩呢,你们要是不来我都没发现。”
周老婆子狡辩道,支使不到两岁的小孩去干活这话周老婆子是万万不能应下的,要是她应了,不到半天她虐待小孩子的话就能传遍整个屯子,用不了两天十里八村也就传遍了。
周老婆子还有个小儿子才十六岁还没结婚呢,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了,谁家会把女儿嫁到她家来?
周老婆子光顾着反驳这个了,后头秦山花教她女儿打回去的话她就没反对。
打人这件事确实是他们家周永才不占理,周老婆子也不认为这是个大事。这牙齿还能摇到嘴片子呢,两口子过日子哪里能不打架?
那对夫妻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多大点事?
她也没把梁家来的这些人放在心里,姑娘在婆家受欺负了,娘家人来撑腰是常有的事儿,当女婿的顶多被教训一顿做做保证,啥事儿也不会有。娘家人走后日子该咋过不还是咋过?
要是不听话了该打不还打?
梁家人也不是傻的,周老婆子这话说出来也就只有她信了,刚刚他们进院子,周老婆子在屋里说什么?她在让小玉赶紧洗呢,洗不干净就别吃饭,丫头片子都是惯得她。
“婶子这话说的,也就你自己信了。”虞清娴在边上柔柔的说道。
虞清娴这一开口,把大家伙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虞清娴坦然面对,走到周家墙根处的柴火棚里抽出一根手腕大小粗的木棍递到梁清菊的手里,再把小玉抱回来怀里。
“姐,你去打回来。咱爸咱妈把你养这么大不容易,他们养你不是为了让你给人家打的。”
梁清菊看着虞清娴手里的棍子,想起了自己在娘家时的生活。
那时候家里还没分家,她奶奶大伯家,家里的家务活都是她领着妹妹们干的,她奶奶脾气不好,一有气就往她们身上发,大娘李小香也是一样。
她从小知道爸妈不容易,又要忙外头又要顾家里,在家里受到的委屈她都往心里咽,一直到二妹受不了了跟父母告了状。
那一回,她父母跟奶奶还有大娘吵了好大一架。
梁清菊又想起自己出嫁前父母告诫她的话。
他们说,受欺负了不要忍着,要反抗回去,反抗不了回家说,他们不会不管她。
梁清菊接过棍子,一步一步的朝周永才走去。
这个男人性格说好听点是温和厚道,说难听点就是软弱无能。结婚前周老婆子表现得还像个人,每次见她总是拉着她的手温和的对她笑,不止一次的跟她讲她没有女儿,她嫁进周家后会把她当成女儿看待。
梁清菊信了。
结果刚刚嫁进来三个月,周老婆子就收起了和善的假面,露出了她刻薄又小心眼的真面目。
周永才在这个时候也露出了真面目,这就是个只听他妈话,把他妈话当圣旨的男人。
在她以及女儿跟他妈起冲突时,他永远无条件的站在他妈那边。
他妈让他杀人,或许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周永才一步步往后退,周老婆子脸色一变就要冲过来,被秦山花拦住。
“亲家母,你这是要做什么?”周老婆子急得直喊,要绕过秦山花去帮自家儿子。
秦山花比周老婆子可年轻好几岁呢,她一直从容地拦在周老婆子的面前。
“做什么你不会自己想?黄小桃,在你撺掇你儿子打我姑娘的时候没料到这一出吧?你急什么啊?我姑娘被打的时候你不是在边上添火的吗?那时候你可一点都不急啊。”
“你看,我女儿被你儿子打得那么掺,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好肉,这多过分啊?被欺负了打回来有毛病吗?没毛病啊。”秦山花说到这里,想起早晨女儿回家后她带着她去房间检查看出来的那些伤口,那些一团挨着一团的淤青,语气也变得狠厉了起来:“你给老娘好好的在这里待着。”
梁德利等男人就站在院子里看,他们家的动静也吸引了左邻右舍的邻居。
梁清菊早晨被打回了娘家的事情屯子里的人都是知道的,他们早晨还在说周家缺德呢。
梁清菊自打嫁到了周家,家里家外一把抓,见谁都温温柔柔的笑,嫁过来两三年了也没见她跟谁红过脸。周老婆子是什么样的人下林屯的人都是知道的,越是知道越是觉得梁清菊这个儿媳妇难得。
周老婆子太过分了。
除了这事儿后大家就在讨论这事儿该怎么着呢,有一部分人会觉得梁家必定会来给梁清菊撑腰,也有的人持反对意见,毕竟梁清菊家都是姑娘。
现在梁家来了这么多人,大家也顾不着讨论了,都来看热闹呢。
秋收了以后就没啥事儿干了,大家在家里闲得都快发霉了,小媳妇在娘家妹子的劝说下要打自己的男人,这种热闹可少见,大家都没见过呢。
可不能错过了。
“清菊,清菊,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周永才的目光从老丈人跟几个大舅哥跟来看热闹的人身上略过,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梁清菊。
梁清菊那么好,性格那么温柔,他早上打他是他鬼迷了心窍,是他做得不对,梁清菊走后他躺在床上也十分后悔。但他们夫妻,他还是个男人,有什么话她可以私底下跟他沟通,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下打他呢?这让他往后的面子往哪里放?
往后出了门,大家怎么看他?
梁清菊看了周永才好一会儿,就在周永才以为自己的话起作用时她一棍子挥了出去,打在周永才的肚子上:“好好说?早上你打我的时候我也这么跟你说的,你那时候怎么不跟我好好说呢?”
周永才吃痛去捂肚子,梁清菊浮现的却是早上周永才听了他妈的话从炕上下来踹到她肚子上的那一脚:“你也知道疼啊?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周永才,早上你一觉踹在我的肚子上,我那肚子现在都还疼着呢。我力气小,这一棍子怎么比得上你那一脚啊。”
早晨被打,梁清菊不是没反抗的,她的反抗换来的是周永才变本加厉的毒打,周老婆子在边上说:‘永才你用点力,把她打服了,她往后才不敢作妖。她还敢还手?给她脸了。永才你是不是早上没有吃饭?女人的力气那么小你都打不了?’
梁清菊又是一棒挥出去,打在周永才的胳膊上:“周永才,我梁清菊嫁到你周家自认对得起你们家。从进门的那一天起家里头的饭菜衣裳就没用你妈伸过手。生完小玉刚刚出院子我就下地干活,一天也没有耽误过。你跟你妈是怎么对我的?”
“你妈看我不顺眼,有事没事儿就找我茬,你就只会让我忍是,说她把你们养大不容易,让我让着点她。我要抱怨几句,你还跟我生气。”
“凭什么让我让,她养大你们不容易跟我有什么关系?是我让她不容易的吗?怪我做什么?怪你早早就死了的爸去啊,他娶的媳妇过得不容易不怪他怪谁?”
梁清菊说一句,举起的大棍子就朝周永才挥一棍子,她用了十足的力气,就像早上周永才打她一点也没留手一样下狠手。
周永才好几次被打疼了想回手,可梁大邦跟梁二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到了梁清菊的边上,大有他要是敢反抗就上来打他的样子。
周永才怂了。
他爸爸死的早,他跟他弟弟是被周老婆子养大的。小时候村里的孩子嘴都贱,周永才没爹这事儿没少被村里的孩子拿出来说,渐渐的周永才变得自卑又沉默。
娶了媳妇儿以后这种自卑也没有消散反而变本加厉。昨天梁清菊睡觉之前跟他聊天说起了小时候,她说她爸爸对她们姐妹挺好的,一直都护着她们,她也已经好久没回家了,想回家去看看父母。
周永才夜里没睡着,越想越气,他觉得梁清菊是故意的,她明明知道他从小就没爹护着,还在他面前说这种炫耀的话,简直就是在戳他的心窝子。
周永才觉得梁清菊压根就没有把他放在心里,要是她把他放在了心里,她就应该知道自己听不得这种话,更不会说她想要回家去看父母。
她都已经嫁到周家来了,没事总回娘家做什么?她常回去外头的人会怎么看他?
周永才一直到早晨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的睡着,醒来心情本来就不好,再被周老婆子一撺掇,周永才就觉得她说得对,这个媳妇是得教了,一点也不把男人放在心上,一点也不以丈夫家为重!
梁清菊的控诉还没完,她的一棒子打断了周永才的回忆:“我嫁进来周家,就生了小玉这么个女儿,你们家满屯子的去找一找,生了女儿才生儿子的人家大有人在,那些人家谁家像你家一样不干人事了?”
“周永才你还是个人吗?啊?小玉才多大你就容你妈这么磋磨她?那不是你女儿吗?你还是人吗,你是吗啊?”梁清菊打得更狠了。
虞清娴在边上亲了亲周小玉。
在上一世,梁清菊之所以死乞白赖的回到周家,就是因为周家的重男轻女到了一种极端的地步。在梁家出事以后周老婆子不止一次的说过要把周小玉卖掉。
母女俩那一段时间在周家的日子过得猪狗不如。
梁清菊被周永才打死以后周小玉也没有逃脱被卖掉的命运,她被周老婆子以五十块钱的金额卖给了一个山里的傻子,成了人家的童养媳,一辈子悲苦凄惨。
周老婆子在这个时候终于冲破了秦山花的封锁线,扑到了周永才的身上,梁清菊眼中涌出恨意,一棍子打在周老婆子的身上。
周老婆子惨叫出声。
到了这里,梁清菊就不能再动手了,她打周永才那没什么,夫妻嘛,打就打了,除了梁清菊会被人说两句嘴以外谁也不能说什么。
但打婆婆就不一样了,哪怕婆婆猪狗不如,辈分放在哪里,儿媳妇打了就是会被人吐唾沫的。
梁德利看梁清菊打得差不多了,他的气也消了一大半了,便开口道:“行了,小菊回来。”
梁清菊拿着棍子走回来,几个堂兄弟把她围在中间保护起来。
周老婆子终于看清楚了自己儿子的惨状,她尖叫着朝梁清菊扑过来:“你个贱女人,生不出儿子的贱人,你敢打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秦山花也尖叫一声迎了上去:“黄小桃你个贱人,你敢打我女儿,我跟你拼了。”
秦山花抓住周老婆子的头发使劲的扯,周老婆子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挣扎着回手,两人瞬间打到了一起。
这时候下林屯的村长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他黑着脸大声喝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们分开。”
在这个年代,村长的威信还是很高的,下林屯的村长一声令下,看热闹看得正起劲儿的人连忙上来拉架。
拉架的人里有一个是跟周老婆子十分不对付的人,她看着是在拉架却趁着混乱挠了周老婆子好几把,还让了地方给秦山花让秦山花多打了周老婆子好几巴掌。
两人总算是被分开了,被拉开时秦山花还趁人不注意又踹了周老婆子一巴掌。
下林屯的村长叫人搬了凳子来周家院子,两房人马隔着一个八仙桌谈话。
下林屯的村长目光在周永才跟梁清菊的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跟坐着的梁德利以及梁德林说:“两位大哥,今天这是确实是永才做得不对,可你们这么行事可就太过了。”
梁德利诧异极了:“过了?哪里过了?合着我们家姑娘被打了不能打回去呗,打回去了就是我们过分呗?这可就稀奇了,你们屯里还有这样的规矩啊?有这样的规矩你们早说呗,早要是说了,我也不会把我姑娘嫁到你们屯来了。”
下林屯的村长目光一沉:“梁德利,咱们也是认识的,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周二钦,你就是屁股偏了。你也别跟我说什么大道理,我不听,我只知道我姑娘被人打了,我就是要让我姑娘打回来,否则我就是今天进了棺材我都能半夜诈尸醒过来。”
“今天这件事到这里就算完了,但我们梁家的闺女跟你们周家的小伙是过不下去的了,我们梁家好不容易养大的姑娘可不是养来给你们糟蹋的。”
“反正他俩也没打证,我姑娘今天就跟我家去,四邦,你现在就回家把板车拉来,你大姐结婚的时候我陪了不少家具过来,现在你大姐不跟周家的小畜生过了,这些东西可得拉回去。”
“老子拉回去就是劈了当柴烧也不能便宜了这小畜生。”
梁四邦正愁自己没有用武之地呢就来活儿了,他欢快的应了一声,跟梁三邦一起飞快地朝家里跑去。
正满心满眼等着村长给自家主持公道的周老婆子傻眼了:“使不得啊使不得啊,这夫妻吵嘴打架是多正常的事儿啊,哪里就到了要分开过的地步了?”
这年头打结婚证都是要到县城去打的,县城离这里可有八十里地呢,这一来一回的一天时间就没了。再加上这个时候结婚证这东西也没有像后市那么普及,办了婚礼在很多人看来就是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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