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落窗帘
虞清娴没管木心,径直往厢房去。木心这孩子心软,很多事情都得她自己想明白。
木心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灶膛里的柴烧落了她才赶忙往厨房跑。外头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水心从屋里溜出来跑进厨房。
“姐,你说江保国是来干啥的?”水心打小就没见到过江保国,这一趟农场之行让她对江保国更是厌恶,她拒绝叫江保国做爸爸。
木心抿抿嘴:“没礼貌,那是爸爸。”江保国走的时候木心还不满两岁,对江保国也没有记忆,但在水心出生之后的那一年多是江婆子带的她,江婆子总是对她说江保国的好,她对江保国的崇拜之心在那会儿就已经种下了。
她对江保国的崇拜随着她的长大已经所剩无几,农场之行让她对江保国彻底死心,可他找到这里来了,木心的心中却徒然生出一些奢望来。
江保国是来找她跟水心的吗?木心的心砰砰跳。
水心哼了一声:“我可不承认那是我爸爸。”水心看了一眼木心的脸色,站起身来往外走去,敲门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水心进了厢房。
“妈,你说江保国是来干啥的?”
虞清娴用大铲子搅拌着大缸子里的物料,闻言她道:“管他是来做什么的呢,反正不会是想你们的。”
水心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姐好像不这么想。”
水心郁闷死了。她就不明白了,江保国那种陈世美有什么好留恋的!这么多年,他对她跟姐姐有有过养育之恩吗?没有!反倒是她妈累死累活的养活一大家子,好不容易他回来了,他却有新欢了,而且他对他们还一点都不好!
她们在农场呆了三天,他连话都没跟她们说几句!
“你姐姐心软,随她去吧,她会想通的。”
水心噘嘴嘟囔:“希望吧。”
这一天的饭吃得格外的沉默。吃了饭,陆老太太来了。
“清娴啊,今天来砸你家门的那个是谁啊?我出来看就看到了一个背影。”
“木心她爸,也不知道是怎么找来的。”水心木心吃完饭便出门了,在村里住了两个月,虞清娴跟村里人没多大来往,她们俩姐妹倒是认识了不少同龄的小伙伴,不上学的时候就跟着她们满山的跑,今天抱回点柴火,明天再掐回点野菜的。
陆老太太眉头一皱,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找你们干啥?”
虞清娴最近正在学做衣服,她实在是没有这个天赋,都学了近一周了,一件衣服都没做好。
“除了让我跟水心木心去照顾他老娘外还能有啥?”虞清娴朝陆老太太一乐:“他那老娘可不好伺候了,比李三婶还作呢。他那新娶的媳妇儿能伺候好?这一伺候不好可不就想起我们娘仨了呗。”
陆老太太一拍大腿:“我就说呢,这陈世美回头指定是没安好心,清娴呐,你可不能心软啊。”
江婆子是什么样的人,陆老太太都从水心木心的嘴里打听到了。她别的不怕,就怕虞清娴心软再把那老太太接回来。
虞清娴给了陆老太太一个放心的眼神:“我可没兴趣请个祖宗来家里伺候,又不是嫌日子过得太好。她那老娘要是来了,他不也得来?看见他们母子我得少活多少年?”
陆老太太面露赞许之色:“你这么想就对了。”她那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来了。
虞清娴哼了一声:“我那时候带着木心水心去她们农场,在农场的家属院里住了几天,他跟孩子连话都没说几句。倒是有好几个人来劝我的,说什么我是封建社会的糟粕,他跟他那个新老婆才是社会上的进步青年。”
“那就进步去呗,进步青年还照顾不了老人?天大的笑话。”
陆老太太嗤笑一声:“不用但责任的时候是进步青年,到要但责任的时候就想到了封建社会的糟粕了,想得挺美。惯得他呢?”
晚上闻清宴回来吃饭,陆老太太便在饭桌上说了这件事情,今天他们家吃的是闻清宴打小就爱吃的酸菜白肉炖豆腐,闻清宴碗里还有一大半碗的酸菜泡饭,听到虞清娴的前夫找来了,他顿时觉得碗里的饭都不香了。
一想到她可能会跟她的前夫复合或者会跟他和平相处,他就难受得不行。
饭后闻清宴在后院劈柴,虞清娴到后院来喂鸡,鸡崽子是从陆老太太家抓的,三只公的三只母的,全都养在后院,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小鸡仔都长大了。
从虞清娴出现的那一刻起,闻清宴便一直在看她,眼瞅着虞清娴就要回去了,闻清宴赶紧叫住她。
虞清娴跟陆老太太交好,可跟闻清宴却是连话都没说过几回的,上一次二人交流还是闻清宴给她家送小狗的时候。
虞清娴踱步到院墙面前,含笑看着他:“你找我有事?”
闻清宴握着斧头的手紧了又紧,口水咽了又咽:“没事,就是想告诉你,如果遇到困难了可以来找我。”
虞清娴一挑眉头:“什么困难都可以去找你?”
闻清宴已经镇定了下来,点头肯定道:“嗯,什么困难都可以。”
虞清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行,我知道了,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啊,点点还没喂呢。”
点点就是闻清宴给她家抓来的狼狗,因为背上又两撮白色的毛被水心木心命名为点点。
闻清宴家的那只全身都是黑的,于是得名黑黑。
虞清娴回了前院,闻清宴对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久。
陆老太太也悄悄地回了房。
这一夜,水心木心又吵了一架,谁也不理谁。
陆老太太这一夜辗转反侧一直睡不着,闻老头的呼噜声震天响,陆老太太受不了了,把闻老头拍了起来。
闻老头上眼皮跟下眼皮直打架,他抹了一把脸:“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干哈呢?”
陆老太太拉了灯坐起来:“老闻啊,我琢磨着,你儿子对清娴有点不正当的心思啊!”
闻老头困得头一点一点的:“啥不正当心思?”话一落他才反应过来:“有不正当心思还不好?你不是总跟我念叨他清心寡欲得马上就要出家了吗?”
陆老太太面色纠结:“好是挺好,我就是怕人家清娴没看上你儿子。”
傍晚那情景她可瞅见了,她儿子紧张得跟个毛头小伙子似的,人家清娴是半点异样都没露,大大方方的。
陆老太太等了一会儿没听见闻老头回复,转头一看,见闻老头侧着身又睡着了,她气得直咬牙。
“上辈子真是欠了你们父子俩的,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陆老太太关了灯。
次日一早陆老太太就起来了,她和面炸了油条,闻清宴刚洗漱完怀里就被怼了一个篮子,油炸食品的香味扑面而来。
“赶紧的,把这些东西给清娴他们家送过去,送晚了她们该吃完早饭了。”
闻清宴迷迷糊糊地往隔壁去,陆老太太看着他的背影直叹气。
她也不是没想过让自家儿子跟清娴凑一对,但是之前清娴没有再婚的意愿,自家儿子又木讷,她想了想就丢开了手,哪里知道自家儿子这就惦记上人家了呢?
纵然有心撮合,陆老太太也不敢贸然开口,怕一开口跟清娴家就连好邻居都没得做,她好不容易盼来了个处得来的邻居,可不想那么快就失去。
现在知道自家傻儿子对清娴有意思,她这个当妈的别的帮不了,就只能制造机会让两人多相处相处了。
万一两人就擦出来火花了呢?
第014章 内含入V公告 被抛弃的
又结束了一天的学习,在中午时姐妹俩已经和好了,对于江保国姐妹俩也达成了共识,她们绝对不会认他。
在学校门口跟要好的的朋友挥手再见,两人手挽着手大步朝家的方向走,姐俩一抬头,便看到了站在学校对面的江保国。他的手里提着一网兜的水果。
姐妹俩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江保国也看见了她们了,他大步朝姐俩走来。
“木心,水心。”江保国叫她们。
木心抿了抿嘴,叫了一声爸,水心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看他。
江保国也不在意水心,他的目光就落在了木心的身上。
木心今年十四了,她长得像她的母亲,鹅蛋脸,柳叶眉下是一双如秋水一般的杏眼。在虞清娴这段时间的精心养护之下,她的皮肤变得白皙又有气色,一头还带着些黄的头发被她扎成麻花辫垂在胸前。
天气热了起来,最近城里的姑娘们都流行穿裙子。虞清娴也给她们姐俩做了几条,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衬衣搭配蓝色的长裙。她就俏生生地在那里站着,江保国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了在早晨还带着露水的茉莉。
江保国心中一阵激荡。男人最了解男人,他最是知道木心这样貌美又有气质的女孩儿对男人的吸引力。在打量木心的这一霎那,他已经在心里过了一批一批的‘女婿’候选者。最后出彩的只有三个。
陈峰不行,虽然才23岁,也很有能力,长得也周正,但对他的仕途没有什么帮助,等他起来也不知道得猴年马月了。
老高倒是可以,他早些年老婆没了,儿女又都各自成了家,他今年放出风声要再找一个,有不少心动的,只是那些女孩子无论是年龄方面还是家庭方面都要比木心更合适一些,可惜了。
还有就是老冯了,比他小两岁,老婆前年生病没了,只留下两个儿子,老冯跟他前头的老婆感情好得很,这么多年自己拉拔着两个儿子,多少人给他介绍对象他都拒了。
老冯的老婆他见到过一回,那气质跟自己这女儿有三分相似,若是再长个三四年,他女儿指定会比他老婆要好看。
还是那句话,男人最了解男人。老冯可以为他的老婆守三年四年五年,但绝对不能守一辈子,再婚是迟早的。既然都是要再婚的,那么再婚对象为什么不能是他女儿呢?
至于年龄差距太大,这有什么的?现在这个年代,老夫少妻还少吗?人家不也没事?
老冯的能力比他还要强,他今年才刚当上副团长,老冯已经在团长这个位置干了好几年了。据说市里还要由部队牵头做一个军被厂,老冯那个一直干后勤的弟弟便是当选厂长的热门人选。
自家若是跟他家搭上关系了,等厂子开起来,自己把王文君的小弟往厂子里一介绍,到时候何愁不会成为王家的座上宾?到时候他们王家还会因为他是农村的,家里还有个瘫痪的老娘而看不上他?王文君还敢动不动就跟他甩脸子?
江保国仿佛看见了岳父岳母一家对自己卑躬屈膝的样子,脸上隐隐有了得意的样子。
他看着木心的眼神越发的温和,温和到木心以为当初在农场时他对她的冷待都是臆想出来的。
“木心,你怎么没回老家去?你奶来农场了,她想见见你。”
江保国的话打破了木心的幻想。江婆子来了?她来干什么?木心握着书包的手下意识地捏紧。
江保国看了边上还在傻乐的水心一眼,这孩子长得也不错,但比起木心的温顺柔婉来说要差一点。想起上一次她说他的那些话江保国还有些气闷,加上这一次见面她连叫都没叫他,江保国对她更是多了几分不喜。
“木心,你奶说了,她在所有的孩子中是最疼你的。她到这边来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你王阿姨又忙没时间照顾她,这里离农场不远,你等会回去就跟你妈说你以后搬回去农场住。”江保国用命令的语气对木心道。
木心松开书包带子,终于抬起头来直视江保国:“我奶奶说的,她最疼我?”
木心忽然想笑。
她并不是一开始便隐忍的,在她刚开始懂事被欺负时她曾找过她奶,想让她奶给她出头,她奶说:‘怎么那些人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肯定是你有问题,遇到这种事情你要反省,反省哪里做错了。’
她爷奶手里有钱,过年过节时她爷就会去县城一趟买些糖藏起来慢慢吃,每当那个时候大爷家的堂哥堂弟就会来她家玩儿。这个时候平日里对她跟妹妹冷言冷语的爷爷就会给他们糖吃,自己跟妹妹上去要,便会被爷爷不耐烦的赶走。
她奶奶会在边上说:‘女孩子吃糖做什么呢?吃多了会变笨的,还是男孩子吃好,男孩子嘛笨点也没关系,有一把子力气就好了,不愁娶不上媳妇。女孩子就不一样了,一笨连嫁都嫁不出去。’
她奶瘫痪以后,她娘忙着地里的活儿,照顾奶的事情就落到了她跟妹妹的身上。她奶知道她好欺负,于是轮到她去伺候的时候她奶就会变着法的折磨她,咒骂她是家常便饭,有时候骂得不解气她便会用她能动的手掐她,逮到哪里掐哪里。
她的身上经常青青紫紫的,她谁也不敢说。
木心讨厌江家村里那些长舌妇,也讨厌那些说她坏话的小孩子,更讨厌明明是她的家人却总是贬低她欺辱她的江婆子。
江保国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声音也随即变得温柔了许多:“是啊,她说了,她有什么好的东西都紧着你...”
江婆子对江保国很好,对自己的老母亲他有很厚的滤镜,以木心来对比自己,他觉得他娘说的有什么都紧着木心的话肯定是真的,他对此从未怀疑。也正是因为这句话,江保国觉得他叫木心回去伺候她奶理所应当。
“才不是,我奶才不是有什么好的都紧着我姐,她是有什么好的都紧着大爷家的那些堂哥堂弟,我跟我姐也想要她就会叫我们走开,还跟我们说那些东西吃了会笨。男孩子吃笨没事,女孩子吃笨了就嫁不出去了。”江保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水心打断了。
江保国脸上挂着的虚假笑容因为水心的话僵在了脸上。
木心看着江保国,道:“我不会去伺候她的,她对我从来没有好过。因为我脾气软和,她从小就拿捏我,摊在床上了我去给她擦洗她还掐我,每次伺候完她,我的身上都是掐痕。她不是对她的堂孙子们很好吗?怎么不叫那些堂孙子伺候她呀?她不是说了吗?她死也用不到我,有堂孙子给她摔盆子呢。”
“她就是这么对我好的,这种好我不想要,你想要吗?送给你好不好?”木心对江保国的那一点点渴望终于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他来找她,不过是想让她给他家当小保姆而已,没有一丝丝的疼爱。
她是嫌现在的日子过得不够好吗?为什么还要往那个泥坑里跳?她又不是贱骨头,欠打。
木心想,依旧渴望父亲疼爱,但是她所期待的父爱永远不会是来自于江保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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