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宠后 第107章

作者:藤鹿山 标签: 前世今生 重生 甜文 穿越重生

  如此明显,简直和那青年顾升生的一般模样,为何她现在才发现?

  方才还满山遍野追自己的贼人如今一下子成老头了?还做了边关的将军?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玉照只觉得浑身被浸泡到了凉水里,冰水里,沉下去又捞起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年轻的身体和手脚,拼命用自己的指甲掐着自己的指头,手心,她使了全力,早该破皮流血了,可这会儿她察觉不到半点儿疼痛。

  又是在做梦不成?

  玉照压住心底的恐慌,为何这个梦与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样,如此的真实......

  顾升说的五十年......

  难不成自己骑个马的功夫,竟然已经过去了五十年......

  玉照想起她最开始从江都往京城乘船做梦开始,最开始的梦境是断断续续,人脸也都是迷糊不堪的,后来的梦境一个比一个清明、真实。如今这个梦境直接身临其境也不是不可能。

  顾升都长成这幅糟老头子模样了,还能重新做了什么边境的将军......

  那他呢......

  道长是否还活着?

  玉照脸色比外边儿纷纷扬扬的雪花还要白上三分。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倒霉透的,都是被顾升害的,害的变成了这样。亏得她刚才还觉得这个老将军是个好人。

  自己一定就是他口中那个被他掳走害死的故人吧?

  怎么就过了五十年?过了五十年,道长会不会重新娶妻生子了......

  他会不会早已儿孙满堂忘了自己?

  连日的痛苦折磨,玉照捂着嘴蹲了下去,忽的不管不顾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人到了绝望的时候,情绪是如何也掩藏不住的,她还顾忌什么旁的,顾忌变老了的坏人顾升?这般离奇的经历,说出来谁又能信?

  她一边哭着一边呜咽着问陈平:“今年是哪一年?陛下......陛下、陛下名讳叫什么?”

  陈平被她忽如其来的大哭吓了一跳,那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看着吓人。无缘无故的,怎么就哭成这样?

  他说了什么了?

  陈平无措的看了一眼他的义父,义父这会儿没看他,而是深锁着眉毛看着蹲在地上大哭的女子,嘴角颤抖了几下,似乎是在忍耐着某种情绪。

  他记得义父以前生的俊朗,四十来岁的时候都有许多未婚姑娘想嫁给义父,托旁人来说媒,可义父不知拒绝了多少,这么些年来,都未曾娶亲,孤身一人。

  如今......

  便是连陈平都看出来了,对着这个迷路被自己带下山的姑娘,义父处处透着奇怪。

  陈平尚未来得及说话,倒是顾老将军先开口,他似乎并不避讳提及皇帝的名号。

  “今年是承平六年,当今圣上名讳显。”

  玉照指甲深深嵌入手心,她无知无觉,追问道:“他多大了?”

  陈平见玉照脸色怪异,不明所以:“圣上十二登基。”

  玉照怔了许久,她不敢再问,再问下去怕顾升老儿会起疑,又把自己给抓了起来。

  顾升这个老儿并没有发现她就是以前的那位故人。

  甚至如今他不像之前那般疯癫,玉照冷笑着和想恐怕是老了,想坏也有心无力。

  顾升又问了一遍玉照,一双犀利的眼眸在玉照脸上划过,似乎意有所指,道:“京城里这里千里远,一路行走恐怕不易,如今你可还要去往京城?你真有家人还在京城?”

  玉照仍是想也不想,应道:“自然。”

  自然。

  她想,纵使这个世界是她一个离奇到极点的梦境,纵使那人早已离世,死的只剩一捧黄土,她也要去京城看看。

  也要过去见他一面。

  顾升老儿的身子在寒风中显出几分苍凉,听了独身一人往马厩里牵出了一匹枣红色高大的马,给了一旁的陈平,对着陈平道:“既然如此你就去替我亲自送她,送她往京城去一趟。”

  这回别说是玉照了,便是陈平都惊愕起来,无缘无故的他送一个人千里迢迢往京城一趟做什么?

  他想问什么,嘴里的话语都在头发花白满面沧桑的义父的注视下,咽了下去。

  不知不觉,那个教导他们林中骑马飞射的义父已经老成这般模样,还有几年活头?他叫自己干嘛自己照做便是。

  顾升目送陈平给马儿套上马车,玉照慢悠悠回头偷看他一眼,然后迅速跑了过去跳上了马车。

  他面容沉冷,默然的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

  看着那个姑娘在阳光底下宛如透明,不像是个真人,阳光穿透了她的身体,地上却连一丝影子也无。

  看着那姑娘钻进了马车里。

  是人吗?还是......

  他终于忍不住,想最后叫她一句,再看她一眼:“你......”

  玉照从马车里钻出头来,朝他挥手致谢,她似乎意有所指,明媚的笑了起来。

  她肩笼霞光,头顶烈阳,笑的露出尖尖的虎牙,诚恳道:“顾将军......顾大人,谢谢你啊,你其实是个好人,大好人,真的。”

  顾升牵扯着苍老的脸皮,笑了笑:“是么?她要是还活着,恐怕不是这么认为的。”

  屋外风声呼啸不断。

  玉照却恍然大悟起来,眼前这人不是那个掳走她的顾升。

  那位顾升,明显的充满戾气,且不甘心,并无半点眼前这位老者看透世间万物的模样。

  眼前这位老者,是如此的睿智,恐怕早就看透了一切。

  这个梦境,不......应该说她以前做过的所有梦境,都不是她的那个世界,那个她早早退婚嫁给道长的世界。

  而是同属于那个以自己病逝为结局的世界。

  不同的是,以前她是以一个旁观者,以那个病入膏肓的身体在梦境里挣扎,而如今那个残破不堪的自己的身体早已死了五十年,她早没了梦境寄托的身体。

  虽然这个身体没有知觉,她却是真真实实来到了这个世界里。

  玉照睁着一双明眸,目光灼灼的注视着面前的顾老将军,郑重道:“她要是还活着,也觉得你是个好人,什么误会不误会的,她或许都明白的。只是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人总要往前走向前看的,她也许也是想要你早些走出来呢——”

  哪有什么是非对错,有时候不过是一念之差罢了。

  那个年纪轻轻与世长辞的宝儿并不知,她的前夫一生都没走出来,都没放下她。

  ...

  玉照与陈平这一路,倒不算是坎坷。

  身边有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赶起路来方便且少了许多麻烦事儿,她也不知自己能在这个梦境里多久,只好走到哪儿算哪儿,若是走到半路她醒了,那也实属无奈,该提前跟陈平打个招呼,别叫他担忧了。

  他们一路走着陈平所熟悉的小道,不到五日便离开了所在的州。

  一路上,玉照问了陈平许多事儿,陈平起了些惊疑:“你是大齐人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连皇帝是哪个也不知道?”

  要不是义父叮嘱过他的,陈平都怀疑这人是间谍了,什么都不知,什么都要问。

  玉照将帘子两侧竹帘卷起,脸颊被迎面而来的春风吹得飞扬起来,她看着外头熙熙攘攘的闹市,再往前就是京畿了。

  她懒洋洋的重新躺回马车里,对前头赶马的陈平喃喃说起:“我只知道皇帝叫赵玄,帝号可长可长了,我总是记不住,叫神功圣德文武什么皇帝,什么时候换了皇帝我都不知,你知道赵玄吗?他......他是不是还活着?”

  陈平打断她:“你胆子可不小,快到京畿脚下了,还敢直呼太上皇名讳。”

  玉照雀跃起来,竟然还没死呢,如她所想的一般。

  如今竟然是太上皇了。

  她看陈平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玉照笑笑,编了个借口糊弄过去:“我以前身子孱弱,也住在江都,成日躲在闺房里吃药,睡得昏昏沉沉,什么都不知呢。”

  陈平低声跟她解释起来,本就是一介粗人,又是常年生活在乡下的,不懂人情世道,与玉照私下说话颇有些无所顾忌,见她真的不知便仔细说起来:“那位太上皇,听说以前很厉害的明君,但许多年前不知怎么的就开始沉迷于修道,听说把宫殿都给改了名字,全学了道观里的名号。做了好多年皇帝,前几年才退了位做起了太上皇,如今估计在哪个观里修道。”

第89章 再见到她的那一瞬,赵玄……

  见到了京城,怪不得陈平说她穿的衣服奇怪,五十年沧海桑田,妆容华服,言行举止,甚至连街边两侧小商贩的吆喝声都变了许多。

  但玉照还是觉得无比的熟悉,这片故土,明明才还离开多久,如今用这种奇怪的方式回来,竟然叫她有了恍然隔世之感。

  倒是那陈平过了会儿,便又自顾自的压低声音说起来:“太上皇没有子嗣,如今这个皇帝还是从皇族宗亲里过继来的。太上皇退位后便迁居别宫,有人说他修仙炼丹早早登仙去了。还有人说前几年宫变,如今这个圣上不满受太上皇掣制,联合重臣毒死了他,只不过这种皇族丑事,自然朝外瞒的死死的。”

  他虽生长在边关,却也是从小在军营里长大,倒是比旁人多了些消息来源。

  玉照听了猝不及防的一阵难受,过了许久也没说话。

  久到前面赶马的陈平都有所察觉,朝她看去。

  玉照正撩起竹帘,往外头来往行人看去。

  “已经到京城了,你家在哪里?”陈平问她。

  玉照恍惚的很,他都退位了......是活着还是死了?

  自己要去哪里找寻他?

  她再次用力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仍是没有丝毫痛觉,拿着头往窗框上磕了磕,仍是做梦一般。

  要是一直醒不过来,一直在梦里,是不是就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陈平听不到她的回答,听到响声回头便看见她拿着头撞着窗框,他有些无奈,这一路见了王姑娘这般好几回了,恐是被人拐了生出来的毛病,他也没阻止。

  外头阳光斜照,少女身姿单薄的厉害。

  她面容晕着一层光晕,那光似乎有神力一般,将她笼罩着,她周身的轮廓浅浅的一条,叫他辨别不出,似乎是有一层雾笼罩着。

  饶是陈平有些粗心,如今也脸色古怪,盯着她上下打量了半晌,总觉得这人与他以往见到的都不同。

  “......你.......”陈平被自己的猜测吓到后背发凉。

  玉照将洁白纤细的手掌伸出了窗外,看见阳光底下自己愈发虚无浅淡的身体。

  她转头看向陈平,陈平还在自己方才所见的震惊之中无法自拔,张大嘴巴不知所云,心底却安稳了不少。

  是啊,若真是孤魂野鬼,二人都走了一路了,这一路一来,这位王姑娘是什么人品心性,他也能看的明白。

  有什么可怕的?

  玉照叫停了他的马车,匆匆将衣服捋了捋,想将自己暴露在阳光底下的面容遮掩起来,免得吓坏了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