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天有点甜
她目光随少年移动,只见对方步伐不紧不慢,一路从叶川所在的府邸出来便直奔柳素如今所在的城主府。
谢南怀每日时间规律,上午议事,晌午便会赶去陪柳素吃饭。路上经过人声鼎沸的坊市,菜香、酒香、叫卖声混杂。他行在其中,却未见半点烟火气,气度风华很容易便能从一群修士里区别开来。
但很快,那身气度风华便被打破。白芨远远的跟在后面,便见对方在一小摊上停下,少年侧颜如画,原本高松坚毅的鼻梁,因突然柔和下来的眉眼变得温和朦胧起来。
“老三样?”
"嗯。"
远远的,白芨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声。显然对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买吃食,和那小摊老板都混成了熟人。
买完东西,谢南怀也不停留,提着油布纸包好的吃食继续往城主府走。再清冷无欲的人,此情此景下,也沾上了几分烟火气。
白芨就这样一路跟着,直至目送对方进了城主府。她也不急,就近找了个地头等着,待晌午一过,便见谢南怀从城主府出来,这次却不是孤身一人。白芨守得脚都发麻了,掐指一算,才想起这是到了柳素出门算卦的时辰。
少年清冷,少女甜美,往那一站便是一对璧人。白芨也不敢跟近了,她做这些事可没敢告诉柳素,生怕自己的好姐妹想歪了。便只能远远的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便是这样雷打不动的跟了几日。白芨发现了一个问题,老鼠打洞都没谢玄景那厮规律。那人就像一个古板的灵钟,每日响多少声都是有数的。
早起议事、晌午陪小柳柳吃饭,下午送小柳柳算卦。届时他会独自去练功或是和叶川一同去处理封都的事,待时辰差不多,便会去接小柳柳回来。规律得不行,不仅如此,她还发现对方是个修炼狂。
白日做完这些,那人似乎是不累的,或是练剑,或是打坐,要折腾整整一夜,完全找不到半点破绽。
最古怪的是,连个找他搭讪的女修都没有,哪怕是有那么一个,她也能去跟小柳柳告状啊。不,其实是有的。有一日,她远远的看见路上有女修看着谢玄景的眼睛泛光,就差直接扑上去了。
当即她心中一喜,可她万万没想到,那女修才迈步朝谢玄景走去,脸色当即一变。当时她所处的位置视线极佳,自然没错过谢玄景那仿若死了亲爹的冰冷眼神,和那张晚娘脸。
“让让。”少年冰冷的嗓音吐出。
本以为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哪曾想白芨亲眼目睹了一场男德教学现场。
谢玄景那厮就差把“你挡路了”写在脸上。
“……”麻了,彻底麻了。
谢玄景,竟恐怖如斯!
她跟了几日,风吹雨淋,吃不好、睡不好,就蹲来了个这?那厮竟真的满心满意都只有她家姐妹小柳柳一人!
白芨是看见过两人相处的,少年的冰块脸如冬雪消融,饶是她算了千百次卦,见过无数真心或假意的男男女女,也找不出半点破绽。真当是应了柳素那句——“他很好,温柔体贴,也很照顾我。”
这便算了,就连他处事为人,也找不到错处。她有时甚至在想,这还是她当初印象中的那个少年吗?
不过半年时日,到底经历了什么?小柳柳变了,谢玄景也变了,两人一个曾与这个世界刻意疏离,一个冷心冷情。总结起来,两人从前是有些相似处的,那便是——没有人气。
但白芨跟了几日,却在两人身上都看见了同样的变化。那两人,像是与世界和自己和解,在某一瞬,活出了人气。
离谱,为何她会在看见两人并肩而行时,品出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白芨自问不是个固执的人,她越是弄不明白,越是想明明白白问个清楚。于是她找到谢玄景,说了对柳素说过的相同的话。
“你变了许多。”
白芨与谢玄景也不过只见过寥寥数面。当少年再度面对面站在她面前时,还是那张清冷无欲的脸,她却真的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谢南怀未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你跟了我几日,便是想说这个?”
“???”白芨一怔,随即瞪大眼:“!!!你知道?”
“你那是什么眼神?”白芨发现了,小柳柳绝对是被面前这厮影响的,两人简直一样一样的,都不爱回话,光用眼神回答。
她冷哼一声:“别用你那看傻子的眼神看我,小心我找小柳柳告状。”说着,似又反应过来:“!你不会是知道我跟着你,这几天都在演戏吧?”
只是话才落地,那看傻子的眼神再度落在她身上。
“……”忍住想说脏话的冲动,白芨懒得跟面前这人置气,准备速战速决。
“我问你,你对小柳柳可是真心?”
或许是涉及到柳素,谢南怀脾气甚好:“自然。”
毫不意外的答案,白芨不予置否,又问:“这真心可能保证百年千年?”
谢南怀不答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芨也不卖关子:“老实说,我并不信你。你这人看似清冷无欲,心思却藏得深。你这样的人若爱一人还好,若有一日不爱……
她顿了顿,似有些不想承认:“但偏偏小柳柳喜欢你!她于我,是亲如姐妹的存在。我幼时便入星命道,见过太多表里不一的男子。小柳柳与我不同,她鲜少对人投入真心,不像我,即便被负也无所谓,我承得起!可她……”
“反正你若是真心爱她,今日认了,断没有反悔或是让她委屈的道理。我管你这人是坏或是好,总要担得起她一颗真心才好!”
说着,白芨从怀里拿出一物。那物形似鲛珠,不足巴掌大,莹白泛光。
谢南怀一眼便看出此物不凡,他看向白芨,眼里眸光浮动。
“想必你也知道此物——问心珠,取一缕神魂入内,立下誓言。若负她,你知道后果。我只问你……敢是不敢?”
冬日绵长,但春风一渡,树枝也冒出新芽。小胖鸟缩在树枝的鸟窝上看热闹,树下,它看见大妖怪接过那颗莹白的问心珠,将一缕神魂注入其中。
“叽~”那可是神魂啊叽,大妖怪傻了叽,真要发誓啊叽?
白芨拿着问心珠走了,或许是因为问心珠的缘故,走之前她缓了脸色,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谢玄景,道:“我刚才说的话不是骗你。我虽不知小柳柳从前经历过什么,但我知道她对感情一事颇为慎重。她不是善言之人,更不会表达自己。甚至……”
“她若是喜欢你有十分,便只会表现出五分。有些话,她是会藏在心里的……”
轻风吹拂,白芨的话最后停在那句——
“今天的事是我自作主张,我不信你这个人,只信这些死物做的保证。此事……算我欠你,请你别告诉她。她若是知道,定是不允许的。”
她利用此刻谢玄景爱柳素之心,为自己好友这段感情求一份保障。如柳素那般看中感情的性子,怎么可能允许。
白芨十分清楚这一点,也清楚她如此行径未免小人。但她却从未想过,当她转身离去时,那个在她眼里不算什么好人的谢玄景,会满是诚恳的对她说那两个字——
“多谢。”
收好问心珠,白芨暗自撇嘴。
哼,老娘为自己姐妹赚保险,要你谢!
第109章 三合一 难道是她这段时间假死丹吃多了……
灵灯高悬、满院结彩, 眼看入驻问天殿的日子快到了,封都的众人有种无形的默契,这几日找柳素算卦的人逐渐少了起来。
无卦可算, 柳素便放了假。她本应是趁这个时间好好休息,叶川却没想一大早就在门口看见了柳素。
“师姑?”他一愣,想不明白大清早柳素不休息怎么站在门口吹冷风。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大事?
叶川正要问出口,却见柳素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简。
“有事想跟你说。”她道, 神色认真, 一看便是有要紧事要谈。
叶川正色,忙道:“师姑请。”
雕花木门一开一合, 叶川倒了杯热茶给柳素。
扑鼻而来的茶香, 柳素接过却未喝, 反倒是将手中玉简递给叶川,这才开口道:“是邪尊之事, 前几日我做了一梦……”
是梦不是卦!
原本准确度十分的话,便因着这一字之差成了五分,让事情的可信度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至少在柳素看来是这样。但于叶川却不然, 哪怕是梦, 那也是柳师姑的梦!
他凝神敛眉, 打起十二分精神, 听得颇为认真。
柳素缓缓开口, 许是因她身份的缘故, 哪怕字句轻缓也让人心中一凝。
茶雾如柱, 袅袅升起,又缓缓消散。叶川一路从柳素梦中邪尊的阴谋,听到对方因这梦生出的应对之策。直到两人话毕, 叶川依旧久久不能回神。他端起茶盏正要轻抿一口,却被冰凉的触感惊得瞬间回神,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天光大亮,竟是快到了每日议事的时辰。而柳素,也早已在他晃神沉思之际告辞离去。
放下手中茶盏,叶川将桌上的玉简拾起复又查看了一遍。先不论那梦是真是假,这应对之策——
“与耗损的人力、财力相比,私以为人命更为贵重。”
他想起柳素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眸光浮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统领。”
门外响起熟悉的男声。叶川这才惊觉谢玄景已到了门口,少年眼神清冷,神色自然的扫过桌上的玉简,又落在屋内的男人身上。
“统领。”谢南怀道。
叶川起身,不动声色的将玉简收起,这才道:“进来吧。”
柳师姑特地提醒过他,此事暂时不要声张。
……
将玉简交给叶川,柳素心里这才算落下一块石头。那玉简上写的不是别的,乃是她想起书中一个重要剧情点后拟出的应对之策。
而她之所以会用做梦当借口,也不是故作玄虚。一则是她对原书剧情记得不甚清楚,就这个剧情点,还是那日听闻东城主的尸身被人发现,她一时求生欲爆棚,连着几晚梦魇不断才想起来的。
二则是现在剧情线崩坏,虽说很多事情依旧如原书一样发生,但时间线和具体细节压根对不上。这也导致柳素对未来发生的事不敢十分肯定,要不是未来那事的影响太大,她也不会贸然来找叶川。
鲲灵境水祸……
想起这件事,柳素就想敲开自己的脑袋。难怪自从邪尊出现后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竟是自己把这件最重要的大事忘了。
犹记得就是这场水祸,让无数修士无知无觉溺死在鲲灵境中,也让后期身为尊者的原书男主修真界救世主的地位愈发稳固。
讲真,这邪尊不会是在酝酿最后这个大招吧?
鲲灵境没有实地,乃是一个可移动又看不见的虚镜。一旦开启,可以让人坠入现实和虚幻的交界而不自知。简直让人防无可防,这样的大杀器要真的被邪尊利用起来……
“师姑。”
“柳师姑。”
“师姑早。”
“……”
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打断了柳素飘散的思绪。她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杞人忧天,应对的法子她已经给叶川了,真要准备起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总不至于这么倒霉,恰巧这几日邪尊就动手吧?
心下稍安,柳素准备回去补个回笼觉。这几日她每日都掐着点吃假死丹,也只有这样才能减少做梦的频率,此时瞌睡一来,便没有精神再耽搁。
柳素没想到自己会睡过头,等她醒来时谢南怀早已在门外等她。
暖阳轻风、枝头绿芽,少年一身长衫身姿如松。
"你来了,我有些困便多睡了会。"
“无妨。”谢南怀道。
岁月静好,少年少女树下低语,谁也没有打破此刻的宁静。
但轻风涌动,谁能想到翌日便是大雨倾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