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十八
您这个还没给说法呢,就直接喊下一个,合适吗?
“试镜室就租了两天。”许铮一脸不好说话的样子,好像浑然忘却刚刚是自己头一个给江一苇鼓掌。
江一苇站在那里,又恢复了亭亭玉立的身姿。刚刚太过入戏,脸上已经起了一层朦朦的微汗,头发凌乱,神情还残留着戏的余韵。
她当然不走。都冲到这里来了,刚刚在外头多少试镜的男男女女都激动地围观她。没有结果,她是不可能走的。
“许导,我想知道试镜结果。”
许铮抬眼没抬头,视线从镜片上方望过来,凝视着江一苇。
像是一时难以决断,许铮思索良久,终究不想直接弃她,问道:“你没有孩子,是怎么演出母亲的感觉?”
这话问得好犀利。
而且许铮居然知道她没孩子。
江一苇倒是没在意,她知道许铮问话的意思,不是鄙视、不是挑衅,就是单纯地想知道她如何设身处地体验角色。
江一苇微微一笑:“我花了两天时间,看了一百多个社会新闻视频和纪录片片断,观察嫌犯家属的细微反应,体会那些为孩子洗冤而奔走多年的父母内心是怎样的煎熬。而且……”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哪个嫌犯的家属能睡一个好觉,他们常常彻夜难免、或梦中惊醒,整日活在惊惧之中。所以我特意一夜没有睡觉,希望自己能更憔悴一些,更像一个嫌犯的母亲。”
如果说,刚刚江一苇的表演让在场的所有人惊艳,现在江一苇说的这番话,则让所有人心生敬意。
就连一直保持着防备与拒绝的许铮,眼中也不由闪出光芒。
谁不爱戏好又敬业的演员。
只是,许铮还有最后的挣扎。他曾经被江一苇狠狠地伤害过,那和凌万顷受到的伤害不一样。因为江一苇的临时变卦,让许铮的《贞女街往事》整整推迟了一年。
一年。这是无法估量的经济损失。
若不是后来制片人找到联合投资人,这部戏差点儿流产。
许铮能不怨恨吗?
可今天江一苇的表演深深地震撼了他,许铮的怨恨,逐渐地被惜才的心情盖过。
他抱臂于胸前,托着满是胡茬的下巴,也不管周遭人是怎么想,终于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我能相信你吗?我可经不起再被你放一次鸽子。”
江一苇惭愧地一笑。
“糊涂江一苇”的债,她都得兜着。
“我破产了。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演戏赚钱的机会。而且我没钱陪违约金,合同签好,就只有咬牙演完一条路。”
任何的承诺,都不如“没有退路”有效。
江一苇是没有退路的人。
许铮突然就笑了,笑得极为爽朗。像是把这些年对江一苇的芥蒂全融化在这仰天长笑中。
笑完,他扬眉,大声道:“叫吉星过来签约,就明天,我在这里等她。”
…
啊啊啊,天气好晴朗。
江一苇跑出飘豪酒店,小拎包飞扬到了空中。
旁边正走进酒店的客人好奇地望着雀跃的江一苇,指指戳戳。
“这不是江一苇吗?”
“好像是啊。她怎么出门也不化妆的吗?不过皮肤还是很好。”
“有点憔悴。”
“但憔悴得很高兴?”
“看来有喜事。”
江一苇美到飞起,哼着小曲向地铁站走去,还不忘掏出手机,跟吉星分享这个好消息。
“喂,吉宝宝,在忙啥呢?”
电话那边传来“啫”的一声,是汽车遥控开锁,吉星声音匆匆忙忙:“马上去找孟晖,探探许导的想法。用还是不用,我一定要问个说法。”
“别去啦,我搞定了。我是不是超厉害的!”
江一苇大声显摆,像是一年级的小朋友拿了一百分的考卷回家,要家长签字一样显摆。
“搞定了?你找费皓南了?”吉星惊讶。
“许导在飘豪酒店试镜呢,我冲酒店来了,强行试镜,许导当场拍板要我了。让你明天去飘豪签合同。”
“强……强行试镜?”吉星都惊得结巴了。
“嗯哼。门口还拦我呢,说交资料过了初选的才能进,我帽子一摘,他见我是江一苇,当场就愣了,都忘记拦我了。我就冲进去啦!”
你还真是很“强行”。
吉星喜出望外:“这愁了我好几天的事儿,居然被你用强解决了。来来来,你在哪儿,咱去喝杯下午茶。”
“你请客?”抠门江一苇上线。
“当然我请。大餐都请。”
…
界限传媒大厦,刚刚结束了下个月的选题会。
吴迪跟着凌万顷回到总裁办公室,拿了经费审批单给他签字。
签完字,凌万顷将文件递回给她,假意很不经意地问:“对了,萱曼的事,后来怎么说的?”
吴迪故意道:“我这儿没有收到后续通稿,具体进展要问万众的丁总。”
凌万顷顿时眉头微拧。
不好,这是老板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
吴迪赶紧又解释道:“江老师视频播放量不如欧文静,但百度搜索量和微博热度,那还是江老师高。”
“哪家视频平台?”
“正点视频。”
凌万顷一声冷笑:“呵,这么水的平台。欧文静买播放量了吧。”
吴迪内心:凌总您的发言很象脑残粉。
凌总还在迷惑发言:“看来万众娱乐营销思路是有问题,对方都知道买播放量,万众不知道?”
吴迪小心翼翼:“凌总好像……很关心江老师?”
凌万顷当即黑脸:“既然收购了万众,自然要关心。江一苇是目前万众热度最高的艺人,我这是关心万众的发展。”
好好好,凌总说什么咱都信。凌总高兴就好。
…
正在五星级酒店茶座的吉星,收到了来自凌总的关怀。
见吉星低头看手机时,那一言难尽的表情,坐她对面的江一苇很好奇。
“怎么啦,谁找你?”
吉星颇有深意地望了望江一苇,道:“丁总的信息,问萱曼的代言谈得怎么样了。”
“丁总还关心我这个?”
吉星对着手机读:“总部凌总打电话关心萱曼代言合同进展,吉星你最近上点心,一定要将代言拿下,不负凌总关怀。”
放下手机,吉星笑道:“我是不是得把真正的想法告诉丁总?不然最后没拿下,丁总会觉得愧对凌总关怀,转头就要把我叫过去痛心疾首地诉说革命家史。吃不消啊。”
“这我可不懂。公司里的事儿,你做主。我就管演戏。”
吉星扬眉:“要不是这回领教了你的手段,我还真以为咱一苇姐就是与世无争的憨宝。其实吧,一苇姐你要是来干这经纪人的活,保准比我干得还好。”
江一苇笑。
这话有点入她的心。说明吉星慢慢开始了解她。
江一苇的憨和迟钝,并非是她不聪明。很多事情她心里清楚,只是性子慢,加上懒得烦。她宁愿将精力花在演戏上,不愿意浪费时间去搞复杂的人际关系。
但要是像欧文静那样,真的触到她底线。江一苇绝对会反击。
她不回吉星这话,避重就轻:“这个凌总就是最近收购公司的界限传媒的老板?”
谁知江一苇这转移话题的一问,却把吉星的八卦好奇心给勾起来了。
“是不是你认识他?”吉星凑过来。
江一苇哑然失笑:“我怎么会认识他啊。我退出娱乐圈时候他还没生吧。”
“哈哈!”吉星笑起来,“凌总是很年轻,还很有魅力,但人家四十岁应该有了吧,倒也没年轻到跟你差辈的程度。”
江一苇心想:四十多?那还是差辈了,姐姐我内心只有21。
第043章
吉星送江一苇回家,车上放着音乐。
“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换,到头来输赢又何妨。日与月互消长,富与贵难久长,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海连天走不完,恩怨难计算,昨日非今日该忘……”(注1)
女歌手唱得渺渺如仙,音色纯净婉转,一时让江一苇出了神。
“这歌……我好像听过?”江一苇有些不确定。
吉星在内视镜好奇地望她一眼:“辛晓琪的《俩俩相忘》啊,当年爆火电视剧的插曲。”
江一苇不知道辛晓琪。
那是“精彩江一苇”或“糊涂江一苇”的记忆。但这首歌,却在她隐隐约约的记忆中有些飘忽的影子。
“风潇潇人渺渺,快意刀山中草,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注2)
江一苇默默地品味着歌词,突然心中柔软而通透起来。
那不完整的25年,“江一苇”亦或“糊涂江一苇”,俩俩相忘也是解脱。若江湖再见,就当是刮过的一阵风,随风飘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