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总之,先睡觉!
上了床,陈玉凤翻来覆去。
韩超也一直醒着,时不时拍拍她,但陈玉凤还是睡不着,一直在叹气。
终于,男人问:“你是不是有心事?”
陈玉凤特好奇一件事,要平常问,估计韩超会翻脸,但今天她受了惊,按理就该男人哄她的,他应该不会生气,所以她壮着胆子,就问韩超:“哥,你是个男人呀,咋让一个男人喜欢上你的,还是说,那位黎参谋长就爱男人?”
韩超跟个炮仗被点着了一样,嘣出一句:“睡觉!”
“说说嘛,我特好奇,你当时没有给他那样……”陈玉凤说着,摸了一把。
男人跟触了电似的,差点给炸的跳起来,咬牙自证:“手都没牵过。睡觉!”
这下陈玉凤更好奇了,据她所知,男人就没一个不好色的。
本来,如果姓黎的那位面相凶悍,人也丑陋,陈玉凤就会厌恶,反感,可从照片上看,对方看起来笑眯眯的,人也很和善,她对那个人,就并不讨厌了。
反而特别好奇,韩超到底是怎么让另一个男人跟瞎子似的被他耍了三年,喜欢了他三年的,还连小手都没摸到一下的。
“咱说说嘛,我今天心里慌得难受。”陈玉凤开始了撒娇攻势。
韩大团强压着恼怒:“不行,睡觉。”
“说说嘛,你咋对人家,我以后也咋对你。”陈玉凤已经完全忘了刚才遇到的危险了,此时只有满腔旺盛的求知欲,为此不惜再退一步。
韩大团长别过了脑袋:“不需要。”
陈玉凤契而不舍,打开灯盯着男人看:“那我要怎么样你才肯说?”
韩超是真不想说,但懒得再跟陈玉凤纠缠下去,说了一件她绝对办不到的事:“你要毕业的时候数学能考30分,顺利从夜大毕业,我就告诉你,我全告诉你!”
陈玉凤给气的,好半天,咦了一声。
她读的是本科夜大,三年制,明年春天她就该毕业了。
别的科目她都还行,数学最差,最高才考过8分,又怎么可能考得了30分?
就算给她抄,那些xy和方程式,线性代数,微积分,她抄都抄不对的。
而目前,她面临毕业,数学是个大难题,夜大不但修学分,还要看分数。
班主任天天念叨,说数学会拖垮她的成绩,让她毕不了业。
这狗男人非但不安慰她,还戳她伤疤,陈玉凤一生气,这才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韩超给军事监狱打电话,要马尚北的信息。
陈玉璜他知道的,一直在跑面的,而马尚北,要真出狱了,监狱是会给他安置工作的,他得知道马尚北目前在哪里。
军事监狱的人事处长笑着说:“韩团,马尚北在监狱里的时候表现特别好,为了能让犯人融入社会,再就业,我们开展了美容美发,电焊电修,以及面点厨师,各种职业的进修,他学的是拉面技术,出去以后安排在一家拉面馆工作,你要看他,就去拉面馆。”
收了电话,韩超示意大娃和陈玉凤:“走,咱们去看看马尚北。”
马尚北就业的拉面馆离军区有三站路,是个清真餐厅。
坐了三站公交车,一到店门口,大娃就是一声喊:“叔叔快看,就是那个人。”
大清早,正是吃早餐的时候,拉面馆里满是人,门口还蹲了一大堆找不到坐儿的,有个傻大个端了只大碗,正在吃面,看到大娃,扔下碗,撒腿就跑。
又大又傻,跑起来混身的肥肉都在抖,跳上一辆黄面的,开车跑了。
韩超和陈玉凤对视一眼,还能是谁,这可不正是陈玉璜?
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店里还有一个呢,马尚北,就在窗口里头揉面,下面。
迎门看见马尚北,大娃就说:“叔叔,还有那个。”
韩超示意他稍安勿躁,在收银处掏钱要了三张面票,到窗口,问:“尚北,工作干的怎么样?”
马尚北其实也早就看到韩超了,但此时才装出个初见面的样子:“哟,韩团?”
“下三碗面。”韩超把票推了过去。
来个服务员,说:“同志,找坐儿坐去,面我来端。”
“不用,我认识你们的拉面师傅,我跟他聊几句。”韩超说着,再问马尚北:“尚北,昨天晚上七点四十,你在干啥?”
马尚北揉着面,显得很从容:“让我想想,那会儿我应该刚下班,准备回家。”
韩超再问:“玉璜呢,见了没?”
“玉璜跟我住在一起,那会儿刚收车,我俩还在楼下吃了个烧烤呢。”马尚北继续揉面,显得特别轻松随性:“韩团这是有啥事问我吧,您尽管问?”
大娃抢了一句:“昨晚劫我们的,就是你和刚才那个胖子。”
马尚北揉着面,笑着说:“这谁家的小孩儿,早晨没睡醒,还在做梦吧,我和我弟昨天下班后在路边吃了顿烧烤,多少人看见的,吃完就回家了,我在楼下还秤了二斤苹果,上楼后还跟邻居聊了会儿天,看见我们兄弟的人可不少,韩团,你要看我不顺眼,直接上铐子铐人就行,没必要拉个小孩来随口给我泼污水吧?”
大娃毕竟小,本以为既然自己认识,就在捉在当场。
没想到给对方一通说,直接绕懵了,气急败坏:“你!”
这时韩超说:“农行旁边的公用电话跟农行的尾号只差了一位,很容易被混淆,张艳丽目前住的是你爸原来买的老房子,跟农行之间只隔了一条巷子,而烧烤摊就在路边,你是先拿公话打电话,诈我爱人出门的,然就在烧烤摊要了几串烧烤,边吃边等,等她从你们身边经过,借口上厕所,才去劫的人,所以你认为烧烤摊的老板可以给你做证,劫人顶多两三分钟,回去之后你还秤了水果,上楼的时候还特意跟邻居打招呼,就认为他们也能给你做证,对不对?”
陈玉凤知道的,自家这男人,是混混中的混混。
虽然她不知道事情到底是不是这样,但显然,韩超的推断是对的,因为马尚北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你知不知道,持刀抢劫是要被拘留的?”韩超再问。
这时马尚北又开始笑了,他说:“韩团你看你这话说的,玉璜是陈玉凤的弟弟,也可能是看到姐姐,想上前打声招呼嘛。”
他这是因为被韩超戳穿,变相承认打劫的是自己了,但想要自圆其说。
韩超紧追着反问:“打招呼要戴口罩?”
马尚北再讪笑:“我俩都感冒了,怕传染别人呢,所以戴口罩。”简直无赖。
“刀呢,怎么回事?”韩超再说:“如果只是抢包,刑拘半个月,可要是持凶抢劫,就不一样了,得判三年,马尚北,你是牢没坐够,刚出来就又想进去?”
说起刀,马尚北气的要死。
他刚出狱半个月,张艳丽是他妈,他当然跟她住在一起,陈玉璜也在。
是陈玉璜跟他提的,说陈玉凤每个月的4号都会取一大笔钱装在身上。
拉面馆一月工资180,马尚北每天要从凌晨四点干到晚上七点,累死累活,陈玉璜跑面的,超速要罚款,超载也要罚款,俩兄弟就混得很落魄。
落魄到啥程度,一顿简单的啤酒小烧烤他们兄弟都吃不起。
本来他们只想把陈玉凤哄出来,抢她手里的现金。
抢个包嘛,这样的事情现在太多了,公安追究不过来,大多懒得追究,真要抓住,拘留半个月就会放出来,半个月搏五千,机率挺大,所以他才会动手。
但陈玉璜是个蠢货,抢包就抢包,可他没经验,偷偷带了把水果刀。
还拿出来挥舞。
水果刀还被个孩子踢飞了,就说他气不气。
所以昨天本来该是一件特别稳妥的事,钱,现在就该装他们兜里了的。
大娃是个意外,让这事黄了,而陈玉璜的一把水果刀,把事情搞严重了。
不过也不算太严重,马尚北再一笑,说:“韩团,你不要吓唬我,只是一把水果刀,我在监狱里学过法,只要它没有给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就不算凶器。”
说着,他抻开面,啪一声甩进了锅里,并说:“玉璜和陈玉凤那种关系,你也不能说我们抢吧,我们真就是只想跟陈玉凤打个招呼,但你真要说报案,我们也没办法,你报吧,拘留,我反正已经混成这样了,拘留跟上班没啥两样。”
他在狱中三年,拉面技术确实练的好。
他说的也对,没有对人造成实质性伤害,水果刀就不算凶器。
真报案,也就拘留半个月。
这是法律,法治社会下,谁都得遵守法律。
但马尚北的态度不对,在他看来,一月在拉面馆才180,在贫富差距如此巨大,很多人一顿饭就要吃180的今天,在这种地方工作,还不如在拘留所蹲着。
但是,事情还可以换另一个角度来看。
韩超说:“只拘留你们半个月,那种没意义的事我不会干的。尚北,你当初是犯了罪部队才逮的你,在监狱里部队教了你谋生技巧,还给你安排了工作,在你看来,这份工作或许很不起眼,甚至不如在拘留所躺着吃白饭,但是你要知道,我有很多在战场上并肩战斗过的战友,当敌人的流弹飞来,他们来不及回头看一眼家就得死,你不知道他们有多渴望活着,拥有这样一份工作,不要再犯傻了,珍惜你的工作,你再胆敢犯事,我不介意把你重新送回监狱。”
马尚北再抓了一坨面,拉开,面落进锅里,在白浪中起伏,旋转。
他笑眯眯的点头:“是是是,好好好,韩团,我听你的。”
捞起面,该要放料时,他勺子一挖,笑呵呵的,把面捧到了台面上。
韩超说的,是肺腑之言,但马尚北死猪不怕开水烫,而且全然没有反醒之心。
摇了摇头,韩超端起碗走了。
陈玉凤和大娃看马尚北依旧笑眯眯的,虽还生气,但因为知道是认识的人,昨晚的那种恐惧感已经消散了,自认为马尚北被韩超唬了一顿,肯定是怕了。
此时也觉得出了口气,一人端碗面,走的趾高气昂的。
因为没人做饭,大娃从小就在外面吃拉面,在将来,他也因为各种原因,经常要吃拉面,但牛肉拉面里面没有肉,这是大娃从小到大的认知。
而他所记得的,一生中吃过牛肉拉面里唯一有吃不完的肉肉的,就是今天。
马尚北给他们仨一人舀了结结实实的,一大勺牛肉。
找张桌子坐下,小男孩给陈玉凤添了醋,问:“叔叔要醋吗?”
“不要,我不爱吃酸。”韩超说。
大娃喔了一声,说:“叔叔爱吃甜的,豆粉汤圆,水米凉虾,还有冰粉。”
韩超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的?”
“我还知道王奶奶爱吃辣子鸡,但她最喜欢用糍粑辣椒拌米粉。周奶奶爱吃酸笋,还爱吃腊肉,尤其是松木和桔皮,桂皮烤的。”大娃涛涛不绝的说:“王奶奶因为吃了太多辣椒,胃不太好,所以才会很瘦,周奶奶阑尾炎是因为吃了太多油腻的东西,我一直在劝她吃清淡点,她现在已经好多啦。”
韩超懒得理别人家的孩子,挑了筷子粉,眼神问陈玉凤:这娃咋这么唠叨?
陈玉凤伸手摸了摸大娃:“我知道你是个细心的好孩子,赶紧吃饭吧。”
为啥大娃烦人,因为他怕她为了俩妈的身体考虑,不要他们了呗。
生活就是温水煮青蛙,周雅芳的好是不求回报,奉献自己,而且奉献的无声无息,渐渐的就把俩娃给惯懒了,惯的理所当然了。
一月十八块,陈玉凤养着他们,是为了周雅芳的开心,和生活寄托。
对了,还有韩超很可能遇到的,那个会伤及性命的危险。
可她必须让娃意识到,奶奶有多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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