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周三就要营业了,俩女人套上白大卦就得开始备餐。
别的菜要现做,但像饵菜扣肉,糍粑辣椒,糟辣椒,以及八宝饭,这些东西得提前准备好,冻在冰柜里。
俩女人忙她们的,蜜蜜跟着她们玩,甜甜得去跳舞,陈玉凤送完甜甜,则得去给韩超挂个电话。
昨天晚上他拿走了信,到底有没有查证到,信是谁写的。
再就是徐耀国昨天去桂花镇,按理今天就该回来了,据说他跟军区的大领导们关系都很好,如果让他自己解释那封信的事,他会怎么解释?
机关食堂有电话,所以陈玉凤准备多走一段,去食堂打个电话。
不过她刚拐过弯子,就见张爱霞一个人端着饭缸子在前面走。
后面跟着几个女同志,交头接耳,一看就是在议论她。
“听说没,新兵营的黄色画报就是那个鱼贩子送进来的,拿塑料包着,藏在鱼肚子里,所以门口没查到”一个女同志说.
另一个悄声说:“我听说一张卖18块,抢钱吧,一双真皮皮鞋才18。”
“新兵都是小伙子嘛,血气方刚,就喜欢那东西。”另有一个说。
“你们说张爱霞会不会被军法抓?”有人直接问,这也是陈玉凤最关注的。
身在后勤部,管人事,放进来的人在军区作乱,这事儿不管张爱霞知不知情,她都要受处分。
而且陈玉凤觉得她肯定知道,也正是因为她知道,所以在韩超受命查黄色画报的事情是,才故意引导她混淆政策,在军区留宿不相干人员的。
她当时想诱她上钩,陈玉凤没上当嘛。
这种人,比张艳丽那种张牙舞爪的更可怕。
你看她和和气气,笑眯眯的,但是仗着熟悉政策给人挖坑,防不胜防。
陈玉凤停在原地,看那帮女同志从自己面前经过,静静的听着。
这时一个女同志说:“军法抓啥?她这属于工作中的错误,没对军区造成实质性的损失,顶多就是撤肩章,她老公是房产大老板,转业了去当阔太太,人家乐得呢。还有,马琳不是要跟她们姊妹要打官司嘛,我听说那事也黄了,法庭要讲证据的,当时条件艰苦,孩子连出生证都没有的,那官司,军法压根不予立案。”
话说,马琳还想跟张艳丽俩姊妹打官司来着。
但法庭要讲证据,要没有物证的话,三十年前的事情,法庭怎么受理?
毕竟法庭宣判,不是以受害人的痛苦为量刑标准的。
张爱霞倒很沉得住气,虽然一帮人在背后议论她,但端着饭缸子,她走的特别稳。
“凤儿。”忽然有人于身后喊。
陈玉凤回头一看,正是韩超。
“哥,我正准备去给你打电话呢,你咋出来的,请假?”陈玉凤问。
“是,咱们今天得见个人。”韩超说。
“谁啊。”这时陈玉凤其实已经猜到那个人了。
果然,韩超说:“徐耀国。” 顿了会儿,他又说:“昨天有人指证,说信是徐耀国写的,我今天早晨给他打了个电话,他也爽快承认了,并说要来咱家做客。”
其实不用韩超解释,陈玉凤猜出来了,当初诱捕‘小阿眯’的人是徐耀国。
信也是他写的。
要是‘小阿眯’从此人间蒸发,再不出现,他为了争功,抢功而干过的那些丑事就从此长埋了,徐耀国也会名利双手,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继续做房产大佬。
但现在不同了,‘小阿眯’不但活着,而且玉在,信也在。
徐耀国如今是首都赫赫有名的房产老板。
虽然就像张艳丽姐妹的事情一样,法律不会制裁他,但他是个房地产商,民营企业家,据说目前还在竞选政协代表。
名声于他,比陈凡世还重要。
所以他才会开车去桂花镇,想追王果果,没追着,韩超一通电话,就会爽快前来赴约。
于王果果,那是三十年的不堪回首,也是她三十年痴心的所在。
而于徐耀国,则是他的脸面。
要竞选政协代表的人,这种丑事要被记者们知道了怎么办?
所以他现在肯定慌得要死。
不过就像张爱霞即使声名狼籍,也能走得稳一样,徐耀国之所以会爽爽快快的来做客,是因为他深知一点,三十年前的旧事,不论他曾杀过人还是放过火,如今的法律是不会制裁他的!
……
穿着军装的男人步履轻快,走在前面,陈玉凤则跟在后面。
男人走了几步,忽而回头:“我昨天把三营彻底整顿了一遍,今天全营上下,我亲自陪着拉练,每人三百个俯卧撑,负重跑10公里。”
“哥你好厉害。”陈玉凤随口说,但她不知道男人跟自己说这干啥。
韩超再走两步,又说:“今天晚上许亮和王书亚一起值班,我还喊了赵方正半夜帮我盯营,他答应我,会过来巡逻三次。”
所以新兵们白天要跑步,要做俯卧撑,夜里还有三个夜叉巡逻?
听起来他的营区像是架了三门大炮,陈玉凤不由的有些可怜那帮新兵。
但她立刻也说:“哥你真的好厉害,你的营肯定是最安全的。”
但她还是不明白,他向来不跟自己谈工作的,为啥今天一再跟她讲这个。
韩超轻握了握拳头,又松开,说:“我晚上请假了,今天在家住。”
所以闹半天,不是她急,是他急吧,急睡觉?
狗男人,那种事,他居然说的一本正经。
“三个。”陈玉凤小心翼翼伸出三根手指。
韩超点头,君子一诺如千金嘛:“好。”
第38章 包二奶
话说王果果和周雅芳来了好几天了,但今天韩超才头一回来看她们。
特别可笑,周雅芳正在厨房后面的小院里洗腊肉,韩超走了过去,没认出来,反而喊了声:“大姐你好。”他以为老岳母是妻子新雇的人。
周雅芳给女婿一声大姐羞坏了,却不戳穿,反而笑着应了声,就想看看女婿见了穿着裙子的,老妖精一样的他妈会是个啥反应。
韩超进了后堂,这时王果果正在做八宝饭。
她的八宝饭与别人的风味不同,不用蜜饯,葡萄干,用的是鸡丝,熟肉、山药,香菇,糯苞米,这是咸口八宝饭,糯米浸上熟肉的油脂,有鸡丝的鲜美,糯苞米弹牙,香菇提鲜,那才叫真正的一口鲜。
这饭韩超小时候经常吃,但他妈上面是白大褂,拦腰一条花围裙,下面是荷叶边的裙子,她身材高,人瘦,背影既轻盈又好看,一双细手湃在冷水里揉着白糯米,他当然认不出来。
“你雇了俩大姐?”他回头问陈玉凤,还说:“咱俩妈呢?”
正好这时王果果也回头,母子对视,皆惊的一个仰倒。
“爸爸,奶奶的裙子漂亮吗?”蜜蜜穿着溜冰鞋撞了过来,问。
曾经严厉,刻板,脸色像刀子的老母亲穿着裙子在笑,把韩超给吓的,带着蜜蜜一个后扬翻,差点倒在妻子怀里。
“大周一的,你不上班,回来干啥?”王果果问儿子。
韩超有点结舌,全然没了审鱼贩子时的牛逼劲儿:“有点私事,请了个假。”
“有事就赶紧去干,别挡你老娘的路。”王果果端起糯米,带着裙摆一个转身,吓的韩超再一个躲。这一句粗口才叫他敢信,穿裙子的真他老娘。
从酒楼出来,他心有余悸:“我妈怎么又想到穿裙子了?”
陈玉凤却问:“咱妈原来也穿过?”
韩超眼底黯了黯,说:“她有一年用窗帘给自己缝了一条,夜里悄悄穿,被我爸发现后给烧了,提着她的头发揪到河边,差点把她打死,是我砸了我爸一石头,她才从河里爬出来的。”
其实不止穿裙子,原来王果果还曾用火嵌子给自己烫过头,给韩父趁她夜里睡着,把头发剃的七零八乱,像狗啃一样,后来好长时间她都包着头巾。
她不像别的农村女性一样敬畏男人,听男人的话。
她爱美,爱打扮自己,而韩父是个很保守的男人,坚信女人打扮就是为了勾引别的男人,是不安分,所以就老打她。
“咱妈穿裙子多好看啊,你都不会夸她一句?”陈玉凤有点气恼。
“我还不会夸,下回吧,我学一学再夸。”男人认真说。
蜜蜜要守着吃八宝饭,不肯回家。
甜甜要跳舞,王果果只问了门牌号,就说一会儿她自己去接。
虽说家里要来人,但徐耀国可不算客人,所以陈玉凤只从酒楼拿了一份八宝饭,一份扣肉,再煮个耙菜,烫两碗粉,饭就够了。
刚到家门口,就听喇叭里有人在喊:“韩超同志请到大门口,有客人。”
冒然拜访,而且没有临时出入证的客人,现在都是这样通知的。
韩超去接客人了,陈玉凤把八宝饭蒸到了笼屉里,又把干米粉湃到了水中。
她以为来的是徐耀国,还挺好奇徐耀国到底长个啥样子,可一看,顿时给惊了一大跳,因为来的并非徐耀国,而是鱼贩子高平。
高平是普通老百姓,即使往军区偷偷倒卖东西,军区只罚内部人员,于高平,只能是报案处理,但公安不会抓他的,毕竟如今世道乱,案子太多,一般刑事类的才抓,经济类的顶多批评几句。
不过昨天高平牛批轰轰的,但今天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陈玉凤就又不懂了。
他提着一吊鱼,一看就是活蹦乱跳的好鱼,鱼鳞都散发着光泽。
“来来,嫂子,密云水库的马刀鱼,香的不得了。”他说着,硬是把鱼塞给了陈玉凤,继而,看韩超要收晾衣架上娃的衣服,居然伸手,也想帮忙收。
韩超回目一瞪,他又立刻收了手。
把两只脏手在裤腿上揩了揩,他低声下气,斟酌着说:“韩大营长,徐光耀原来是我老大,这些年我做生意也是我罩着,可我在您面前不敢撒谎的,当年冒充徐勇义写信是我们一起犯糊涂,牛棚的火,你可以说它是立功式犯罪,但现在既没人证,也没物证,啥都没有了,你就别追了,行吗?”
当年牛棚失火的事,因为有马尚北做参照,韩超一听就知道它是立功式犯罪。
因为据高平交待,当时干校里并非铁板一块,有很多人并不支持徐耀国闹革命,像徐师长、罗司令这些比较理性的人,特别反感革命那一套,不肯响应他。
他们建议大家集中精力搞生产。
但是一场大火,徐耀国从火场里救出大家。
于是从此所有人都愿意听他的,当然,比如徐师长那种,只是服他,但没有跟他闹过革命,曾经闹革命的,比如高平这种,本身不安分的也早早就下海了。
“所以呢?”韩超问。
高平说:“他肯定要给你妈给钱,或者给房子,毕竟他有钱,也有楼,你们收点钱就完了呗,追究当年的事干啥,没必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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