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寂寞的清泉
两只虎把驴叔和乌风、雪影牵去外院屏门后的马棚,喂了它们草料。谢祥和两个小厮、两个车夫在外院歇息,两只虎带着豹子进了二门。
他们有些奇怪,内院很静,不知下人躲去了哪里。
来到老太太院子里,隐约听到屋里舅舅的说话声。
舅舅温和斯文,平时说话声音不大。而现在不仅大,还特别厉害,间或有姥爷的声音,像是在吵架。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放轻脚步走去窗外。
韩宗录的声音,“……不管怎么说,一嫁从夫,再嫁从己,爹都不能插手我姐的婚事。他们绕过我姐和我们单独找爹,就是看中我姐手上的玻璃股分,想偷偷跟爹把亲事定下。”
韩泊深的声音,“你、你、你这是在害你姐,你就忍心让她狐老一生?不能说莞丫头有钱就不嫁人,那么多的商户女还不是都嫁了人。孙家是侯门,后生又是嫡子,只有一个庶女,条件很好……”
江氏的声音,“老爷,我也觉得不妥。孙家看中的是莞丫头的钱财,嫁进这样的人家,女人是要受苦的。再说了,他们把老爷灌醉,急急交换信物,就是没安好心。”
老太太的声音,“不管是谁,咱们都不能私自给莞丫头作主。莞丫头当初也说过,她不想再嫁人,只想余生守着儿子过。你这样不管不顾定下,多伤她的心。”
韩泊深的声音,“莞丫头太、太、太年轻,没想那么多。等过些年,人老珠黄,再想找这么好的亲事,就找不到了。让两只虎回国公府,日子比在乡下好过……”
韩宗录的声音又大了几分,“爹,你管不到我姐嫁不嫁人,更管不到两只虎跟谁。赶紧把信物退了,以后不要再跟孙家来往,也不要再插手我姐的亲事。”
韩泊深的声音,“莞丫头的名声已经不好,若再反悔亲事,让孙家拿出去乱说,以后更不好找人家,不如把亲事做下。孙家不错了……”
两只虎搞懂了,姥爷这是要把娘亲强嫁出去,还想把他们撵出去。
太坏了!
他们的娘亲,谁敢动。
两个小人儿一下跳起来,大吼大叫着冲进屋里。
“妈了巴子,你是哪路妖怪,敢强嫁我娘,还想把我们撵了?你心眼子是黑的,我娘对你们这么好,还想卖了她……”
“我娘谁都不嫁,只跟我和哥哥是一家,将来当我家的太夫人。我们和爹爹、和王、赵大叔都不许你欺负我娘,他们会揍你的,把你的老屁股打开花……”
“我娘给你们开点心铺子,让你们卖玻璃,你们还要卖她……”
两个小子越说越气,越想越气,呜呜哭起来。枉他们和娘亲把这里当家,姥爷却要嫁娘亲,还想把他们撵走。
娘亲好像说过一句话,最令人难受的,往往来自于亲人的伤害。真的是这样。
豹子看到小主人难过了,也冲着韩泊深一阵狂吠。
屋里只有老太太、韩泊深、江氏、韩宗录几人。
见两只虎不管不顾闹起来,话又说的难听。韩宗录和江氏赶紧过去一人搂一个安抚。
被老娘数落,被儿子吼,韩泊深已经有些蒙,再被两只虎一通大骂,脑子更蒙。
反复说着,“我这是为莞丫头好,你们不让她嫁人过好日子,是害了她……”
韩苒正带着弟弟妹妹在自己的小跨院里玩。爹爹喝得醉醺醺回家,好像闯了什么祸,大人们不让他们听。突然听到两个小外甥又哭又闹,都吓得跑来上房。
韩宗录拉着两只虎哄道,“咱们去我院子里说话。放心,你们娘亲不会嫁人,也不会撵你们走,我们都不同意。”
大虎哭道,“呜呜呜,我不住你们家,你们家对我娘亲不利。我要回自己家,现在城门还没关。”
老太太忙道,“不成,天儿黑了,路上不安全。”
二虎又哭着说,“我们住客栈,住舅姥爷家,住李府,住包府,哪哪都行,就是不住这里。呜呜呜……”
韩宗录无奈道,“好,好,舅舅陪你们住客栈。”这是丑事,闹去谁家都不好看。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大山”说
老太太许久没见到两只虎,想得慌,孩子好不容易来到家里,又出了这件事。她既心疼孩子,又觉得对不起韩莞,都流泪了,搂过两只虎劝解着。
两只虎已经听不进劝,就是要走。
老太太无法,只得说道,“你们姥爷没有坏心,是被坏人蒙骗了。我们会想法子退了那件事,莫难过……”
又让韩宗录今天夜里陪两只虎,明天一早亲自去跟韩莞道歉,再回来处理那件事。韩家斗不过孙家,但包府和李府不怕他们。
韩苒三姐弟看见小外甥哭得这样伤心,都流泪了。他们想跟着一起去住客栈,被江氏拦住。
韩宗录带着两只虎走到外院,叫上谢祥和两个小厮出门。
谢详见两只虎哭花了脸,吓一跳,问道,“哥儿怎么了?”
二虎哭道,“我姥爷想把我娘亲强嫁了,还想把我们赶走,呜呜呜……”
大虎又哭道,“我们再也不来这里了,再来是孙子。”
韩宗录红着脸解释道,“我爹是被镇西侯孙家骗了,灌醉酒交换了信物。我们都不答应,会把信物要回来。”
谢祥沉了脸。他心疼小主子,小主子皮实,不爱哭,上次在吉华酒楼打架打得那么狠,都没哭得这样伤心。他还知道旧主子的心思,一心想把韩娘子重新哄回来。这件事,必须得跟世子爷说一声。
几人找了一家客栈,开了三间房,韩宗录带着两只虎、豹子一间,谢祥带着两个小厮一间,两个车夫一间。今天给了包嬷嬷和李嬷嬷一天假,她们都回自己家了。
吃完晚饭,谢祥说有要事出去一趟。
韩宗录知道他要去找谢明承,想着谢明承知道也好,没有拦他,想拦也拦不住。
谢祥骑快马回到齐国公府。谢明承刚从和王府回来,正在外书房同谢国公议事。
听了谢祥的禀报,谢明承大怒。
把主意打到韩莞身上的,除了太子和何家,又来了一家。镇西侯孙家还更过份,直接通过傻帽韩泊深口头定下亲事。
谢明承跟谢国公说了几句话,就同谢祥一起去客栈。
谢国公道,“好好安慰那两个孩子,没有人能欺负到他们。”
谢明承也住在了客栈,让韩宗录再开一间房,他同两个儿子住。安慰了半夜,两只虎的情绪才平静下来。
谢明承则没有睡好。
两只虎话里话外他们娘亲这辈子不会再嫁,找男人就是找大山,还是找几重大山,远不如自己带着儿子过轻松自在……
这是韩莞对春嬷嬷说的悄悄话。春嬷嬷劝韩莞若遇到好男人还是嫁了,韩莞说了那套“大山”理论。
没想到被两只虎听到了。他们直觉娘亲这种说法不对,还批评了娘亲,说不嫁人挺好,但不能说男人是大山,会压迫女人。若果女人都这样想,都不嫁人,连他们长大都找不到媳妇……
韩莞也知道这些观念在这里离经判道,又不利于对孩子正面教育。承认了错误,还不许他们拿出去说。
两只虎一直把这些话藏在心里,今天难过,又是面对爹爹,他们就说出来了。
谢明承郁闷不已,韩莞的想法总是那么稀奇古怪。
他也知道孩子得正面教育。跟他们讲了许多“大山”的好话,顶天立地,岿然不动,有坚定的意志,有宽阔的怀抱和胸襟……不仅不会压迫妻子,还会为亲人遮风挡雨。
两只虎听着听着,觉得有个大山一样的爹爹也不错呢。
次日辰时末,两只虎回到星月山庄,一同来的还有谢明承和韩宗录。谢明承知道韩莞不想见自己,看着两只虎进了大门,才带着亲兵绝尘而去。
韩莞知道韩宗录忙,笑道,“你快去忙吧,别耽误公务。”
韩宗录张了张嘴,有些不好意思。
韩莞才注意到两只虎非常不高兴,眼睛是红的,嘴是撅着的。
“哟,怎么了,打架了?”
大虎愤愤说道,“娘亲,姥爷给你定了个婆家,想把你嫁了,还想把我们撵回谢府。”
一说到这个话题,两只虎的嘴巴撅得更高,气性也上来了。
二虎又吼道,“我说我娘亲不嫁人,姥爷还说我们不孝。”
几个下人一听,都赶紧退了下去。
韩莞沉了脸。那个娘家的所有人都没有资格对她指手划脚,决定她的什么事,而最没资格的就是韩泊深。还给她定了婆家,他怎么敢。
原主是为了那一家子人走上了不归路。而她穿越过来后,救了除大老太太以外的所有人,否则韩宗录会战死,其他人会被小包氏折腾死。至于大老太太,还在傻兮兮地帮别人养儿孙。
大虎咬牙骂道,“他先人板板的,敢打我娘亲的主竟,老子大耳巴子抽死他,拿铁锤锤死他。”
二虎也骂道,“我不看《西游记》了,我也要骂人,干死他老祖宗……”
韩宗录还以为《西游记》是一本书,忙解释道,“爹是被镇西侯孙家人骗了。姐放心,我马上回去把信物要回来,我和祖母、太太都不认可爹的做法。祖母让我跟姐道个歉,爹糊涂,不是有意要害姐。以后一定把爹拘在家里,不许他出去闯祸……”
镇西侯孙侯爷的二儿子,二十六岁,上年死了媳妇,一个五岁的庶女,在军中任从六品城门领。孙侯爷之前是韩泊深的大领导,韩泊深看孙侯爷都是仰望。听说能跟孙家当亲家,还是嫡次子,韩泊深非常高兴,觉得是自家闺女高攀了。他的脑子再不灵光,也知道这件事他不能私自定下,得跟闺女和家人商量。
可是,在他醉酒后,怎么就被人劝着交换了信物,还有证人,双方亲事算口头定下。
等他酒醒后知道闯了祸事,赶紧回家商量……
镇西侯孙家?
韩莞想起来了,是当初让一个管事过来,想用几百两银子卖下星月山庄的那家。
这一家子还真爱占便宜,什么好事都敢想。
大虎又道,“爹爹说,不让娘亲担心,他们会收拾那些坏人。”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太后口谕
听说谢明承知道了这件事,还大抱大揽帮她忙,韩莞更是气恼。被外人出其不意地撕开防线,往往都有自己人的“神助攻”。
韩莞气道,“我才不担心,韩泊深定的亲,关我屁事。也不需要老谢家插一脚,老娘不稀罕。”
韩莞对韩宗录就更没有好脸色。冷声说道,“你回去跟韩泊述说清楚,在我七年前被赶来庄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当我死了,我也当我没有爹。无论是户籍上,还是情感上,我现在的生死和一切都与他无关。不管他把信物交给谁,不管你们要不要得回来那东西,都不关我任何事,要嫁他去嫁。至于我儿子跟谁过,他更管不着。还有,他若吃饱了撑得的没事干,就去洗柴火,去裸奔,少管我的事,他也管不了。你走吧,以后也不要来我家,我不想看到韩家人。”
她怒极,把所有气都发在了韩家人身上。
自己不是原主,芯子跟韩家人没有任何关系,看重的不过是感情。感情好了多走动,感情不好不走动。
韩宗录被骂得满脸通红。他不知道“祼奔”是什么意思,但知道不是好话。他给韩莞躬了躬身,快马加鞭回京城处理那件事。
两只虎见娘亲被气得不轻,都倚进她怀里劝解着。
“娘亲莫生气。都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哦,合离从子。我们不松口,任他天王老子,也不能把你嫁出去。”
“谁敢打娘亲的坏主意,就让翠翠半夜溜去他家,我们去装鬼吓死他。要不,先去把姥爷吓个半死?”
韩莞看看两个古代小孩。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观念离经判道,但不能让小古代人跟她有一样的思想,这样会害了他们。咒骂外祖,传出去会招人诟病,也对他们成长不利。
她又开始正面教育,“姥爷做错事,犯糊涂,你们可以指出来,但不能骂他,也不能说不好的话,特别是当着外人……”
母子几个说了一阵话,韩莞就打发孩子回屋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