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山微雨
秦雾的心情更加沉重。他在父亲的身上,看到了胸有成竹,志在必得。
“妈妈。”他唤了声。
纤纤看出他的异样,问他:“怎么回事?”
秦雾低着头,说:“下下个月,我生日。”
纤纤笑笑:“我知道,过完生日,小雾就六岁了。”
秦雾的目的达成,继续下一步的计划:“我现在还是五岁。”
纤纤说:“对啊。”
秦雾:“只有五岁。”着重强调,疯狂暗示。
可纤纤不明白。
秦雾眼角不住地瞄着父亲,想了想,拉着母亲的手让她弯下腰,说起悄悄话:“我很快就会长大,但是我现在还是孩子。”
纤纤点点头,“是孩子,然后呢?”
秦雾拿起一旁的平板,慢吞吞地递给她。
屏幕上是一个小程序,显示一只虚拟机器,有点像商场的抓娃娃机。
“火王大金刚新春限量款。”秦雾特别小声的说,“……只有一个。”
纤纤懂了,“要我帮你摇娃娃?”
秦雾马上纠正:“限量款模型,不是娃娃。别的角色最少也有十个,火王大金刚只有一个,十一点五十九分开始抢。”
纤纤说:“行,你去睡吧,明早就有了。”
秦雾笑了一下,又敛起神色,字正腔圆道:“妈妈,是你主动提出来的。”
纤纤:“……?”
秦雾还是不肯乖乖睡觉……父亲也没去睡觉,他才不走。
他要等凌晨活动开始。
反正放假,偶尔熬夜一次,纤纤默许了。
十一点五十五分,秦措放下电脑,站起来。
秦雾的眼皮在打架,本来快要睡着,昏昏沉沉地看见他的动作,立刻又清醒。
“睡吧。”秦措淡然道,“我从不叫你妈妈帮我。”
秦雾愣住,不敢置信。好一会儿,他狐疑,“真的?”父亲点了点头,他又看向母亲,“真的吗?”
见他们这样,纤纤恍然大悟,“秦措,你也要抽?”
他默认。
纤纤啼笑皆非,对儿子说:“真的,爸爸都自己来。”
秦雾怔怔的,“他的运气也那么好?”
纤纤选择性的忽略这个问题。
秦雾疑惑不解,问秦措:“为什么你不要妈妈的帮助?”
“因为公平竞争。”秦措耐心解释,“大家拥有的机会应该尽量平等。”
秦雾又呆了会儿,看着自己的父亲,忽然觉得他比平时更加高大,背后闪耀圣光。
他攥紧小拳头,下定决心,“爸爸,你说的对,妈妈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对其他人不公平,总要给别人留机会——我自己来!”
纤纤默默叹气。
十一点五十九分,秦雾触碰红色的按钮。
他得到了一个火王手办,但不是新春限量款,是以前出的,他早就有了。
他问:“爸爸,你抽到什么?”
秦措说:“旧款。”
于是,秦雾失望又自豪地去睡觉了。
失望,因为没抽到心心念念的新春限量款。自豪,因为他的人格得到了升华,他人品高尚。
纤纤安置了儿子,回到客厅。
……果不其然。
秦措又拿起电脑。
纤纤走过去,坐在沙发的扶手上,笑他:“这次怎么没有强行篡改程序?”
秦措说:“以前年少轻狂,现在成年了,总要遵纪守法。”
纤纤无语。
她见他登录社交网站的三无账号,便问:“在找谁抽到了你们要的那个限量款?”
他唔了声。
纤纤轻踢了他一下,揶揄:“找到以后呢?秦学长今天准备几倍起跳,跟人报价?”
“十到二十之间拿下。”
“血亏。”纤纤评论,“真烧钱。”
秦措淡淡道:“做生意锱铢必较,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这是情怀。”
“……”
纤纤在旁边看了几分钟,突发奇想,真诚建议:“秦措,不然你开个玩具公司吧,你那么喜欢。”
从少年到青年,没准童年时期也沉迷。
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有时候,至死是儿童。
秦措拒绝:“不开。”
纤纤:“为什么?”
秦措抬眸,语气还挺认真:“情怀沾染了金钱,俗气。”
纤纤彻底失语,很久才吐槽:“……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像话吗?反讽满分。十倍价收别人东西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先生。”
秦措低笑。
纤纤搂住他的脖子,依偎他坐了会儿。
“我看见老房子的展览室了。”她嘟哝,“改天把新一期的财富榜也贴墙上。”
秦措说:“好。”
手指停在键盘上。
他偏过头,薄唇扫过她散落鬓边的碎发。
夜深了,他的嗓音透着慵倦的沙哑。
“今晚——”秦措勾唇,在她耳边轻声问,“白小姐有居高临下,压我一身的兴致么?”
*
年后,纤纤飞国外。
没几天,秦措电话里说,许妄不干了。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他缴械投降的速度未免太快,才一星期,椅子都没坐热,就甩手走人。
纤纤打给常佑,确认详情。
“是,许总走了。”常佑说,“那天我们正开着会呢,他可能熬夜看资料太劳累,睡着了。大家等他半小时,等他睡醒发言,他又讲不出个所以然。当时在场的有个吕总,资历老,脾气暴躁,说话有点刻薄,说了他两句,许总扔了文件就走,我拦都拦不住。”
他言简意赅。
实际上,场面比他说的可精彩的多。
秦总离开前交代,要他以前怎样,许妄来了一切照旧。
常佑后知后觉,真他妈阴损啊,这不整人吗。
秦总自己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拥有超乎常人的分析能力。
可许妄呢?
他不曾接受过任何相关的教育,呈上去的报告、企划书,于他而言好比天书。
专业词汇,他不懂。文件,他也看不完。
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某天他把开会需要过目的资料交给许妄,厚厚一沓。那人冷眼望他,“这一晚上能看完?”
常佑说:“抱歉,以前秦总就是这样——如果您觉得负担太重,我这就推迟明早的会议。”
许妄厌烦地接过那叠资料。
结果就是整夜没睡,烟灰缸里堆满烟头,一页一页纸翻过去,什么也看不进去。
次日,常佑又呈上一份文件。
许妄顶着黑眼圈,怒从心起,冷笑:“故意整我?天天通宵,不死也废。”
常佑想,对,秦总就是故意整你。
他面上毕恭毕敬,认真答道:“您会死还是会废,我不敢妄加揣测。不过秦总在的时候,工作量比这重的多,他还活的好好的,身体健康——不如您考虑每天健身,加强体质?”
许妄怒极。
常佑欠身离开。
许妄睡眠时间都不足,哪来的功夫健身?
常佑当然知道,他也是故意的。
比起这些,更难以忍耐的,当属会议室的死亡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