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廊雨
“你这蠢货，若不是你自作聪明，擅作主张地请定远侯夫人去帮忙，一切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总是说戚妄是个祸害，是他回来之后就将家里面搅得家宅不宁，我看你才是个祸害！”
人就是这样，在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之前总是心存侥幸，觉得他们所伤害的人一定会原谅他们，之前他们死不悔改，直到作出了祸事之后才晓得反悔。
戚诺直接被这一巴掌给打蒙了，他想要辩解，但是看着自家父亲那满眼愤怒的模样，戚诺怂了，不敢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他答应了去找戚妄回来帮忙劝说林琴霜。
眼下他们虽然说是陷入了困境之中，可实际上解决困境却不难，他们如今这样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林琴霜要和离的事情闹了出去，大家都以为国公府要与丞相府掰了，才会蠢蠢欲动的。
倘若说服林琴霜回头，那他们再行运作一番，也就可以解决这个难题了。
这戚家父子两人的日子不好过，戚讯的日子同样也不好过。
原本秦尚书那边儿的态度已经松软了下来，翰林院那些为难他针对他的官员们态度也开始和软起来，他错漏频出的工作总算是慢慢走上了正轨。
现在的戚讯已经不想着自己可以升官，他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赶紧熬过这半年，等到明年便可以带着家眷赴任了。
到了外地之后，天高皇帝远的，他的身份也不会被那么多人所诟病，然而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好日子过了没几天，形势急转而下。
先是原本慢慢变得轻松起来的工作又开始频繁出现问题，陈翰林甚至直接调了他去抄写书库的那些书卷。
要知道就算是翰林院的官员也分为几种，一种就是普通翰林，等熬够三年之后，便会外放做官，而另一种就是庶吉士，同样都是翰林院的官员，庶吉士可以入宫伴驾，若是能入了皇帝的眼，等一年期到之后，便可以直接擢升进六部。
当初的戚诺便是可以在御前行走的庶吉士，因为编写的文章不错，深得皇上欣赏，之后便直接入了户部为官。
之前的戚讯只是一个普通的翰林，他对自己的职业规划其实很清晰，在翰林院熬一段时间资历之后，便外放做官，等作出政绩之后，在重新回到京城。
他原本已经规划好了自己的人生，可是谁能想到就在他在翰林院工作的最后一年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在他的真实身份暴露了之后，戚讯遭受了无数的排挤，每天来翰林院点卯上班，就仿佛是施加酷刑似的。
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些，他以为终于可以熬到明年年初离开，可是这个时候他们竟然会让自己去抄书？
这种活计没有任何的技术含量，随便去街上抓一个写字的来就能做，而这些活计原本是新入翰林院的新人来做的，谁能想到现在竟然会轮到自己亲自来做？
可是戚讯根本不敢反抗，只能压下心中的怒火。
忍字头上一把刀，他忍。
***
戚诺依照着戚远航的吩咐，给公主府递了帖子，想要见戚妄一面，与他好好谈一谈。
然而清河公主压根就不愿意让戚妄见到外人，她将戚妄拘在后院之中，满足他提出的大部分要求，但是却不肯让他见外人。
不过清河公主转过头却派人对戚诺说戚妄是懒得见他，让他不要再来了。
而这一切在戚诺看来，便又是戚妄的一番罪状，他明明知道父亲母亲因为他的事情争吵闹别扭，但是却仍旧拿桥不肯回去，难不成非得让父亲母亲和离了他才肯善罢甘休吗？
若是换了他从前的性格，戚诺一次求见不得之后，下一次就不会再来了，可是父亲在朝堂上的日子变得日益艰难了起来，身为长子的他自然想要帮父亲分担一些，所以哪怕在公主府外受尽屈辱，他还是日日前来报道，以此来彰显自己的诚心。
京城没有秘密的。
戚诺站在公主府外逼迫戚妄出来见他的事情很快就传入了林琴霜的耳中。
“荒谬，戚诺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戚妄是被清河公主带去的，虽然清河公主口口声声地说是要将戚妄招做驸马，但是严格算起来，她其实是变相地将戚妄禁锢在公主府中，不肯让其他的人见他。
之前自己派人递了帖子过去，清河公主都未曾同意，还说什么在与戚妄培养感情，希望‘无关人员’不要打扰。
投鼠忌器，林琴霜没有想到解决法子之前，不好去过多打扰。
但是戚诺又做了些什么？他每天跑去公主府外面堵着，甚至还让人喊着让公主将他的二弟给送出来，他这是嫌弃戚妄死的不够快吗？
原本那么聪明一个孩子，现在怎么就蠢成了这个样子？
或许，他并不是蠢，而是聪明的过分，所以才会用这种手段来逼迫，就像是之前他绕了一个大弯，动用了定远侯夫人来逼迫戚远航一样。
他现在也是用同样的手段，不过这一次他用的是舆论来促成某些事情。
勘破了自己这个儿子险恶用心的林琴霜终于失去了所有耐心，她带着人，拿着早早写好的和离书去了京兆府衙门，想要拿回在衙门备案的婚书。
之前是她顾虑太多，以后不会了。
****
有很多事情清河公主并没有告诉戚妄，所以他也不知道戚诺这几天曾经天天过来要求清河公主‘归还’他。
不过就算知道了，戚妄也不会有太大反应，戚诺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个无关紧要之人罢了，知道他对自己含有敌意便可以了，至于其他的，真没有什么必要探究。
其实不管是哪个朝代的皇宫，给人的感觉都差不多，高高的宫墙禁锢住了这片土地，住在这里的人享有天底下最大的权势地位，不过失去的却是最珍贵的自由。
从公主府到宫里需要乘马车，不过入宫之后就要靠两条腿步行。
虽然这里是清河公主长大的地方，不过她似乎并不喜欢皇宫这个地方，两人一路并肩而行，清河公主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身为皇帝最宠爱的妹妹，清河公主可以说是一路畅通无阻地把戚妄带到了皇上所在的书房。
皇上在书房，太监禀告清河公主到来，没多久后，两人便被招了进去。
“皇兄，妹妹给你找到了个人才，若是您觉得他有才，可否给他一个官做做？”
当今圣上比清河公主大了十岁，面对自己的皇兄时，清河公主的声音都多了几分俏皮之意来。
从她与皇帝的相处之中可以看得出来，两人之间的感情显然是极好的。
皇上笑着问道：“嘉陵又找到了人才？这次又是什么类型的人才？”
听到这话之后，戚妄神情微动，眸光不由得闪了闪。
看来清河公主经常给皇上举荐人才，而且那些人才应该都得到重用了，否则的话，皇上是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
事实证明戚妄的猜测并没有错。
清河公主没有藏私，将写下的造纸术呈交了上去。
“皇兄，臣妹已经验收过成果了，确实如同这上面所写的，制作出来的纸张薄若宣纸，但是却比宣纸有韧性，更为关键的是，若是用此法造纸，将大大提升出纸量。”
造纸工艺的提升，效率和成品增加代表着什么清河公主清楚，皇上自然更加清楚，他抚摸过那写着方子的纸张，确认其的触感比宣纸更加舒适之后，便将目光移到了戚妄的身上来。
“他便是你所说的那个人才？”
清河公主点头：“是的，皇兄，他才学出众，奇思妙想很多，这造纸术只是其中一项罢了。”
清河公主并不是随便答应戚妄将他引荐给皇上的，造纸术虽然不错，可这分量却还有些不太够，戚妄提出了其他的一些设想，并且言明只要工具齐全，他便能制作出来。
只会一门技艺，想要做官的话有些难度，但会的多了，那点儿困难也就不是困难了。
皇上盯着戚妄看了一会儿，突然问了一句：“你是丞相府家那个新找回来不久的二公子？”
戚妄的眉眼与戚诺极为相似，皇上认出他来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能被清河公主引荐，他必有某方面出众之才，否则的话也不会被清河公主带到自己面前。
不过这样一个有了本事的儿子戚远航不帮，却去管那一个小翰林，他怕不是老糊涂了。
第1161章 替换的人生
戚妄点头,落落大方地回答了皇上的问题。
经历了这么多的世界，戚妄连宇宙统治者都见过，更遑论皇帝了,他不止见过皇帝，甚至做过皇帝，所以丝毫没有见皇帝时候该有的恐慌与不安。
他这样不卑不亢的样子让皇上很有好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之后，皇上点了点头,随口夸赞道：“当真是虎父无犬子，你的父亲是个很出色的人,你倒是也不坠他的威名。”
虽然最近一段时间戚远航确实做了一些容易让人诟病的事情,但是这却不可否认他的才华,至少到目前为止，皇帝还没有彻底放弃戚远航。
清河公主看了戚妄一眼,笑着说道：“皇兄，戚二公子的能力要比你所想的还要强，臣妹敢保证，若是皇兄您肯用他，他一定会为皇兄带来许多的惊喜。”
皇上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他上下打量了清河公主一番之后,突然开口问道：“朕之前听说你看上了戚妄，并且将他强行带回府中，他在你府中住了半个多月，你们之间的感情培养得如何？”
清河公主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她的婚事也成了老大难，过去清河公主宁愿缴纳高昂的单身税都不肯成婚,而皇上也不想随随便便地将她嫁出去，她的婚事便一拖拖到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她能看上的男人，皇上自然十分上心。
而那天跟戚妄说开了之后，清河公主就已经做出了决定来，皇兄疼她，若是她坚持不婚，皇兄应该也不会勉强于她。
不过当初强行将戚妄撸进公主府的时候，清河公主没有隐瞒自己的意图，直接明目张胆地说她看上了戚妄，想要嫁与他为妻、
这件事情已经在京城里传开了，当然不少人并不清楚戚妄的身份，但是清河公主掳了一个人回府的事情却是人尽皆知，皇上知道这件事情也并不意外。
清河公主摇了摇头说道：“皇兄，这一切都是意外，臣妹的性格皇兄你还不清楚吗？臣妹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好，何必找一个男人回来碍眼？”
当年发生的事情错不在清河公主，她甚至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但是青楼那种腌臜地方哪里是正经的女人能进去的，就算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进去过的女人名声也会蒙上一层阴影，就算是普通的人家都不会要一个曾经落入青楼的女人，更遑论那些世家贵族？
不过之前清河公主并未说过她要一辈子都不嫁的事情，这还是她第一次正面告诉皇上，她这一辈子都不准备再嫁人了。
“糊涂，你今年才多大的年纪？人这一辈子还长得很，若是你不成婚的话，那等你老了之后又该如何。”
皇上人就是老派思想，认为女人就应该嫁人生子，如果是一辈子孤孤单单的话，那她这辈子可就白活了。
斥责了清河公主一番之后，皇上的目光落到了戚妄的身上，上上下下地将他打量了一番。
关于丞相府这个最新认回来孩子的事情，皇上差不多也知道一些，毕竟事情闹出来后，丞相就上书将当初的事情说了个明白。
对戚妄皇上也是觉得可惜，人的一辈子能有多少个二十年？在乡下荒废了二十年，没有受过任何的教育，回了京城之后，怕是与这个繁华的地方格格不入，无法融入丞相府的生活。
那个时候皇上还交代过丞相让他好好对刚刚认回来的孩子，毕竟当年的事情错不在那个孩子，严格说起来也是丞相他们亏欠了那个孩子，多补偿他一些也是应该的，丞相那个时候倒是答应的好好的，谁能想到他转过头却糊涂到去帮那个已经逐出丞相府的假儿子。
其实这件事情皇上虽然能理解一二，但是却不赞同戚远航的做法，虽然戚远航与那个假儿子相处二十多年，舍不得他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丞相所亏欠的并不是那个在丞相府享受了二十年荣华富贵的假儿子，而是戚妄这个在乡下受了那么多年罪的真儿子。
因为一个假货而委屈真儿子，也难怪戚妄会离家出走，林琴霜会闹着与他和离。
这几天在朝堂上皇上是故意冷着戚远航的，虽然不至于彻底厌弃了他，但是皇上提拔了一些与戚远航政见不合的几个官员，也是为了给他敲敲警钟。
话说回来，之前皇上还以为戚妄这个乡下带回来的孩子一无是处，但没想到清河公主能将他带到自己面前，不说别的，仅凭着这一个造纸术便能证明他并不是那么无能。
皇上并不认为这个造纸术是戚妄短时间内想出来的，那他为何在丞相府的时候不将造纸术告诉戚远航，如果那个时候他将这门技术说出来的话，想必戚远航对待他的态度并不会像是先前那样冷淡疏离，或者会更加重视他一些。
难不成他是对戚远航这个父亲存了一些怨恨之意？
当今皇上崇尚孝道，虽然并不认为孩子要百分百盲从父母，但是若是在父母无大错的情况下，孩子心存怨恨之意，那即便他再有才，也不能得用。
对生育他的父母若是都没有感恩之心的话，对皇上，对这个国家，他又能有多少忠诚在？
“戚妄，想必这门技术应该不是你短时间内弄出来的，怎么在丞相府的时候你没有告诉戚丞相？若是你早告诉他的话，朕怕是早已经得到了这样的技术，也不必白白浪费这些时间了。”
皇上的语气虽然很正常，听不出什么怒气，但是戚妄却明白皇上已经对他产生了些许嫌隙，在这个重孝道的年代，哪怕父母真做错了什么，做孩子的也不能怨恨父母，对父母藏私。
一个人若是不孝的话，是要被天下人唾骂的。
丞相也是当今天子近臣，他将这门技术交给戚远航的话，戚远航便能呈给皇上，现在戚妄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通过清河公主将技术献给皇上，很显然便是对戚远航不满，所以才故意隐瞒这件事情的。
清河公主显然也听出了皇上的话中之意，她的目光闪了闪，却并没有为戚妄辩解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