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廊雨
亲眼目睹过宋童玉被打惨状的原主很清楚，戚少城是下了死手的，每一次似乎都是照着弄死宋童玉去的……
记忆到这里，却让戚妄生出了一些奇怪的违和感来。
如果戚少城每一次都是冲着弄死宋童玉去的话，那么为什么宋童玉没有死呢？
只是还没有等他深想下去，宋童玉已经将做好的早饭端了上来，她将长寿面放在戚妄的面前，笑盈盈地说道：“今天是你的生日，祝妈妈的小王子生日快乐。”
戚妄端着碗的手停顿了片刻，然后抬头看向了宋童玉，认真地说道：“妈妈，今天是我的生日，那我可不可以许愿让你和爸爸离婚？”
宋童玉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指关节发出了喀吧喀吧的声响来。
“阿妄，你为什么一定要让妈妈离婚呢？你需要一个爸爸，我说过很多很多次了，为什么你就是记不住呢？”
戚妄脸上的神情黯淡了下去，轻声说道：“可是我觉得这样的妈妈是不幸福的，离开爸爸我们能过得更好。”
然而宋童玉却始终不肯同意，最后在戚妄再三提及的时候，她甚至生气了。
第1351章 黑暗的深渊
“阿妄,你怎么能这么想呢？要是我跟你爸爸离婚的话，你就成了一个可怜的小孩子，真到那个时候,你就算是后悔都来不及，我是你妈妈,我不会害你的，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说到最后,宋童玉面上的温柔之色褪去,她满眼失望地看着戚妄,像是因为他不听话而失去了胃口，刚刚拿起的筷子重新放了下去,眼泪开始迅速地在眼眶之中凝聚。
“阿妄，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为了让你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妈妈付出了多少努力？”
“爸爸打人确实很疼,可是一想到你，妈妈就不觉得疼了，你是妈妈的全部,是妈妈支撑到现在的动力,只要一想到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妈妈就觉得很开心。”
说着说着,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面颊滑落下来,她哽咽地开口说道：“阿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伤妈妈的心？难道你想让妈妈被爸爸打了之后，还要来安慰你吗？”
宋童玉哭得很伤心,仿佛戚妄劝说她离婚是要毁了她的生活，她明明为了戚妄都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明明都在想方设法地为了他而忍受这一切,为什么他还不能体会自己的良苦用心？
看着这样的宋童玉，戚妄感觉自己的心口处涨得厉害，一种奇怪的情绪充斥在他的心里面，无穷无尽的绝望和悲伤之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汹涌而出，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给吞没了。
他觉得自责和愧疚，认为自己实在是太不听话了，明明妈妈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什么他就不能体会妈妈的良苦用心呢？
【如果不是你的话，你的妈妈根本不用承受这些，你应该听话的，不要违背妈妈的心意好吗？】
这个念头突兀地出现在了戚妄的脑海之中，他的瞳孔微微紧缩了起来，抬头朝着坐在那里的宋童玉看了过去。
宋童玉还在掉眼泪，她抽出纸巾，不停地擦着自己的泪水，没一会儿的功夫，面前就摆满了用过的纸巾，但是她的眼泪像是永无止境似的，擦了之后便又涌了出来……
“对不起，妈妈，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你原谅我好不好？”
戚妄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来，闷闷地向宋童玉道歉，随着他道歉的话说出口，宋童玉的眼泪也随之消失不见了，她将桌子上的纸巾之类的清扫到垃圾桶里面，然后睁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看着戚妄。
“阿妄，你乖乖的，要听话知不知道？妈妈只有你了，如果你都不停妈妈的话，那妈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宋童玉对他确实很好很好，可是她却经常会对戚妄这个孩子反复说一些‘她都是为了他’‘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如何如何’之类的话。
戚妄不能提出自己的意见，也不能违背宋童玉的话，因为一旦他有这个苗头的时候，宋童玉都会用眼泪来将他的意见给压下去。
【我都是为了你好。】
这句话仿佛一座五指山似的，死死地压在戚妄的身上，让他挣脱不能，只能听命于宋童玉。
是啊，宋童玉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因为他的存在，才拖累了宋童玉，让宋童玉不敢离婚，因为她想要给戚妄一个完整的家。
刚刚折腾了那么一番之后，长寿面已经坨成了一团，细细的龙须面黏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一大碗鼻涕虫似的，而宋童玉却满脸殷切地看着戚妄，希望他将这一碗龙须面给吃下去。
“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是必须要吃长寿面的，你吃一些好不好？”
宋童玉轻声说道。
“这是妈妈早上起来亲手给你做的，要是你不吃的话，妈妈会很难过的。”
戚妄盯着碗里面已经坨成一团的面，然后缓缓抬头看向了一脸殷勤地希望他吃下面的宋童玉。
“妈妈，今天是我的生日，每个寿星都可以有一个生日愿望的，我能不能不吃面？如果吃下去的话，我也会很难过的。”
一个爱孩子的母亲，怎么可能见到自己的孩子难过呢？这不符合爱孩子母亲的设定。
所以戚妄用自己的生日愿意为由，希望可以拒绝吃下这碗面。
宋童玉显然没有料到戚妄竟然会拒绝自己，她愣了一下，看向戚妄的眼神带着些许疑惑之色，像是不明白为什么戚妄会拒绝自己似的。
“妈妈，我说我不想吃面，可以吗？”
戚妄轻声开口说道，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宋童玉，等待着她的回答，明明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宋童玉这一次却沉默了很长很长时间，一种奇怪的氛围在房间里面弥散开来，母子二人分坐在餐桌的两旁，许久都没有言语。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之后，宋童玉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似的，她此时方才注意到了戚妄碗里的面已经坨了，急忙开口说道：“这一碗面你不吃就不吃吧，但是长寿面一定要吃的，今天是你的生日，如果不吃长寿面的话，那这个生日就不完整了。”
说完之后，她也不等戚妄回答，直接端着碗回了厨房，开火的声音响了起来，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后，宋童玉端着一碗新做好的长寿面出现在了戚妄的面前。
这碗面比刚刚的那一碗面还要更加漂亮，红色的西红柿搭配着翠绿的葱花，上面还放着一个煎得极为漂亮的荷包蛋，点点香油漂浮在汤面上，诱人的香气一阵阵地飘了过来，引得人食指大动。
这是一碗面，一碗闻起来很香，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吃下肚的长寿面。
“快点吃吧，吃完了还要去上学呢。”
宋童玉又催促了一声，戚妄默默地端起碗来，将这碗面给吃了个干干净净，连面汤都没有剩下。
看到戚妄如此，宋童玉笑了起来，她探过身来，摸了摸戚妄柔软的头发，轻声开口说道：“乖孩子，妈妈知道我们家阿妄最乖了，好了，吃完了长寿面，祝你年年如今日，岁岁有今朝，妈妈希望你可以永远开开心心的。”
戚妄抿了抿唇角，看着近在咫尺的宋童玉，缓缓开口说道：“如果妈妈你离婚的话，我会更加开心的。”
宋童玉：“……”
她忽略了戚妄这句话，拿着纸巾将他嘴边沾上的油渍清理个干净，然后让他背上书包去上学。
“时间不早了，你要是再不走的话就要迟到了，妈妈今天还要上班，不能去送你了，我们家阿妄最棒了，你一个人可以自己去学校的，妈妈说的对不对？”
戚妄深深地看了宋童玉一眼，像是要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看个透似的，然而宋童玉像是没有注意到戚妄的目光似的，催促着他赶紧去上学。
戚妄没有在说些什么，乖乖地背上书包，与宋童玉告别了之后，他便离开了家门。
老旧小区的楼道又窄又暗，楼梯间的感应灯坏了很长时间，却一直都没有人来修，戚妄扶着墙壁，顺着楼梯一层层地往下走。
原主不喜欢黑暗，这会让他产生紧张害怕的情绪，而这些情绪直接作用在了身体上，连带着戚妄都受到了一些影响。
每每当他想要加快脚步的时候，莫名的心悸就会突兀地出现，强迫着他放慢脚步，四层楼的高度，他生生走了十分走才到了楼下。
从昏暗的楼道里面出来，金灿灿的阳光从天空之中洒落下来，阳光带来的暖意驱散了刚刚在楼道之中沾染上的阴冷之意，戚妄吐出了一口浊气，之前那些不适全都烟消云散了。
“戚妄，你怎么现在才下来啊，要是明天你还这么迟的话，那我就不等你了。”
就在戚妄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软糯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当听到这道声音的时候，他心中陡然生出了浓浓的欢喜之意来。
戚妄回过神去，便看到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黑色牛仔裤的小姑娘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小姑娘扎着两个麻花辫，将戚妄愣愣地看着自己，她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巴来，气哼哼地说道：“你看着我干嘛？都怪你耽误了时间，要是我们赶不上公交车了，你就要把钱给我买棒棒糖吃。”
这个小姑娘叫孙小花，她住在隔壁单元，跟原主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好朋友。
发生在原主身上的事情孙小花全都知道，毕竟两家离得近，小区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他们家的动静她全都能听见。
孙小花也是那个一直劝说着原主，让原主爸爸妈妈离婚的人。
原主把宋童玉的那套理论告诉了孙小花，年幼的孙小花却摆出了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来。
“有些大人真的很奇怪呢，明明她不是你，却自顾自地认为她知道你需要什么，你都说了你不需要爸爸，她还非要给你一个爸爸，真的很奇怪呢。”
她告诉原主，让他努力劝说宋童玉离婚，还跟原主说，如果宋童玉一直不离婚的话，那个总是打宋童玉的男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动手打戚妄了。
“你别看你爸爸现在只是打你妈妈，等时间长了，他暴力行为就会升级，到时候你也难以幸免于难，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哪里经得住你爸爸打啊？打你一次你就没命了，你要是还傻乎乎地听你妈妈的，你这条小命怕是都要没有了。”
孙小花说她的妈妈在妇联工作，像是这样的家暴男她妈妈看多了，她妈妈还说，家暴的男人是永远都不会改的，指望他们不打老婆，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呢。
眼瞅着时间已经不早了，孙小花扯了戚妄一把，两人一起朝着小区门口跑去。
他们的运气也是正正好，刚到小区门口的公交车站，一辆公交车就在二人面前停了下来，车上的人不多，二人上车之后，很快便找到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戚妄，到底怎么样了？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戚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妈妈不愿意离婚，她说我需要爸爸，还说如果没有爸爸，我的日子会过得很惨。”
他将宋童玉的话给复述了一遍，末了他又添了一句：“算了，我劝说不动她，不劝了，随便她吧。”
话一出口，戚妄微微一愣，眼神变得幽暗了起来——他似乎受到原主的影响有些太大了些。
孙小花瞪大眼睛看着戚妄，大声说道：“不行，你一定得劝说你妈妈离婚，这样好不好，你去找你的爷爷奶奶，让他们过来劝你妈妈离婚……”
孙小花的声音有些大，车上的乘客听到她的话后，冲着孙小花开始指指点点了起来。
“这小姑娘也太坏了一些吧，居然让人家父母离婚，真以为单亲家庭的日子好过呢？”
“我瞧着那小男孩也是个傻的，人家说个话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他要是信了的话得罪人的可是他。”
“就是，父母离不离婚是两口子的事情，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人家孩子都是劝和不劝分，这孩子居然劝父母离婚，还真没有见过这样的孩子？”
原主是个性子内向的孩子，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了之后，他的脸涨得通红，头深深地低垂下去，不敢再说话了。
而孙小花则插着腰跟周围的人吵了起来。
“你们知道些什么？他爸爸一直打他的妈妈，要是不离婚，指不定哪天他妈妈就被他爸爸打死了，真要到了那一天，你们能负起责任来吗？”
只是车上的人自有一套理论，他们人多势众，你一言我一语地挤兑着孙小花，差点没把小姑娘给说哭了。
“别人家的闲事儿少管，小妹妹，你家住海边儿的吗？”
“小妹妹，叔叔劝你一句，劝人离婚天打雷劈，你小心出去遭雷劈。”
“就是，我真没见过像是你这样没教养的小姑娘，居然撺掇着人家离婚，你家没大人教你吗？”
孙小花气得面颊通红，想跟那些人争辩，但是她一个人又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一直低垂着头不说话的戚妄突然抬起头来看向了那些对着孙小花围追堵截的人。
“叔叔阿姨，既然你们都说不要管闲事，那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欺负小孩子可是要被天打雷劈的，下雨天叔叔你可不要出门。”
“欺负小孩子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呢？你们也就只能欺负欺负小孩子了。”
“叔叔，你家大人是不是没有教过你，出门不要随便偷听别人说话？你这么一大把年纪，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的吧？”
戚妄不急不缓地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跟气得面红脖子粗的孙小花相比较起来，他要淡定的多。
大人欺负小孩子的时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要欣赏小孩子被怼得说不出话来的窘态，可如果小孩子非但没有被他们怼得说不出话来，反而将拿话把他们给堵住了，这些人也就不好继续找茬了。
原本乱糟糟的公交车厢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想到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倒是不好意思继续欺负这两个小孩子了。
刚刚还被气得不轻的孙小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戚妄，然后朝着他竖起了大拇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