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廊雨
昨夜刚刚下过雪,地上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积雪,虽然门外已经清扫过了,但是积雪堆在旁边的树下,只是看着,便觉得一阵阵的冷气扑面而来。
再过十几日便要过年了,许是为了应景,清河王身上穿着深红色的长袍,头上只是简简单束着一个玉环,他手上抱着暖炉站在东宫门外,远远看去,白色的雪与他身上深红色的衣服交相呼应,看着倒是挺有意境的。
淮南王与汝阳王二人相携着,从远处走了过来,当他们瞧见站在东宫门外的清河王时,只觉得原本看起来充满傻气的清河王现在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这人的心思手段简直深不可测,他完美利用了淮南王和汝阳王二人的性格,笃定了他们之间会将自己知道的信息作为杀手锏捏在手心里,以此来左右逢源,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没想到终日打雁,现在倒是被雁啄了眼睛,此时再看清河王的样子,他们便觉得异常可笑,或许在清河王的眼中,他们两个人才是最大的笑话。
“四弟,天气如此之冷,你还能继续在这里守着,如此心性,倒是远非常人可比。”
淮南王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了过来,清河王听到这声音之后转身看了过去,然而在看到与汝阳王一起并肩走过来的淮南王时,清河王的眼神微微闪动,面上随即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来。
“二哥,三哥,你们来了。”
淮南王和汝阳王二人看到清河王的模样,暗地里都要叫声好,也难怪他们二人会被清河王耍得团团转,别的不说,单论他这演技便远非常人可以比拟。
明明做了那么多的恶事,但是面对着他们的时候,他却像是没事人似的,仿佛自己做过的事情都不存在。
淮南王突然走了上去,将清河王王揽进了自己的怀中,他生得高大,清河王在他怀里就如同柔弱女子一般。
“不愧是哥哥的好弟弟,二哥没看错你,不如这样,你今天不要在这里继续呆着了,二哥带你进去如何?想来大哥会看在二哥的面子上放你进去。”
淮南王突然表现得如此热情,这倒是让清河王有些意外,毕竟之前清河王曾经与淮南王说过,为了不让三哥发觉不对,他们二人见面的时候最好保持原本的模样,淮南王已经答应了自己,怎么今天突然犯了规?
这么想着,清河王吃力地从淮南王的怀中挣扎了出来,他将自己弄乱了的衣服整了整,然后不动声色地看了汝阳王一眼,见他似乎没怀疑什么,清河王这才松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二哥,谢谢你的好意,但是太子哥哥没有允许我进去,我只能在外面等着。”
他这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个纯良无害的小兔子似的,汝阳王想起刚刚他朝着自己递过来的那个眼神,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发寒,他笑了笑,走到了清河王的身边,帮着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顺手将他歪了的玉环整理了一下。
“四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大哥他最是疼你,之前说是不让你进去,也不过是因为拉不下面子来罢了,你不愿意跟着二哥一起,那便跟三哥一阵进去,有三哥护着,大哥也不会说些什么。”
说着汝阳王便拉住了清河王的手,然后满脸挑衅地朝着对面站着的淮南王看了过去,他面上带着笑容,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很是拉仇恨。
“二哥,看来四弟还是更喜欢与我一处,有我护着四弟,你还是莫要操心了。”
谁能想到平日里最是隐忍的汝阳王现在竟然公开在淮南王面前表示自己与他是一路的,这让清河王心中暗暗叫苦,他想要将手从汝阳王的手中扯出来,但是汝阳王手上的力气却极大,无论自己怎么挣扎都没办法挣脱出来,他苦着一张脸看向了淮南王,想要用眼神告诉对方他并不是与汝阳王一处的。
天知道今日这两个哥哥是怎么回事,明明他们两人之间几乎已经处在了一种撕破脸的状态里,最近这段时间他们都不会一同出现,就算来看太子殿下,两人也会刻意错开时间,今天怎么会同时出现?
若是只同时出现也就罢了,偏偏他们还在不断地向对方示威,而他偏偏就是他们用来示威的那个对象。
此时的清河王处在翻车的边缘,他之所以可以左右逢源,靠得便是淮南王和汝阳王二人水火不容的关系,若是他们突然心平气和地对话,那他岂不是要露馅了?
这么想着,清河王的额头上生生逼出了一层冷汗来,然而瞧见他这个模样,汝阳王冷笑一声,但是抓着清河王的手却仍旧没有放开。
淮南王看到这一幕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阴郁的目光扫过清河王,被对方用那种像是看透自己的眼神盯着,清河王只觉得脊背发寒,废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镇定下来。
“二哥,三哥你们两个人还是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在没有得到太子哥哥的允许之前,我不能进到东宫之中,这会让太子哥哥生气的。”
说着清河王也不管汝阳王会不会怀疑了,他用了个巧劲,将自己的手从汝阳王的手中挣脱了出来,之后他蹬蹬蹬地退了几步,拉开了与那两位王爷之间的距离。
“二哥,三哥,你们还是不要为难我了。”
清河王一脸乞求地看着他们,仿佛真得十分为难,往常若是他露出这种表情来,不管淮南王和汝阳王二人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至少明面上不会继续勉强他了,但是今天清河王却想错了。
他们两个就是来故意为难他的。
“四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二哥这么做也是好心。”
“四弟,你跟着三哥一起进去,三哥保证太子哥哥不会生你的气,有三哥做保,你还怕什么?”
说着淮南王和汝阳王二人一左一右地逼近清河王,他们同时伸出手抓住了清河王的手,发现对方与自己的动作一致,二人抬头看向对方,眼神变得极为锐利,紧接着他们同时转头看向清河王,齐齐出声说道。
“四弟,你到底跟我们谁一起?”
清河王:“……”
脚踏两只船濒临翻船大约就是现在这种境地,清河王急出了一身的白毛汗,他咬了咬牙,正想说些什么,东宫的大门却打开了,一顶厚厚的软轿从东宫之中抬了出来。
在这皇宫之中,除了皇上与太子二人能乘坐黄色软轿之外,其他的人都只能乘坐露天轿子,看到这顶软轿之后,门外站着的三人齐齐一惊,他们往后退了一步,朝着那顶软轿躬身行礼。
“给太子殿下请安。”
就算太子殿下的腿现在已经残废了,可在皇上下令废太子之前,太子殿下仍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他们三个王爷见到太子殿下之后还是要恭恭敬敬地行礼,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慢待。
厚厚的轿帘掀开,露出里面坐着的太子殿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雪地之中的那兄弟三人,淡淡地开口说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东宫外何时成了你们开会的场地,本宫怎么不知道?”
兄弟三人齐齐道歉,然而太子殿下却没有听他们说话的意思,而是抬起手来制止了他们,继续说下去。
“不用再说了,本宫不想听,这段时间本宫只想要好好静养,你们若是无事的话就不要再到东宫来了。”
说到这里,太子殿下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了站在最边上的清河王,他勾了勾嘴角,面上露出一抹略带讥讽的笑容来。
“四弟,本宫记得自己再三说过,让你不用再到东宫外面候着,你似乎不把本宫所说的话放在心上,不知道你是真心的想要见到本宫,还是故意想要找本宫不痛快,本宫可听说过,若是养伤之人心情不好,很容易郁结于心,长此以往可与于身体无益,你几次三番不顾本宫的警告,一意孤行地要在东宫外守着,这倒是让本宫很奇怪,你究竟是想要本宫好起来,还是以此来折磨本宫?想让本宫郁结于心,身体永远无法康复?”
清河王完全没想到今日太子殿下会从东宫里面出来,他更没想到一出来太子殿下就给了他这么一出暴击,清河王慌了神,立马跪了下来。
“太子哥哥你误会了,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太子殿下却没有听清河王继续说下来的意思,他抬起手来制止了清河王,缓缓开口说道。
“不用再说了,你想些什么本宫全都知道,今天是最后一次,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否则的话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本宫的腿虽然受伤了,但人还好好的,现在本宫还是太子,最好把你那些小心思全都收起来!”
清河王心下一惊,想要辩解,然而太子殿下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他招了招手,旁边伺候的宫人们立马将轿帘放了下来,轿夫们抬着轿子朝着东宫外走了过去,淮南王和汝阳王见状齐齐退到了一旁,目送着太子殿下乘坐着的轿子离开。
直到太子殿下的轿子走出去很远之后,原本趴在地上的清河王方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脸上带着惶然无措的神情,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太子殿下会如此对待他,而看到她这个模样,淮南王和汝阳王二人谁都没有安慰他,两人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开了这里。
东宫外就只剩下了清河王一个人在,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许久之后,他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拖着地沉重的脚步离开了。
清河王觉得太子殿下恐怕真是对他生出了不满的情绪来,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斥着浓浓的厌恶之色,仿佛他并不是他的弟弟,而是什么与他有深仇大恨的人似的,这样的变化也在清河王的预料之中,太子殿下表现得越是疯癫,对他来说越是好事儿。
不过没法子继续跑到太子殿下面前刷存在感后,清河王便到皇上跟前去刷存在感,一门心思地讨皇上的欢心。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跑到皇上跟前没多久之后,皇上却突然提出了要让清河王到工部去任职。
听到皇上的命令之后,清河王顿时呆住了:“父皇您也知道儿臣是什么样的人,儿臣的性子最是皮懒,哪里能适应得了那种生活呢,还是别让儿臣去了,儿臣什么都做不成。”
往常若是他如此说话,皇上就会顺了他的意思,不会强行要求他到工部去历练,但是这一次皇上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坚持要将清河王打发到工部去。
“老四,你可不能如此妄自菲薄,大的事情做不了,小事情你还是能做的,再说了,这么多年你在封地上应该也锻炼出来了,只是到工部去待几天,你可以的。”
皇上都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了,清河王无奈只能到工部去任职。
然而皇上这一出却打乱了清河王所有的计划,他可记得工部尚书是太子殿下母家的人,自己跑到这边任职,完全处在太子殿下的视线之中,这可不是好事儿。
清河王只能竭力伪装出一副蠢货的模样来,生怕被人看出马脚来。
原本清河王每日只要进宫就成了,若是皇上和太子殿下不想理他的话,清河王便会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自由掌控,但现在他被安排了职位,每天要按时按点地去上朝。
陡然间要早起上朝,清河王还有些不太习惯,第一次去的时候差点迟到了。
他以为这就已经是最大的考验了,但是让清河王没有想到的是,早起上朝只是他面临的最浅薄的考验,到了朝堂之上,他才更加直观地认识到淮南王和汝阳王二人的争斗已经到了何种地步——他们各自拥有一批拥泵,在朝堂上为他们二人争夺着更多的权利。
清河王入了工部之后,却成了他们二人竞相争夺的对象,偏偏清河王在私下里曾经应承过他们二人,平时躲在暗处的时候,清河王做些什么总也能糊弄过去,但是在朝堂上他是要表明自己观点的。
兄弟二人相互争斗,齐齐让清河王做选择,当左右逢源的人被破逼到了明面上,清河王感觉头都大了,一连几天他都在装糊涂,想要靠此糊弄过去,但是不管是淮南王和汝阳王二人都不给清河王继续糊弄下去的机会。
几日后到了休沐日,清河王好不容易得了喘息的机会,可却同时收到了淮南王和汝阳王二人递过来的消息,约他在醉香楼见面。
看到他们约在同一个地点,清河王头都要大了,不过好在他们二人相约的时间错开了一个时辰,这倒给了清河王操作的空间。
因为忙着上朝,还要忙着应付淮南王和汝阳王二人,另外他还得想方设法在皇上面前刷存在感,清河王一个人恨不能分成三个人用,因此倒是将在府中呆着的孙梓云给忽略了。
好在因为之前清河王曾经敲打过府中下人的缘故,导致孙梓云在府里的日子并不算难过,眼见着因为快过年的缘故,外面一日日热闹起来,孙梓云困在王府之中也觉得无聊,边带着下人们跑到外面去玩耍。
有道是无巧不成书,或者应该说在有心人的设计下,孙梓云遇到了戚风戚妄这对兄妹。
他们相遇的地方是在一家首饰铺子里面,这家铺子是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孙梓云现在的身份地位不同了,购买首饰自然要来最好的地方,在这家铺子里,她看上了一只造型别致漂亮的手镯,正准备买下的时候,却听对方说这枚手镯已经留给了其他的客人。
大约是因为跟清河王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孙梓云的底气十足,她认为自己会是未来的清河王妃,没必要连喜欢的东西都保不住,于是便理直气壮地跟掌柜的说,她一定要这枚镯子。
掌柜的陪着笑脸说道:“这位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您若是喜欢的话,小店还有其他的首饰,您可以看一看,这枚手镯我们真得已经订出去了,对方交了定金,我们不能毁约。”
龙凤祥是京城最奢华的首饰铺子,每天到铺子里来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富家小姐,他们身上的气势经过经年累月的培养,自然是与常人不同。
孙梓云虽然现在住在清河王府,又被下人们捧着,可她过去只是一个普通商户家的小姐,身上的贵气也未曾培养出来,在掌柜的眼中,孙梓云这种刁蛮任性的模样就看起来就像是陡然暴富的暴发户,掌柜的面对她的时候态度虽然客气,但是语气却不容置疑,无论孙梓云说些什么,掌柜的始终不松口。
若是对方态度稍微软和一些,或许孙梓云还不会像现在这么愤怒,可是对方坚持不肯将这枚手镯卖给自己,孙梓云也来了脾气。
“如果我非要这枚手镯呢?”
掌柜的闻言,面上的表情也淡了下去,他朝着孙梓云行了一礼,继续说道。
“这位姑娘,不管您是什么身份,总归是要守规矩的,这枚手镯我们已经给了其他的人,这是旁人的东西,您就算是有钱也不能夺了去,还请您体谅一二。”
对方不软不硬地给孙梓云碰了个钉子,她的脸色忽青忽白,正当她准备爆出自己的身份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掌柜的,我们定制的手镯是否已经完成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之后,孙梓云猛地回头看了过去,一眼便瞧见了相携着一起走来的姐弟二人。
之前他们虽然在醉香楼曾经遇到过,但是那个时候因为孙梓云有意为之,倒是并没有与戚风迎面碰上,现在陡然间看到戚风,孙梓云的脸色霎时间变了。
她到底是抢夺了原本应该属于戚风的姻缘,就算表面上表现得如何理直气壮,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其实是从戚风的手上抢过来的,所以面对戚风的时候,孙梓云莫名便觉得有些心虚。
掌柜的看见真正的买主过来了,也没再和孙梓云继续掰扯下去,而是快步走到了戚风和戚妄的面前,笑着说道。
“戚公子,戚小姐,二位定制的手镯已经做好了,我现在便为二位二人取来。”
掌柜的面对戚风和戚妄二人的态度与面对自己时候截然不同,这让孙梓云的心中的火气冒上来了,他她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看着准备去取手镯的掌柜,孙梓云拦住了他。
“不行,我刚刚已经说过了,那枚手镯我看上了,我想要那枚手镯,掌柜的你必须将手镯给我。”
听到这番话之后,掌柜的面上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他在这儿做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像是孙梓云这样的姑娘。
旁人家的那些小姐们知道手镯属于别人,也不会再继续纠缠下去,可是孙梓云却不同,她像是听不懂人话似的,无论旁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现在人家正经的买主都已经来了,可她还是不依不饶的。
“对不起,这位姑娘,我刚刚已经跟你说过了,手镯是其他客人定制的,现在人家来取了,我自然要将手镯交给人家。”
若是其他的人,孙梓云现在或许会将手镯让给她了,但是现在要拿这个手镯的人是戚风,孙梓云便不想让了。
她觉得如果将这个手镯让出去的话,就代表着她要将另外一个东西同样让了出去,她自然是要寸步不让。
旁边那个丫鬟也被孙梓云的样子弄得下不来台,可是既然她被王爷安排着过来照顾孙梓云,那就只能听孙梓云吩咐,所以她便硬着头皮上前一步,看着掌柜说道。
“掌柜的,我们家姑娘实在喜欢这枚玉镯,不如你将玉镯让给她好了,再说了这枚玉镯只是收了定金,我们给你双倍价格,你看……”
拖着那个丫鬟咬了咬牙,将她们来自清河王府的身份说了出来。
京城之中就算是王孙贵族再多,但是正经的王爷只有三位,清河王是正正经经的王爷,但凡是有点眼色的都会卖王爷几分面子。
这位姑娘竟然是从清河王府出来的,但是看她的行事可真是一点都不像,掌柜的有些为难,他看了戚妄和戚风二人一眼,还是说道。
“并非是我不愿意将手镯给你们家主子,实在是因为这枚手镯是旁人的,人家拿着花样和玉石请我们做的,我们绝对不能做主,若你们真喜欢的话,还是和主人家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