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廊雨
有倒是有一就有二,付锦云和其他的那几个耿直的公子哥们直接磕头道歉,先前那些跟着一起口诛笔伐戚妄的公子哥们犹豫了片刻之后,也都跟着跪了下来,一起朝着戚妄磕头认错。
戚妄身边齐刷刷地跪下了一大群人,都是祈求戚妄原谅的人,看到他们的样子,戚妄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
“不过是件小事儿罢了,你们也是被人愚昧,本王自然不会跟你们一般计较,但是如果再有下次,还望你们可以想想清楚再做定夺,否则的话被人当了枪使,却还以为自己在伸张正义,丢人且不说,行事如此糊涂,若是以后入朝为官,怕也揍不了多远。”
辱骂皇室之人是大罪,如若戚妄真要计较的话,这些公子哥们怕是要吃一番苦头,不过现在戚妄高高拿起却轻轻放下,便让付锦云以及一众公子哥们愧疚难当。
他们的头垂垂的低低的,完全不敢与戚妄的目光对视,与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信王相比较,他们的行为显得是如此的卑劣。
处理完了这些公子哥们的事情之后,戚妄将目光转移到了周绮梦的身上,见周绮梦仍旧一副像是受了巨大惊吓的模样,戚妄缓缓开口说道。
“周大人家的家教本王算是领教过了,上次本王不过是递了个折子,说了说舒城的灾情,却没想到这案子竟然连累了通政使家的大人,周大人怕是觉得本王的行事不妥当,这心里有怨气也不敢说,便在家里面发泄一番,想必周小姐是听了周大人的话,所以才对本王充满怨念,想尽一切办法来针对本王,周小姐,你说本王说得对也不对?”
通政司正是掌管着奏折的筛选与传递工作,皇帝批阅的奏折要先通过通政司,通政司经过筛选,将一些不太重要,下面官员可以处理的奏折都筛选出来之后,剩下一些必须要皇上决断的奏折再递上去供皇上批阅。
之前戚妄突然上朝向皇上递了一个折子,直接就将舒城的事情捅了出来,而舒城暴雪先前已经递了许多奏折上来,但是这些奏折却并未传递到皇帝的面前,这其中定然有些缘故。
通政司是掌管奏折的部门,这事儿与他们脱不了关系,皇上因此大发雷霆,他们自然也就撞到了枪口上。
舒城那边的情况因为戚妄上报的及时,倒是还没有严重到要爆发瘟疫的时候,粮草大夫都充足的情况下,伤亡便降低到了最小。
因为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再加上舒城知州先前递上来的那些奏折最后在一个箱子里面找出来了,通证司有人证明说是一个刚入职的小官不太谨慎,这才将奏折落了下来,并不是他们通政司有意为之,不说别的,这事情表面上算是掀了过去。
皇上给通政司的几个官员罚了俸禄,又在朝堂上呵斥了一番,这事情也就彻底过去了。
如果不是有戚妄横加插手的话,这件事情会在疫情爆发,绵延到了云城运城两城之后才会被人发现,而那个时候死伤的百姓已经不计其数,因为事情闹得极大,所以被罢免的官员不少,而这些官员的位置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有官员下去了,自然也就有其他的官员补上了,两方势力搏斗,最终以通政司这一方所属的阵营获胜。
然而因戚妄的插手,提前将这件事情揭露了出来,通政司的官员还没有将后续的事情处理好,自然便露了大马脚,虽然没有受到多大的惩罚,但是在皇上那里挂了名以后,信誉度也会少上许多。
这其中的利益盘根纠错,戚妄虽然已经不在朝堂之中,极力地淡薄自己的存在感,但是他现在还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手中掌握着兵权,他这个身份地位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是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事实上通政司的周大人并不会蠢到在家人面前诅咒戚妄,但是戚妄并不介意让其他人这么认为——毕竟周小姐联合她的仆人一起对付信王,往信王身上泼脏水是货真价实的事情,在场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而周小姐只是一个年方十七的妙龄少女罢了,又如何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既然不懂,那自然便是背后有人指点,而她背后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周绮梦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脱身办法的时候,戚妄反手就给她扣了这么大个帽子,直接点名她的对付戚妄是源自周大人的示意,若是这事儿传出去了,她以后如何在家中立足?
想到这里,周绮梦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挣扎着从丫鬟的怀中跪坐了起来,满脸绝望地看着戚妄,哭着说道:“王爷,臣女真地知道错了,一切都是臣女自己自作主张,是臣女有眼不识泰山,是臣女御下不严,这跟我的爹爹没有任何的关系,如果是王爷不信臣女愿以死明志……”
她是万万不能让戚妄将这个大帽子扣在自己父亲身上的,因为上次的事情父亲已经被皇上申饬过了,若是在闹出这种事情的话,那么父亲现在的职位还能保得住吗?
周绮梦也是个狠人,说着便直接拔出了另一个簪子,紧接着便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喉咙刺了过去,这一下若是刺的实在了,周绮梦的这一条命都要送了去。
她也是发了狠了,以自己的命一而再再而三相逼,目的就是要为了洗白自己的父亲,把自己给摘出去。
不过很可惜的是,这一次在周绮梦寻死的时候,戚妄刚刚交代管家要带来的那些丫鬟婆子全都赶了过来,这些丫鬟婆子也都是有经验的,过来之后直接夺下了周绮梦手中的簪子,确认她伤不到自己了之后,那些丫鬟婆子拿着柔软的的布条将周绮梦给绑了起来。
这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出乎了周绮梦的预料,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丫鬟婆子出来之后,头一件做的事情就是将她给绑起来。
被绑起来的周绮梦哪里还有先前飘然欲仙的模样?此时的她整个人头发凌乱,衣服上沾满了灰尘,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草堆里钻出来似的,哪里还有一点儿世家贵女的风采?
刚刚对周绮梦提出的那几个问题已经耗光了戚妄全部的耐心,显然这个周绮梦是个油盐不进的,无论戚妄问些什么,她始终不正面回答,只是一个劲地用自己的那条命来威胁人。
同样子的手段,用一次两次或许还会有惊艳的感觉,会给人造成极大的冲击感来,但是用的次数多了,也就会产生倦怠感。
尤其是当周绮梦的美貌被她自己折腾没了,看起来就像是个刚逃难出来的疯婆子的时候,更是没有人为她说话了。
周绮梦的丫鬟倒是忠心耿耿,见到自家小姐被绑起来,她扑过去想要将自家小姐给救出来,然而公主府的丫鬟婆子们全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又岂是青萍这么一个小丫头能对付得了的?
眼见着青萍这个小丫头片子也在后面添麻烦,她们干脆将青萍也绑了起来,与周绮梦一起做个伴儿。
至于地上那个头破血流,看起来似乎已经昏迷过去的仆人,也被赶来的大夫检查了一番,一根银针扎进那仆人的人中穴之后,那‘昏迷不醒’的男仆瞬间便蹦了起来。
在场众人:“……”
刚刚那接连的反转已经让大家陷入了震惊之中,所以现在再看到这个男仆跳起来,知道他刚刚是装昏的,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送回周大人府中吧,顺便告诉周大人,他让女儿做的事情,周姑娘已经完美地完成了任务。”
在场众人:“……”
总觉得信王的这番话说得十分有深意,但是这些人却想不明白他所说的这番话的深意到底是什么,感觉跟信王待在一起时间长了,他们的脑子似乎都有些跟不上了。
戚妄也没指望他们跟上,处理了这边儿的事情之后,戚妄便重新坐上了马车。
这一次根本就不敢有人拦在他们的面前,甚至车夫刚刚流露出想走的意思,前面的人立马就让开,将空间腾出来留给了他们。
戚妄在管家的带领下,乘着马车进了园子之后,那管家亲自带路,一路将戚妄引到了园子里的暖阁之中。
“王爷,长公主在这里等您。”
管家的脚步停在了暖阁之外,并没有踏入其中,戚妄看了那张管家一眼,也将元武留在了外面,而自己则拢着披风慢慢地走进了那个暖阁里面。
暖阁里面烧着地龙,里面的温度极高,戚妄身上拢着一件白色狐狸毛的披风,刚刚在外面的时候还有些冷,进来没一会儿的功夫身上就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戚妄随手解下披风,随手放在了一旁,自己则信步朝着房间里面走了过去。
绕过那画着百子千孙图的屏风后,戚妄便看到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几乎在那人出现的一瞬间,戚妄就将她的脸与记忆之中的人对上了号。
这就是少安长公主,信王的亲姐姐。
少安长公主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这个年纪在古代已经算是老人了,戚妄进来的时候,少安长公主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之后,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朝着戚妄看了过来,原本她的眼中还有一些浑浊,当看到戚妄之后,眼中的浑浊之色便退回去,露出了几分精明来。
“六弟,你来了,许久没见你,倒是没想到你居然变得这么年轻了。”
戚妄笑了笑,开口说道:“长姐也越发年轻了。”
少安长公主笑了起来:“你这家伙,就喜欢逗我开心。”
戚妄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说的是实话。”
第554章 江山美人谋
戚妄极为自然地在少安长公主对面的紫檀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椅子上铺着厚厚的棉花垫子,坐上去感觉十分舒服,少安长公主提起放在红泥小炉上的茶壶,为戚妄斟了一杯茶,推到了他的面前。
“怀安,我记得你最喜欢喝雨前龙井,这是我刚就准备好的,你尝一尝。”
信王的表字便是怀安,除了少安长公主和当今圣上,已经没有人再唤过他的表字,如此亲昵的称呼,不知不觉间便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戚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带着些微苦涩之意的茶水还未咽下,坐在对面的少安长公主便又一次开口了。
“都已经过了十八年,怀安你也该释怀了,信王府的后院已经空了很多年,是时候迎来它的主人了。”
戚妄:“……”
原以为少安长公主屏退左右将他留在这里,是要为了跟他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却没想到少安长公主竟然是想要替他说媒。
原本喝下去的茶水瞬间失了滋味,戚妄默默地将那变得苦涩无比的茶水喝了下去,这才开口说道:“长姐,这件事情……”
戚妄想说这件事情还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再说其他,然而少安长公主没有等到戚妄说完,便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怀安,这也是当今圣上的意思,你的后院空虚多年,该有一位王妃了,你难道真打算就这么孑然一身过完这一辈子吗?”
戚妄倒是没想到少安长公主找他竟然还有当今圣上的意思,要知道原剧情之中信王并未来参加这一场赏梅宴,而信王回了都城之后,一直深居简出,与少安长公主见面的机会很少,所以眼下这一段剧情,是信王未曾经历过的。
皇上不是相信信王身体有疾,所以才对他付出了那么多的信任,将这兵权都交到了他的手中保管,而皇上也默认了他不娶妻的行为,并未强硬的下旨要求他娶妻,怎么现在又突然跟少儿长公主联合起来,要求他娶妻?
“长姐,我这身体……娶妻也是耽误人家姑娘,倒不如自己一个人,也乐得个自在。”
听到戚妄所说的话之后,少安长公主捏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紧接着将那上好的骨瓷杯放在了桌面上。
“怀安,面对着长姐,你都要说谎吗?”
少安长公主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疲倦之色,她已经是快要六十岁的人了,古人常说,六十而知天命,到了这个年纪,哪怕她打扮得雍容华贵,身子保养得也极好,看起来显得仍旧很年轻,就跟那刚刚四十出头的妇人似的,但是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那种老态并不是靠保养就可以保养回来的。
若是还年轻的时候,少安长公主不会和戚妄说这些话,其实她跟戚妄这个弟弟相差的年岁实在太大了,在戚妄出生的时候,少安长公主早已经结婚生子,回宫的日子也很少后,后来她被家庭琐事缠住,并未有多长时间可以和自己的弟弟联络感情。
后来好不容易儿女都成了亲,她做了老封君,日子也清闲下来,在她想要跟戚妄联系感情的时候,戚妄又到了边境抵御外族,这一去,就是将近十年的时间。
再后来,戚妄从边境回来后,又慢慢地封闭了自己,极少和人来往,明明他不过才而立之年,日子却比她这个老人家过得还像是老人,姐弟二人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其实少安长公主根本就没想到戚妄这一次竟然会来参加她举办的赏梅宴,就像她没想到皇上跟她说,让她帮忙劝说戚妄选信王妃一样。
少安长公主跟当今圣上之间的关系也并不算太好,两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可是关系却极其微妙,疑心病很重的皇上并不信任她的这个长姐。
少安长公主知道原因。
她是父皇和母后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是公主,但也被父皇和母后寄托了极大的希望。
先皇先后成亲多年,膝下却无子嗣,而后宫的嫔妃也无一人诞下子嗣,当年因为先皇膝下子嗣空虚的缘故,先皇的地位并不稳定,朝臣们蠢蠢欲动,先皇的这个皇位坐得很是艰难。
而少安长公主的出生,让先皇的日子变得好过了起来,在她出生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后宫并未有其他的孩子诞生,那个时候,先皇和先皇后两人甚至动了要把少安站公主当做皇太女养育的心思。
如果不是后来先皇后再次怀孕,生下了当今圣上,这皇位怕是会落在少安长公主的头上来。
不过后来哪怕少安长公主没能做成皇太女,她的待遇依旧是几个皇子皇女之中最好的,就连那会儿已经立为太子的弟弟也越不过她去。
从小被捧着长大的少安长公主哪里知道要收敛自己的脾气和性格,她活得张扬而肆意,甚至都已经到了任性妄为的地步,那会儿的她甚至不懂那会儿太子弟弟的讨好下面掩藏着的厌恶。
年轻的时候,少安长公主一直为自己而活,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围绕着她自己而转动,她不知道和弟弟们的感情是需要维护的,也不知道这个世界除了父皇母后之外,没有人会无条件地爱着她。
直到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了自己的生活,知道时间在她的身上沉淀,她才开始回顾过去,然后猛然惊觉了过来。
原来她跟自己两个亲弟弟的关系一点儿都不好,逢年过节的礼物来往,生辰时候送来的礼物,那都只是浮于表面的关心,并未真正深入。
再然后,五十多岁的少安长公主和五十多岁的皇帝弟弟和解了,他们开始为自己已经三十多岁的弟弟操心。
他们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关心他们的弟弟,不过他们的这份关心,显然戚妄这个弟弟却并不怎么想要。
戚妄拎着茶壶,又倒了一杯茶,这一次他喝的速度很慢。
放置了大半年的雨前龙井因为保存的很好,并没有什么沉闷的味道,反而因为时间的沉淀,多了几分新茶没有的香气,那是时间沉淀过的味道,喜欢的人很喜欢,不喜欢的,却觉得那些味道会伤害自己的味觉。
戚妄慢慢地将杯中的茶都喝完了,之后方才将杯子重新放了下来,他抬起头来,看向了对面的少安长公主:“长姐,我并未说谎,我一个人过着也很好,并不需要人陪我一起分享这漫长的人生,我已经三十二岁了,不是十二岁,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这次之所以会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了放放风罢了,并不是想要找一个王妃回去。”
然而戚妄所说的话,少安长公主却并不相信,她摇了摇头,轻声开口说道:“人都是会改变的,就像你从前只喜欢穿青色的衣服,现在却又换回了绛红色的衣服,这不就是你做出的改变?这一件衣服改变了你的气质,让你变得跟从前不同,也许娶一个王妃回来,会让你发生更大的改变。”
说到这里,少安长公主突然停顿了一下,她看向了戚妄,目光变得有些奇异,脸上的神情也发生了些许细微的变化,似乎在斟酌着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许久之后,她方才缓缓开口说道。
“我是你的姐姐,长姐如母,母后不在了,你的终身大事长姐自然要为你考虑,我知道你为何不娶妻,只是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很多事情都已经变了,继续坚持下去,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你换了衣服的颜色,不就是想要改变吗?”
“若是还惦记着过去,刚刚在园子外面,你也就不会对那个周绮梦如此不客气了。”
就在少安长公主讲完了这句话之后,房间里的气氛陡然发生了改变,戚妄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少安长公主一眼,不太确定她到底知道多少东西。
那是信王掩藏最深的秘密,就算是跟了他多年的元武都不曾知道的东西,信王从未展现过分毫不妥,那样子的心思本来就不该存在,肮脏龌龊的秘密和感情,是要掩藏在见不得光的阴暗角落,若是被人发觉,等待他们的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戚妄很确定,以信王那种谨慎的性格,这种秘密是百分百不会泄露出来的,既然如此,少安长公主又如何知晓的?
刚刚少安长公主所说的话都已经不是暗示了,她就差明晃晃地告诉戚妄,她知道信王的心思,知道信王未曾成亲的秘密。
信王从来都不是身体有疾,真正有疾的是他的心理。
红泥小炉上的茶水烧开了,白色的雾气蒸腾而上,少安长公主的面容被雾气遮掩,变得模糊了起来,旁边桌子上点着的檀香已经燃了一半儿,似乎因为离得太近的缘故,那檀香的香味儿都变得有些刺鼻了。
戚妄被这浓郁的香气呛得咳嗽了起来,他咳了两声,方才恢复了正常,只是大概因为刚刚咳的有些用力,胸口处的地方有些疼痛,他抬起手抚摸了一下胸口,隔着衣服,似乎都能摸到身上的那些伤疤。